第21章 不能羞
又到了六月芙蓉宴。
苏姮觉得自己分外倒霉，与周蔷、桓樱、苏锦惜、谢珺等人狭路相逢。
她想直接从她们身边经过，却被周蔷拦住。
周蔷自上元节见苏姮被殷墨带走，对她不爽很久了，尤其是后来殷墨的近侍来提醒她们不要多嘴。
她本来只是和苏锦惜一样，看不惯苏姮这种毫无世家风仪、软软和和的模样，现在却是厌恶上了苏姮——
凭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人，有的小娘子却可以被其体贴对待？
——苏锦言就算了，当年她与太子是万众期待的佳偶。可苏六娘这种不出名又不出众的小娘子怎么敢傍上去？
——不会是凭苏锦言妹妹的身份吧？
想到这里，周蔷看了眼苏锦惜，心道苏锦言这个长姊做得可真够失败，一个个的……
她冲苏姮抬抬下巴，扬声道：“吴尚书家的那位郎君对苏六娘可是一片真心啊，苏六娘不回应一下吗？
“以你的水平，那是你能够到的最好的夫君了吧！”
桓樱在旁边咯咯直笑。谢珺没有笑出声，但也抿了抿嘴，在一旁围观。
苏锦惜不满周蔷嘲讽苏姮还带苏家一嘴，但也没有阻止。她现在还没有底气对上周将军的爱女，若惹周蔷不喜，会被排挤出这个圈子。
周蔷见苏姮不理她、要从一侧草坪上离开，便伸手拽住她手臂。
苏姮抬手去掰那只握住她的手。
“苏六娘怎么动手打人啊！”周蔷叫嚷。
“周女郎精通骑射，怎么也不是被打的那一个吧？还是你的骑射水平是吹出来的？”殷晴的声音传来，身边跟着苏谨琛和王婷。
周蔷被噎了一下，攥住苏姮的手松一松。
之前她故意大声说话，是想让旁人听见她说的话，没想到引来的是殷晴等人。
殷晴握住苏姮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冲周蔷道：“周女郎二十一岁的人了，怎么还心胸那么狭隘，欺负年纪比你小的娘子？”
年龄，是周蔷的隐痛。她其实十分在意自己年纪大了，不然也不会在父母的苦口婆心下草草与王俭之定亲。
看到殷晴身后的王婷，她未来的小姑子，周蔷沉了脸。
殷晴见周蔷气得说不出话来，“哈”了一声，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然后她拉着苏姮，和苏谨琛、王婷离开了。
离开前，苏谨琛给了苏锦惜一个告诫的眼神。苏锦惜扭过头。
殷晴牵着苏姮往镜湖旁的一座亭子走，她让宫女在那里准备了瓜果小食和酒，本就是打算跟苏谨琛一起，邀朋友来聚会的。
殷晴问王婷道：“周蔷是不是要嫁给你十四兄？”
“是的。”
“王十四真倒霉，摊上这么一位夫人。”殷晴叹气道。
王婷也叹了口气：“我十四兄并不乐意，可这是父母之命。除非他像我十一兄，一个人躲在江南，我父亲根本奈何不了他……”
“哈哈哈。”王谧之的离经叛道，殷晴有所耳闻。
然后，殷晴就开始数落苏姮，十分恨铁不成钢:“你嫂嫂可是公主，下次周蔷在再这么对你，你就说她老姑娘，二十一岁才嫁出去！”
“可我也会老，可能嫁得比她还晚。”苏姮低声道。她不想在这点上攻击别人。
“怎么会？”殷晴一脸惊讶，“我给你找十个八个小郎君，你一个一个试着处……”
苏谨琛扶额，阻止自己夫人要说的话：“阿晴……”
苏姮：“……”倒也不必，她不怎么期待婚嫁。
“周蔷若动武，你就打回去，”殷晴挥挥一只拳头，“总之，一定要还手，不要吃闷亏……”
突然，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右侧小径出来一位绛衣男子。
“二哥。”殷晴完全没了之前活泼的样子。
她一直都有点怕这位过分好看的兄长，此时一紧张，一句“你要和我们一起吗”脱口而出。
她内心流泪，祈祷这位兄长千万明白这只是她出于礼貌的一句寒暄，却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她们这帮人，然后道：“行呀。”
继续走往亭子的路上，殷晴全程沉默。只有苏谨琛与殷墨客套了几句，又拣了几件户部发生的趣事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姮总感觉殷墨的视线从她身上拂过，可每当她抬眸望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他骨相清隽优美的侧脸——他在认真听兄长讲话。
上元夜分别后，他们俩就再没见过，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二殿下关注她。
——算了，绝对是错觉。
殷墨一边听苏谨琛说话，一边打量着苏姮，在她觉察到时又收回目光，任由她困惑。
如果许意见到这幅场面，一定会笑自己外甥幼稚，可殷墨是真的感到些许委屈。
那天，被人撂下一句“非常非常感谢殿下”，就丢在河边，他是有几分生气的。
此前，目送苏姮走向丰乐楼后，想到她被周蔷、吴潜等人欺负，他叫贺竹去警告了一番那帮娘子，又提了某位被吴潜欺压过的百姓的名字与住址，叫贺竹寻到此人，支持对方到京兆尹那里状告吴潜最近的恶行。
最后，他派江朔去处理了一下扩散的风言风语。
他意识到自己管多了，但想到苏姮刚刚哭得实在伤心，还是帮人帮了到底。
一切吩咐完毕、再得到下属回复，近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在“直接离开”和“等苏姮回来”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等下去。他还是有些期待苏姮赢得奖励的样子的——他当然相信她的能力。
于是，一个多时辰便这么晃过。
但那人回来后，没说几句话，就这么走了。
饶是捧着一束她送的花，他也产生了“被用完就扔”的感受。
把花丢给束风拿，返回皇子府。
束风问他“是否要扔”，鬼使神差地，他将花保留了下来。
管家不明缘由，拿了个水缸，将花养在里面，就摆在书房门口。这些鲜妍的花日日提醒着他之前多管了什么闲事，以至于他每回路过都会郁闷——
如果在花凋谢前，苏姮出现并诚恳地解释一下当日言行，他便不生气了。
结果，直到所有花都败了、水缸被移走了，那位小娘子还是没有出现。
那段前朝行宫里的经历，让他觉得苏姮冷静聪明，也很大胆，之后在春林斋、在十二楼的巧遇，让他发现她大胆又好玩，还很包容，有着将心比心的善良，所以愿意出手帮她。
可这次之后，再大的兴趣也冷了下来。
她不愿意与他有牵扯，他也懒得找她。可最终，他还是再次听闻了她——
那日他和姬月在云水居喝酒，楼下大堂是一帮和谢家走得比较近的武将子弟在聚餐。
这帮武将子弟喝多了酒就开始聊女人。
“唉，漂亮的娘子不是已嫁人，就是快要嫁人。”
“崔兄，你是说……”
马上有人接道：“公认的，不就是英王妃、丽妃、嫁入王家的王聂氏，还有公主与周女郎嘛。”
“剩下娘子中就没有好看的吗？”
“周女郎的窈窕动人兼之英姿飒爽，能第二个娘子有吗？”
“确实没有。不过要说清婉柔弱、不胜娇羞类型的，就是于学士家的小娘子啊。”
“不觉得她在模仿英王妃穿白衣吗？但差远了……”
“桓家四娘呢？清纯可爱。”
“我们要看的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清纯可爱只是小美女，不算不算。”
“王九娘呢？温婉秀丽类型的。”
“呃……比她婶母差多了。”
“好像确实没有美人了啊。”
“若我早生个十年该多好！六年……三年也行啊！”
“切，美人也看不上你啊。”
“你要死啊！”
一片混乱中，殷墨听到有人问：“对了，苏六娘呢？”
“崔兄，你是来搞笑的吗？苏六娘是谁啊？”
“吴潜喜欢她……咦，你们都不知道吗？”
“嘶……被你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嗯还不错。”
“不过就是个漂亮的偶人罢了，没神韵、没气质。你们眼光不行啊！”
“对啊，美人除了看外貌，还要看气韵呢。”
“不过如果只是玩玩……”
姬月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要走出隔间。
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桌椅被掀翻的噼里啪啦声。
“吴潜，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你耶……”
一条手臂缠着绷带的吴潜：“我没死呢，崔佺！谁敢再这样讲苏六娘，下场就和这桌板一样！”
寒光闪过，一把刀被吴潜插在桌板上，他扬长而去。
……
然后是上上个月，苏谨琛与殷晴大婚。
殷墨也在受邀行列，于是在苏府看到了苏姮。
她的衣着打扮比上元节那天精致多了，想必是受到女性长辈的指导——金钗玉饰，绣衣彩带，宝石禁步。
可她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好像游离出人群，又好像恰如其分地融合于周遭景物，不显突兀。
直到姬月走过去，那幅空寂的美人图终于活色生香起来。
——她好像，和姬月关系很不错？
他被人叫去喝酒，先离开了那处，可直到宴席结束，他发现她和姬月还在原地嘀嘀咕咕。
回府的马车上，他突然反应过来——他忘记对她生气了。
想象当中的为难她，没有出现。
算了，自己不应该这么小气，和一位小娘子较什么劲。
可是，他还是有些怫郁——但不是由于上元夜那回事。
所以，今日又一次见到她，他便顺口应承了殷晴的邀请。
但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意识到，之前的郁结，忽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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