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南城某个偏僻的乡镇中。

        “曼曼，你想留在一中读高中还是去城里？”好友谢琳问。

        这几天正是中考后填报志愿的时间。

        在这里的孩子，分数低的去镇上的一中，分数高的则会去市区的几所寄宿高中读。

        一中是一所初高中皆有的学校，二人初中就是在一中读的。

        初中老师曾经一脸无奈地说，一中的高中之所以本科率那么低，是因为成绩好的学生都去了市区的高中，留下的都是在中考独木桥被挤下来的学生，就算老师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学生不爱读书。

        “我，应该是留在一中读。”柯清曼低头专注手中的笔记，语气平静地说道。

        “啊？曼曼，你可是我们镇上的第一名，去一中也太可惜了吧。”谢琳惊讶得连手中的可乐洒了都顾不上。

        “一中也挺好的，离家近。”柯清曼笑着说，她合上笔记，将笔记小心地装进袋子。

        这是她暑假接的兼职，主要是教邻居小朋友写作业。

        小朋友正是爱玩的年纪，哪会乖乖坐在那里听你讲几个小时？

        柯清曼为了哄他，也算花费了不少心思。

        她手上的笔记也是为今晚的作业辅导而做的功课，主要熬过今晚，她就可以结束费心费力的兼职。

        加上今晚，柯清曼可以拿到一千五百元的兼职费。

        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她便开始这份兼职，逐步为自己的计划做着准备。

        谢琳看着平静的柯清曼，内心尽是酸楚，她知道清曼之所以会放弃南城市区的高中，是顾虑到寄宿学校的住宿费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

        对于柯清曼来说，要去市区读高中是有些困难。

        柯清曼家里前几年刚刚建了新房子，欠了不少外债。

        如果只有外界的债款压力还好，偏偏柯清曼还有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和一个好赌博的父亲。

        当时一听说柯清曼的妈妈生的是女儿，她的爷爷奶奶在产房外当场甩下脸子，扬言要把这个孙女给扔了。

        最后还是柯清曼的妈妈舍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终才把她留下来。

        看着柯清曼姣好的脸庞，谢琳庆幸着，还好当时留下柯清曼。

        若是这么好看的女孩被遗弃，不知道将会过着怎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柯清曼的好看是镇上出名的，作为她的好友，谢琳有时也会感慨于她不经意间一颦一笑流露出来的魅力。

        柯清曼看着好朋友脸上露出悲伤的情绪，便意料到她又想起附近爱嚼嘴巴的三姑六婆所讲的关于自己家里的八卦。

        她笑了笑，丝毫不在意镇上的闲言碎语，她揽过谢琳的肩，把头靠在她的肩上。

        “今晚请你喝芋泥波波奶茶？好不好？不是说最喜欢喝那个？当是庆祝我兼职终结。”

        “不喝不喝，现在不喜欢了！”谢琳头摇得像拨浪鼓，肉乎乎的小脸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rua。

        她已经不止一次被老一辈的人说，哎呦，这孩子长得真有福气。

        谢琳每次听后都嘟起嘴，忿忿不平，说什么有福气，根本就是拐着弯说她胖。

        谢琳拒绝是因为芋泥波波奶茶太贵了，柯清曼平时有多节省她是知道的。

        “哎呀，那我喜欢喝行不行？走吧走吧，去喝奶茶。”

        柯清曼瞒着谢琳一些事情，因为还没有最后的正式通知，所以不好对外说。

        谢琳那么关心她，而自己却瞒着她。

        柯清曼为了弥补心中的些许愧疚，决定请她喝奶茶。

        奶茶店里。

        看着吨吨吨喝着奶茶的谢琳，柯清曼不经意问道，“之前你说过，市区的住宿费一个学期是五百是吗？”

        “对呀，我表姐告诉我的，她在实验中学读的，说是市区的高中住宿费都是统一的。”

        “这样子。”柯清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诶，曼曼，你怎么问这个？”谢琳边吸溜着珍珠，边问道。

        “没有啦，是我之前同学让我帮忙问的。”柯清曼笑着说。

        “哪个同学？我都不知道你有哪个同学考上南城中学的？”

        “欸，谢琳，这个章鱼小丸子看起来好好吃，我们要不要点这个？”柯清曼修长的手指指着菜单。

        “哪个哪个？好啊好啊，我请你，这次我来！”谢琳被她这一打岔，忘记了自己的问题。

        柯清曼看着埋头研究菜单的谢琳，暗暗松了一口气。

        告别谢琳，柯清曼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章一燃。

        他正和小弟站在网吧门口，一见到柯清曼，便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我们一中的校花，怎么这么巧？”

        章一燃懒懒伸手拦住柯清曼，斜斜地靠在路边的杆子，栗色的头发在阳光的作用更加吸睛。

        远处的小弟们看到这副场景，其中有两个模仿着章一燃和柯清曼两人的站姿，模仿柯清曼的男生假装一脸娇羞，双手捂脸，扭着腰，像个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

        其余的人大声哄笑着。

        大概是怕柯清曼觉得不好意思，章一燃板着脸，回头用眼神威胁着他们，警告他们不要闹得太过分。

        柯清曼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拿他们来开玩笑，对于章一燃这个一中因打架狠而出名的校霸，她并不像他人那样怕他。

        相反，她还有些感激他，有他在一中，那些女生因她的外貌而攻击她的次数比小学少得多。

        再加上，他在前段时间透露她一个好消息，关于高中学校报考的政策。

        柯清曼不愿在一中读高中，正苦恼应该怎么去南城的高中读书，在一次闲聊中，章一燃提起这个政策。

        今年为了更好地均衡教育资源，缩小城乡间的差距，像柯清曼这样的农村户口的学生，若达到学校列出的分数线，可以免除学费，到市区的高中就读。

        多亏他有亲戚在教育部门工作，柯清曼得以比别人早点知道这个消息。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激动得失眠到半夜。

        从小到大，在见识了这个小镇各方面的落后和恶劣后，她暗自发誓要走出这里，去外面过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从小在别人的言语反馈中，柯清曼渐渐知道自己拥有外表上的优势。

        在她还上初一时，就有人带着不少的礼金上门提亲，多亏她当场表示出激烈的反抗，她才没有早早地嫁出去。

        在这个小镇，在初中就结婚生娃的女生不少，柯清曼就曾经在一个菜市场外碰见一个小学同学，她本来是去买辅导书的，当时她的烦恼是要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期末考。

        而她的小学同学，则抱着几个月的孩子，站在菜摊面前，为了几块钱的差价跟菜摊阿姨争得脸都红了。

        她抱着的孩子，黑黑瘦瘦，冻红的脸上挂着鼻涕，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看到这，柯清曼背后一凉，同样的年纪，有人却已经一眼可以看见自己的未来，过着跟这个小镇上无数市井妇人一般的生活。

        在那时，她就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出去，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与这里的人不一样的生活。

        思绪回笼，柯清曼莞尔一笑，露出好看的梨涡，她总是知道应该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看见柯清曼脸上浅浅凹陷的梨涡，章一燃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一动。

        柯清曼好看，他是知道的。

        他从小就注意到她与小镇同龄女孩子长得不一样，偏偏她还在学习上也不甘落后，每次都能在年级排行榜上看到她的名字位于榜首。

        “你们在干吗？等人吗？”柯清曼满意地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痴迷，便随口跟他闲聊起来。

        章一燃伸手整理了一下刚烫的头发，随口说道，“待会有人来玩车，我在等人齐后过去看着。招待那些富家子弟就是麻烦，既要让他们玩得开心，又要确保他们毫发无损，不能伤到他们金贵的身体。”

        他家里是开酒吧ktv发家的，南城最大的户外卡丁车场地就属于他们家。

        虽然发家的本业不算正规，但他家实打实是这个镇上最有钱的人。

        在他家所开的娱乐场所，常常有既有钱又有闲的城里人过来光顾，寻找新鲜感和刺激感。

        常年混迹于这种娱乐休闲场所，使章一燃身上总带着一点江湖气，有点像老式香港电影中热血街头的混混。

        “这样，那我……”

        柯清曼闻言正想告别，却意外瞥见右边的加油站驶入一辆兰博基尼lp750，炫酷得不像话，未来黑，硬朗车身，白色流线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果然与柯清曼在杂志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么快认出它，也不枉费她之前做的功夫。

        柯清曼在学习之余，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在互联网上研究各种自己这个阶层所不能接触到的东西，上至豪宅，下至豪车。

        感谢互联网。

        下一秒，从车上下来的男生，比这辆车更吸引她的目光。

        他身穿一件黑色t恤，搭配黑色休闲中裤，显得简约利落。

        相较于轻奢牌子的衣服，柯清曼更关注他的脸。

        章一燃感觉柯清曼的异样，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等看清人，眉头紧锁。

        啧，怎么这么巧遇到这个人物？

        虽然柯清曼脸上不显，但她从来没有用这么专注的眼神看过这样一个男生。

        章一燃内心警铃大作，要论颜值，他这样的复古港风帅哥在那位面前显得有点逊色，要论家世，他章家与程家简直不能比，一个靠这种娱乐业暴富的暴发户，一个根基深厚的南城首富，简直是两个层次。

        他动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

        他出声提醒柯清曼，“呃，那个，还不回家？这么晚了，待会不安全。”

        柯清曼回过头，看见章一燃一脸戒严的脸色，有些好笑，“你紧张什么？”

        “谁…谁紧张了？”一中校霸轻咳几声，企图挽回形象。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个人出现，就自动走上前，挡住加油站的光景。

        直觉告诉他，不能让柯清曼看到这个男生。

        他明白柯清曼的心意，自己对她的几次示好，她都以学习之名回绝了。实际上，自己也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

        虽然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但那个男生出现时，他便感到一丝危机感。

        柯清曼发觉他的有意阻挡，伸手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眼睛看着那个亮眼的男生，意有所指地问道，“他是谁？”

        “不认识。”校霸摸摸鼻子，被推开有些不爽。

        “不说？连你都不知道？不是吧？还是，你在害怕什么吧？”

        “不是！谁怕了？”章一燃沉不住气，“我章一燃怕过谁？”

        十七八岁的少年，经不起一点试探。

        他仗着家里的生意，在这个乡镇可以说是“横着走”。

        “那你说，他是？”柯清曼不知道，此时她现在眼里的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激动又兴奋。

        章一燃看着她不同于以往的样子，一时间，差点看呆。

        等回过神，他下意识摸摸鼻子，怕自己没出息流鼻血。

        “好吧好吧，我说还不行吗？他叫程翊，是南城首富的儿子，程氏太子爷。今晚过来我们俱乐部玩，我爸特地交代要好好招待他，所以我才认识他，好了，说完了。”章一燃说着，语速飞快，像倒豆子一般，脸上不情愿的神色愈来愈重。

        柯清曼瞪着他，“你说得这么快，是怕我记住吗？”

        章一燃咧咧嘴，眼角微微上挑，得瑟地吹起口哨。

        他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他现在在读书吗？”

        “唔”章一燃不情不愿地回答。

        柯清曼看见程翊下车后，与好友说着话，似乎是听到好玩的事情，他嘴角上扬，增添了些许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息。

        柯清曼心跳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跳动着，这就是书上所说的所谓的“英姿卓越、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啊。

        活了十七年，在此之前，柯清曼的心如同沉寂许久的潭水，即使遇到许多命运不公的待遇，她也平静接受，少有大悲大喜的时刻。

        而此刻，程翊的出现就如同一颗石子，毫无预兆地出现，而又毫无预兆地搅动柯清曼的心。

        “喂，别看了，你脸都红了。”章一燃愤愤不平道。

        “他在哪里读书？”柯清曼不忘刚刚的问题，程翊看起来年纪与他们相当，想来应当还在读书。

        “南城中学，跟我们一样中考完。唉，这些富家子弟都是去南城中学的啦，想都不用想。”

        “你确定？万一他想去别的？”柯清曼有些质疑。

        “大姐，珍珠都没有这么真。他家有南城中学的股份，而且我亲耳听他说报了南城中学，骗你干嘛？”

        柯清曼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

        她露出笑容，狭长的狐狸眼一笑显得特别魅惑，她将手中未开封的奶茶给了章一燃，“诺，谢了，奶茶答谢！”

        她脚步轻快地走了，走到半道回过头看了一眼加油站中的某人。

        南城中学见了，程翊。

        正专心与友人交谈的程翊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的眼中的风景，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会有怎样的遭遇……

        这一切只因为茫茫人海中的不经意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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