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不足惜
南宫澈朝我点点头，眸光温柔，“是，你和我，还有婉婉，皆是数百年前云氏的后代。只不过，因了某些原因，数百年前，在白帝那一代之后，云氏的后人便分成了两派。而我，和你，正分别是这两派的后人。光阴如白驹过隙，世人素来善忘，大概记不得当年之事的大有人在，记得的……却仅剩下当年零星的几个后人了吧。大概平日里，也没人在你耳边提起过，你不知道，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数百年前，史书上曾浓墨淡彩记载的一段传奇，一个女子二度为后，成就天下一统的事迹，你总该有所耳闻吧。”
由初时的一头雾水，到后来的肃然起敬，我的眸中流溢着宝珠般的光辉，微微垂眸，望着衣上捻绣着的梅花，随风而舞，似有淡淡的幽香萦绕鼻尖。一如那个传奇中的女子在史书中遗留下的传世幽香。
史书，从来只是男人的天下，一笔一划，记载着的皆是帝王将相的丰功伟绩，朝代更迭的零星之语。而女子，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即便母仪天下，深得帝宠，常常也只得一笔带过的惨淡。后某氏，妃某氏，如此而已。
只有，那个名唤白霓裳的女子是例外，唯一的例外。
那个被史家浓墨重彩描述的女子，惊才绝艳，以寒微之身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以一曲歌舞，赢得了彼时尚为钰王的禹帝的心，一朝嫁入王府为妃，从此三千宠爱集于一身。而后，辅佐着钰王篡位成功，受封为后。彼时，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失子，出走，阴谋，邂逅。在她身上的谜团一个个揭开，原来孤女是金枝玉叶，因了十几年前的一场误会误了一生的幸福，诸多坎坷磨难，是如斯让人心酸。然而伶仃孤苦的女子，终在故事的最后遇见了她生命中的那一人。经历重重磨难，繁花落尽后，终得一心人相伴归隐。一个女子，仅凭一己之力，在朝堂之上，在后宫之深，几度生死沉浮，却否极泰来，与三国帝王谱写出了惊世传奇的爱恋，二度为后，承了世人所仰望的荣光与万千宠爱，足教天下女子艳羡不已。
须知，从来男子的爱凉薄如水，彼时你花容月貌，他自然待你浓情蜜意；待一朝你荣华不再，华发早生，可知当初的誓言何在？可她的这一生，却得一人情愿为她抛却江山不顾，得一人为她自尽而死，还有另一人，穷尽一生的时光去回忆她。若换了寻常男子，或许只是街头巷尾的一曲笑谈，也不足为奇。可偏偏，这般倾尽所有爱着她的男子，却是彼时手握乾坤的三国帝王。这天下，因她而乱，复因她而合。她这一生，命犯桃花，竟真的有人如预言般为她倾了天下。着实叫人唏嘘，也惊叹不已。
同为女子，对于这位史上赞誉颇多的白皇后，我自是神往已久的。然而，私心里虽这般偷偷想过，但终究不敢奢望自己能有如她那样的好福气，终得一心人，静看流水婉转。不由得长叹一声，这世间，古往今来，毕竟也只有一个白霓裳而已啊。
失神许久，我方拉回恍惚的神思，不解道：“关于这位白皇后的时机，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她与我们，与你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宫澈微微而笑，俊秀的五官如染了月华光辉的白玉般迷人，缓缓道：“这个，大有关系。”
我还欲追问，却有一阵呼声渐行渐近。
“侯爷，侯爷……”
见有人远远奔来，我和南宫澈忙整装起身，肃穆着脸。
可看清来人的脸时，我的面色不禁微微一沉。因为呼告着奔来的那人，正是那日出卖我和婉婉的福兴。他还跟在南宫澈的身侧奔走，看来婉婉心肠软，回来后尚未揭发他，那我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提醒一下南宫澈才行。莫让这个小人联合丽妃，再在背后捅我和南宫澈一刀。
“侯爷。”福兴恭敬地行了一礼，见着南宫澈身旁的我时，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似乎无颜见我。
“福兴，可是大帐那边出了什么事？”南宫澈起身淡淡问。
福兴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上前在南宫澈的耳畔低语几句。
我不知道他与南宫澈说了些什么，我只知，在他说完那些话后，南宫澈的整张脸都变了，微微发白。目光略低，落在地上的婉婉身上时，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彼时的我，却还并不了解，这一声轻叹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
顺着南宫澈的目光，福兴这才留意到地上的婉婉，不由失声尖叫：“三小姐！这，这是？侯爷，三小姐她……她怎么了？”
南宫澈面色哀恸，弯腰抱起婉婉，没有说话，径直向前走去。
那一刹，看着福兴眼中闪过的哀痛之色，我不禁有些怀疑，也许，这个人，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坏。
“是谁？是谁杀了三小姐？难道，是你？”福兴一手抽出剑，指天狂啸，而后剑尖停在我胸前。
南宫澈蓦然转身，眸光如利剑般骇人，铁青着脸，厉声道：“福兴，你敢！”
福兴被南宫澈喝得手一抖，剑尖无力垂下，惶然喊：“侯……侯爷。”
“站在你眼前的那位是本侯未来的夫人，将来统御南宫家的女主人，你敢用剑指着她，活腻歪了么？”
福兴慌忙弃剑跪下，求饶道：“属下该死，请侯爷夫人治罪。”
而我，从始至终，面不改色，举步朝南宫澈走去。经过福兴身畔时，略停一停，冷笑着，以仅为我和他二人所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没有人会治你的罪。因为，自你背叛自己主子的那日起，你便已是死不足惜。但如若你当真想为你家三小姐报仇，我可以告诉你，你找错人了。杀婉婉的，是你们家二小姐。”
福兴面色大变，颓败如一片死灰，摇着头，喃喃道：“不，你撒谎，你撒谎。二小姐，二小姐她绝对不会杀三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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