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Chapter 70
顶点小说小说推荐阅读:
加入漠北后,我建立帝国
玄鉴仙族
奕剑书生
鬼剑仙
我在精神病院学斩神
苏蓉蓉陆一鸣
修罗武神
步步高
逆时空成圣
官婿美人香刘志中卢玉清赵嫣
梅凤年的公务机于周二下午落地中国亚城, 当天晚上,一行人于亚城的mei酒店下榻。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 随着夜幕低垂, 寒鸦四起,成群结队的蝙蝠乌压压从这座海滨城市的上方飞过,竟为繁华之都平添了几丝森冷。
临近港口处, 高楼云集, 斑斓的霓虹灯在海面投落下五彩华光,几艘游轮停泊在港口, 有中型有大型, 码头的露天停车场上停满豪车, 名流荟萃, 衣香鬓影。
放眼国内外, 富商巨鳄们似乎都对游轮情有独钟, 仿佛手上没几艘价值大几千万的游轮游艇,就脸上无光,都不好意思在外面吹嘘自己家财万贯, 是社会金字塔尖的人上人。
晚上七点多, 一辆纯黑色的宾利商务车徐徐从北环驶来, 停在了码头处。
车门打开, 率先下来的是一个穿西装的精英男子。他毕恭毕敬退至一旁,低头抬胳膊,接着便见一只干瘦修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 捉住了精英男的手臂, 借以支撑自己。
梅凤年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 走三步喘十步。
被助理搀扶着下车后, 他拄着拐杖沉沉出气, 没站几秒钟就招手要来轮椅,颤颤巍巍地坐下去。
海风扑面而来,气味咸湿,空气黏腻。
见梅凤年坐稳,助理便自觉绕行至轮椅后方,准备推他登船。
谁知,助理手刚碰到轮椅的推手,梅凤年便懒懒摆了下臂。
助理微讶,又不敢多问,乖乖把手垂下,退到了一边。
今晚梅凤年精神状态不佳,似乎尤为疲乏,连睁开眼睛往后看都懒得,只合了眸子闭目养神,淡淡地说:“阿南,你来。”
话音落地,一身笔挺黑西装的周清南并未有片刻犹豫,踏着步子走过来,推着梅凤年前行。
“很热闹啊。”忽地,梅凤年眼也不睁说了句。
周清南看了眼那些停泊在港口的游轮,平静地说:“吴家今晚也办游轮晚宴。”
“亚城吴家?”梅凤年细微皱了下眉,“吴冠海?”
周清南答:“对。”
梅凤年似乎不悦,阴恻恻道:“吴冠海过大寿,怎么没给我递请柬?“
闻言,一旁的助理便躬身接话,笑着说:“梅总,请柬上个月就送到了夫人手里,您当时说身体不舒服,把吴总给拒了。”
梅凤年听后,蹙眉思索了下,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便失笑出声。笑着笑着又一阵猛咳,叹息道:“记性这么差。老了啊,不中用了。”
周清南视线环顾,不动声色巡视着四周,推着轮椅行至舷梯处时,仍未见到四少爷梅景逍的身影,不禁细微蹙眉。
周清南微俯身,贴近梅凤年些许,低声平静道:“梅老,四少的车还没到。”
“这臭小子,落地之后背着我去了赌场,一晚上就输掉八千多万。”提起这茬,梅凤年头痛得很,又是气愤又是无可奈何,“输红眼不甘心,下午三点那会儿都还赖在赌场不肯走,我恨得手痒,扇了他两巴掌,还他妈跟我赌上气了!”
听到这里,周清南低眸,垂低的眼睫掩去一切思绪,淡笑着道:“四少毕竟年轻,半大的孩子,在牌桌上难免上头。可以理解。”
“我这个儿子,聪明机灵,脑子是好用,就是心性太浮躁了。”梅凤年怅然叹息,忽而又抬起手,轻轻拍了下周清南的胳膊,“要是老四有阿南你一半稳重,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周清南神色冷静而淡漠,问:“那还等四少么?”
“不成器的东西。”梅凤年低咒了句,摆手,“不等了,上船。”
晚上八点,亚城上方的天空彻底暗下来。
一阵鸣笛声响起,游轮缓缓从港口驶离,朝远处的深海区域行进。
梅凤年生性极其多疑并谨慎。和吴家游轮上衣香鬓影名流荟萃的盛况相比,梅家用于招待红狼神父的这艘中型游轮,显得颇为冷清。
偌大而豪华的晚宴厅、棋牌厅、ktv、健身房,室内泳池……全都空空如也。
只有配着枪的雇佣兵在甲板上不间断巡逻。
游轮顶部的探照灯也不停扫射,一束幽冷白光打在漆黑一片的海面上,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像深海巨兽摆动的尾鳞。
时间分秒流逝,转眼便到了夜里的八点半。
周清南单手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甲板上朝外看,游轮已经驶出很远,城市的夜景轮廓模糊成了几片细碎的光斑,几乎要被这片浓夜吞噬。
无星无月的海面,黑得像一片巨大的、看不见底的深渊。
片刻,周清南视线从城市夜景方向收回,以自身位置为原点,环视四周。
左侧不远处,飘荡着三艘造型各异的中型游轮,舱内灯火煌煌,音乐声震天,显然是哪家纨绔子弟出来逍遥寻乐子。
右侧,则是吴家那艘长达200余米的大型游轮“青花号”。
庞然巨物,歌舞升平,俨然一座漂浮在无边深海中的豪华酒店。
周清南眯了眯眼睛。
片刻,他在暗处取出老式按键机,拨通一个号码,指尖在机身上按照某种规律,敲击、停顿,敲击、停顿。
港口码头,一辆解放牌红色大货车停在路边,车轮泥泞车体沾灰,看着就像是刚在哪个工地运完建渣,毫不起眼。
货厢内部。
丁琦神色冷峻,眼睛定定盯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器,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操作。
不多时,耳朵里的通讯仪传出一道嗓音,低沉而冷冽,问:“船上现在什么情况。”
“三分钟前刚收到烈哥的奇门密码。”丁琦语气严肃,回道,“梅景逍没上船,神父暂时也还没现身。”
通讯仪对面的人不说话了。
丁琦想起什么,边用手指飞快打键盘,边关切地皱了下眉,道:“说起来,今天亚城大降温,你和你的人在海水里泡大半天了,别回去全都重感冒咯。”
距离海岸线数十海里处,海面漆黑,风平浪静。
蛟龙突击队全体战士早已全副武装,潜伏于游轮之下,
寂静无声。
听见通讯仪里的这个问句,沈寂寒声:“别说废话。船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余烈每传一次消息出来,他的危险就多一分。”
“知道知道。”丁琦应,“我这儿马上快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进度条加载完毕。
显示器闪烁了瞬,黑屏又亮起,下一秒,屏幕上便出现目标游轮各处的监控画面。
丁琦眼睛顿时一亮,嘴角挑起个笑,“漂亮。”
沈寂:“黑进去了?”
丁琦:“嗯哼。”
丁琦视线飞快扫过满屏的闭路电视,忽地,他眼神凝住,手指在键盘重敲两下,放大画面。
丁琦说道:“目标人物a,梅凤年现身。”
沈寂:“位置。”
丁琦:“棋牌室,游轮地图d区。”
沈寂又问:“有没有见到红狼神父?”
丁琦目光再次逐一扫过各个画面,回答:“没有。”
红狼神父未现身,意味着还得继续等。
“……”沈寂轻微拧了下眉,没再吭声。
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蛟龙突击队的数名战士个个神色冷峻,严阵以待。
距离城市越来越远,海风也越发凛冽。
偌大的棋牌厅内,周清南脸色淡漠,正陪梅凤年玩德州扑克。
打到第二局,一个马仔从外面疾步入内,行至梅凤年身侧,俯首贴耳,对梅凤年说了些什么。
“好。”梅凤年顿时笑起来,转头朝周清南道,“阿南,神父的船来了,跟我去接人。”
周清南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点头:“是。”
船舱外,一阵引擎声撕裂了无边死寂。
潜伏在海水中的所有战士纷纷悄然举目,只见远方黑海之上竟有一艘快艇驶来,速度飞快,明显是朝着游轮方向。
战士刘晓虎离沈寂最近,瞧见那艘快艇,不由低声道:“寂哥,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沈寂说。
战士们得令,纷纷掩藏身形,几乎将半颗脑袋都沉进水面之下,只露出数双犀利的眸,牢牢盯着那艘不停驰近的快艇。
不多时,快艇抵近游轮。
有佣兵抛出绳索,将快艇拉过来。
三道高大人影身姿矫健敏捷,下了快艇,登上游轮。
海风更大,海面被风掀起了浪。
这头。
周清南刚推着梅凤年的轮椅走上甲板,便与三名从快艇上下来的外籍人遇上。
这三人都是欧美面孔,体格高大而健壮,年纪不一。
“mei!”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一名老者,金发碧眼,衣冠楚楚,年纪看上去比梅凤年还大,但精神头却明显比梅凤年好上百倍。他径直迈着步子朝梅凤年走来,用英语道:“好久不见,你怎么都坐上轮椅了?”
“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神父。”梅凤年无奈地苦笑,也用英语回,“肺癌转移到骨头上了,走不动路啊。”
两人寒暄两句。
之后,神父的目光往边儿上一转,看向了梅凤年身侧的周清南。
“这位是?”神父皱了下眉,眼神里带着疑惑。
梅凤年便介绍说:“神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周。你别看周年纪轻轻,本事大得很,我能在亚洲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全靠周帮忙!”
“原来如此。”神父笑,“你好啊,周先生。”
在梅凤年和神父交谈的过程里,周清南始终一语不发。他只是站在旁边,一双浅色的瞳冷静而凌厉,瞬也不移,定定盯着这名刚露面的红狼神父。
目光与周清南对上时,神父不由地一怔。
只觉这人的眼神锐利得像鹰,仿佛能洞穿整片深海的迷雾与诡障,直视人心。
对视仅仅一秒,神父便轻微皱了下眉,不露痕迹地将眼神移开。
就在神父面露不悦,想要跟梅凤年表露不满时,对面那位年轻的中国男人才终于一勾唇,露出个寡淡的笑,用一口流利英文客气招呼:“神父好。能与您这样的人物相识,我不胜荣幸。”
“嗯。”神父这才稍微满意,点了下头。随后,他便又再次望向梅凤年,道,“梅,你不是说有份重要的礼物要送给我吗?”
梅凤年刚要说话,又因病痛折磨而剧烈咳嗽起来。
他缓了几秒,才虚弱地笑笑,哑声道:“礼物早就准备好了,神父跟我来。”
话音落地,甲板上的几人便转过身,直往船舱方向去。
停在码头的大货车车厢。
丁琦眯起眼,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显示器。见周清南一行进了一层宴会厅,他立刻将画面放到最大,生怕错漏过任何细节。
监控画面内,梅凤年、神父、以及红狼组织的另外两名头目人员,逐一于欧式沙发上落座。
周清南在梅凤年身后两步远处。
他冷脸寒眼,高大身躯随意靠墙站着,手里把玩一枚金属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
没一会儿,丁琦的瞳孔骤然缩紧,清楚看见,梅凤年和神父聊着聊着,忽然就拿出了一份光碟样的物品。
丁琦毫不犹豫,沉声道:“发现失窃的光盘!”
通讯仪里紧接着便传出沈寂的声音:“位置。”
丁琦:“游轮宴会厅,地图f区。”
游轮下方的海水中。
沈寂抬手做了个手势,数名战士顷刻间泼水而出,速度飞快,沿着游轮船身往上攀爬。
行动正式开始。
丁琦继续盯着监控画面看。
可看着看着,他却猛地皱起眉,注意到周清南手中的打火机,盖子一开一合,哒哒,哒哒……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
短短几秒,丁琦便解读出这串隐秘至极的密码。
丁琦大惊失色,朝通讯仪大喊:“有问题!烈哥说有问题!沈寂!先别……”
话还没说完,游轮上已爆发枪战。
原来几个巡逻的雇佣兵发现了登船的中国特种兵,举枪便是一顿扫射。更有人直接掷出了烟雾弹。
顷刻光景,游轮升起白烟,甲板上随处可见被击中倒地的雇佣兵。
船舱这边。
虽然雇佣兵和蛟龙突击队的战士们都在武器上装了消音器,但枪林弹雨子弹横飞,动静实在太大,短短几秒便传入了空旷的宴会厅。
“……”周清南轻微拧了下眉,没有料到蛟龙的人会忽然开始行动。
沙发上的梅凤年也敏锐察觉到什么,第一时间便要拔枪。
可还没等他把枪拿稳,周清南已抢先一步用枪抵住他额头,动作干净利落,脸色冷漠,速度极快。
梅凤年骤然僵住。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沈寂带着数名海军战士破门而入,举枪瞄准,眨眼便将红狼组织的三名头目也控制住。
局势明了,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沈寂目光落在金发碧眼的老者脸上,嗓音如冰:“红狼神父,久仰大名。总算见面了。”
然而,沈寂话音刚落,周清南却开口,极其冷静地说:“他不是神父。”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战士都脸色惊变。
就连沈寂都目露讶色,看向周清南,凛目:“你说什么?这家伙不是红狼神父?”
沈寂身旁的一名战士也疑惑地说:“可是行动之前,我们都看过神父的照片,确实就长这样。”
周清南薄唇紧抿,没有说话,只是转眸冷冷看向梅凤年。
“这就要问问咱们梅老,到底想干什么了。”
宴会厅里骤然死寂。
片刻,很突兀的,梅凤年忽然闷闷地笑出来。他边笑边佝偻着身躯咳嗽,随即抚掌而叹:“看来这么多年,我确实没用错人,周清南,你真厉害啊。”
沈寂寒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们。”梅凤年淡声说,“你们面前这个人确实不是神父,而是神父的双胞胎弟弟。这位先生也是红狼组织成员,多年来,所有高风险的场合场所,都是他作为替身,代替神父出现。”
周清南平静地问:“你是从枯叶蝶死之后,开始怀疑我的?”
“没错。”梅凤年哼笑了声,“你跟了我十几年,你的心有多狠、手段有多毒,我最清楚。你和小蝶平时基本没交情,我让你杀她,你居然会下不了手?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猜,你是条子。”
周清南神色冷然,没有接话。
“后来我又想,正常人,不可能连续这么多年扛住江博士的神经毒素。你肯定经受过最专业、也最残酷的训练。”梅凤年稍稍一顿,沉声,“加上你十几岁跟阿天,那就只能说明,你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被放进了一盘大棋。”
“要是我没猜错。你是国安局的特勤,而且,是从少年营里出来的顶尖特勤。”
听完梅凤年的话,周清南面容平静,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沉声问:“所以你设这个局,最终目的是什么?”
“阿南,我的好孩子,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说着,梅凤年抬起眼,一双浑浊阴冷的眼珠直直盯向周清南,挑了挑眉。
周清南沉吟几秒,蓦地眸光一跳,脑海中生出一个猜测。
“猜到了?”梅凤年又笑起来,癫狂而病态,“没错,我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总得为伟大的神父做点事!周清南,沈寂,蛟龙突击队全员……有你们这些人物给我陪葬,我这出以身做饵请君入瓮,就算没有白费!”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梅凤年眼中迸射出浓烈杀意,右手往颈项处的温莎结探去……
“是芯片炸弹!”周清南厉声,“他身体里植入了芯片炸弹!”
见此情景,距离梅凤年最近的战士果断扣下扳机。
子弹刺破空气,瞬间击穿梅凤年右胸。
梅凤年口吐鲜血痛哼一声,还想有动作,却已被两名年轻战士彻底钳制。
这时,一名战士检查完假神父手中的光碟,愤然道:“这份资料也是假的!”
沈寂暴怒,一脚将梅凤年踹地上,揪起他的衣领:“说!光碟在哪儿?真正的神父又在哪儿?”
梅凤年嘴角不停流出血水,奄奄一息,脸上却仍旧挂着病态至极的笑意。他没有看沈寂,只是吃力地转过脑袋,望向不远处的周清南:“阿南,游戏不会这么快结束的。”
周清南眼底如覆严霜。
沈寂见撬不开梅凤年的嘴,脸色极冷,挥拳便要砸下去。
周清南突地开口,声线愈发狠戾:“梅凤年,你们父子俩搭台子唱大戏,现在你的部分演完了,另一位该登场了吧?”
沈寂动作顿住。
就在这时,周清南的手机冷不丁响起。
看清来电显示,周清南眯了眯眼,霜雪寒意骤然渗透眉目。
他接通:“喂。”
“精彩,真精彩。”听筒里传出梅景逍的嗓音,笑声愉悦而轻快,充满了赞许,“周清南,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玩游戏,乐趣无穷。”
周清南冷冷道:“梅凤年已经落网。梅四少,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神父在我手上。”梅景逍嗓音温和,“光碟也在我手上,怎么算,我手上的筹码都够本。”
周清南闻声,和沈寂对视一眼。
沈寂颔首,立即联络丁琦,试图利用这通电话信号定位梅景逍的确切坐标。
周清南又继续对电话那端道:“这些年我手上掌握的证据,足够把你送进监狱吃枪子儿。梅景逍,交出神父,归还光碟,我可以帮你争取减刑,留你一条命。”
“那如果我告诉你们——”梅景逍语调轻蔑,“现在‘青花号’的货舱里,堆满了tnt,数量足够把整艘游轮炸得粉碎呢?”
听见这话,周清南脸色骤然一沉,拿手机的五指用力收紧,骨节咯吱响。
听筒对面的人轻缓继续:“悄悄告诉你,今晚吴家的‘青花号’上有大几百号人,富商、明星、政要,全球哪个地方的都有。炸了那艘船,可比炸什么火车站机场带劲得多。”
周清南闭眼,竭力忍耐内心汹涌的怒意,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要什么?”
梅景逍:“打了这么久电话,我的位置应该查到了吧?”
周清南侧目看沈寂。
沈寂眼神沉静,朝他无声地点头。
梅景逍低声:“你一个人来。要是被我发现你耍什么花招,我立刻引爆‘青花号’上的所有炸弹。”
说完,梅景逍便挂断了电话。
周清南没有一秒钟的犹豫,转身便大步往船舱外走。
沈寂一把拦住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只能我一个人。”周清南说。
“不行。”沈寂态度坚决,“梅景逍在暗,你在明,你这样单枪匹马过去,太危险了。”
周清南直直盯着沈寂,冷静道:“现在‘青花号’的货舱里装满了可以炸掉整艘船的炸弹,梅景逍是个极端恐怖分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真敢赌?”
“……”沈寂一滞,眼神出现了些许动摇。
周清南神情无比冷峻:“沈寂同志,你现在要做的,是立刻登上‘青花号’,疏散所有人员,想办法拆除那些炸弹。而不是在这儿纠结我个人有没有危险。”
“……不。”沈寂摇头,“我答应过丁琦,要平安把你带回去。十二年了,你该归队了,你也必须归队。”
周清南沉声,道:“所以,我才必须让这件事彻底了结。”
沈寂:“……”
捉住周清南胳膊的修长五指,终究还是松了开。
周清南大步踏出船舱,头也不回。
漫无边际的夜色下,海风呼号,浪涛翻涌。
一艘快艇便破开水面,离弦之箭般冲出,眨眼便与黑夜融为一体,消失了踪迹。
沈寂神色复杂,目送快艇离去。很快回过神来,面容重归冷肃,下令道:“刘晓虎、张子傲、徐文,看押重犯留守待命。其他的人,立刻跟我去‘青花号’!”
“是!”
蛟龙突击队全院有序行动。
这时,通讯仪内再次传出丁琦的声音,焦急不已:“老沈,现在什么情况?烈哥呢?!”
“刚才我给你的坐标,派人去支援。”沈寂说,“快!”
梅景逍所在的坐标,距离亚城海岸线足有100海里。
夜色下,海面狂风呼啸。
突的,天际一道惊雷乍响,闪电划破天空,像将黑夜硬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
不多时,倾盆似的大雨便从那道豁开的口子里冲刷而下,整片海域漆黑到极点,又是狂风又是暴雨,宛如灾难片里的世界末日。
雨水眨眼间便将周清南身上的衣物淋得湿透。
周清南眯起眼,视线刺穿深海的风浪与雨幕,看见了一艘浮在不远处的游轮。
他脸色极冷,一把扯开西装外套往海里一扔,加大了马力。
暴雨肆意冲刷着整个世界。
游轮甲板上,几名雇佣兵身着黑色雨衣,一手持枪、一手持手电筒巡逻。
冷光照亮海面的一角时,他们发现了正不断向游轮逼近的快艇。
一名佣兵立刻快步进了船舱。
船舱内音乐声震天。
几名爱好摇滚乐的佣兵摇头晃脑全情投入,打着架子鼓。
梅景逍坐在一架黑色钢琴前,着缎面白衬衣,纤长十指灵活翻飞,正伴着架子鼓的鼓点演奏钢琴。
他闭着眼,像世上最优雅的钢琴家,精致俊美的侧颜在窗外滔天巨浪的映衬下显出几分破碎又病态的美感。
佣兵道:“四少,周清南来了。”
梅景逍听完,眼也不睁,懒懒说:“好好招呼。”
甲板上,得到雇主命令的佣兵们不再有顾忌,直接扣动扳机便朝快艇扫射过去。
疾风如浪,子弹在风流席卷下密如雨点,擦着周清南的耳朵飞过去。
他脸色极冷目光无澜,将快艇的速度轰到最大。
雇佣兵面露惧色,见拦他不住,直接火力覆盖。
枪林弹雨中,周清南的快艇眨眼间便逼至游轮近前,两艘船的船身都在暴雨下摇晃剧烈。
某个瞬间,快艇上的高大人影忽然消失。
佣兵们错愕,分神的零点几秒间,几梭子弹已经破雨而来,正中他们眉心。
两个离船沿最近的佣兵倒地。
其余佣兵见状,暴跳如雷,领头的冷笑一声,用英语大吼:“老板说了!谁杀了周清南,直接拿走一千万!”
在巨额的金钱引诱下,佣兵们再次定住心神,握紧枪支眯起眼,仔细在风雨中搜寻起来。
忽地,脚下甲板传来更剧烈的晃动感。
众人心头骤沉,恐惧如蛛网般爬上每个人的脸。
意识到,周清南登船了。
数分钟过后,甲板上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佣兵尸体。
这场海上暴风雨也愈发猛烈。
飓风几乎要将之前周清南乘坐的快艇直接掀翻。
船舱内部,灯火通明,重鼓点的金属乐消失,取而代之的舒缓而悠扬的小提琴,在演奏《天空之城》。
剩下的十来名雇佣兵全都冷汗涔涔,握紧步枪,分守住各个出入口,不敢有丝毫大意。
舞台上,白衣如画的少年怀抱小提琴,闭眼认真演奏,与周围的肃杀氛围割裂至极。
就在这时,整艘船的灯光忽然全灭,船舱内部陷入一片黑暗。
大海深处,唯一的光源消失,海面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死气沉沉,森森可怖。
雇佣兵们本就战战兢兢,突如其来的黑暗放大了这种恐惧,人群出现半秒的慌神,忽然,空气里响起一声脆响,“咔擦”。
站在窗边的一名佣兵愕然睁大眼,还没回过神,便被拧断了脖颈,倒下去。
众人又惊又怒,意识到敌人已经来到身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又不敢冒然开枪,只能以枪做刀劈砍格挡。
小片刻光景,等头顶光线再次通亮,梅家四少身边已经只剩下三名贴身保镖。
几步远外,周清南全身多处负伤,神情冷肃,眸色寒凛,手中步枪的枪口精准瞄住梅景逍的头颅。
三名保镖也举着手枪,抿唇与周清南对峙,半步不退。
一曲《天空之城》结束。
梅景逍随手把小提琴往边儿上一扔,终于慢条斯理地回转身来。
“我爸死了?”梅景逍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周清南摇头,神色冷漠,“我走的时候还有一口气。”
“还有一口气……”梅景逍重复了几遍,忽然又抖着肩膀轻笑起来,说,“周清南,你这是不是也算把我害得家破人亡?”
周清南漠然地说:“你们两父子有今天,都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闻声,梅景逍撩起眼皮,定定看向他,道:“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次可以杀你的机会,我都错过了,我真的很后悔。所以今天,我一定要把这个遗憾圆满。”
周清南:“把神父和光碟交给我,我向你承诺,一定帮你争取从轻处理。”
“帮我?”梅景逍突然笑出声,“周清南,你知道自己最讨人厌的地方是什么吗?明明出身那么卑贱,明明毫无背景,你偏偏爬得比谁都高。我真好奇啊,像你这种烂泥里爬出来的野狗,为什么可以这么意气风发?”
周清南眉目间没有丝毫波澜,仍是冷声问:“神父在哪里,光碟在哪里。”
梅景逍讥讽地看着他,正要说话,一阵脚步声却忽然从舱室内部传来。
周清南听见动静,拿余光往身后瞟了眼,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籍老者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一下便躲到了他身后。
周清南眯眼,认出这就是真正的红狼神父。
神父像是刚经历过什么恐怖的事,神色惊惶,在周清南身后低声用英语道:“警官,我自首,我愿意交代所有罪行,甚至可以给你们世界各区各地的代理人名单。只要你保我不死。”
听见神父的话,不远处的梅景逍竟微微睁大眼,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啼笑皆非:“神父,我们所有人都视你为心中最神圣的信仰,你在干什么?居然乞求一个警察的怜悯?”
“闭嘴吧你这个疯子!”神父怒骂,继而便沉声,语速飞快地对周清南道,“底下的货舱全是炸弹,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这个疯子要让所有人给他陪葬,他根本没想过让任何人活着离开这艘船!”
此言一出,三名保镖的脸色都是一变,没等他们做出下一步反应,三颗子弹已经直接贯穿他们的心脏。
“……”保镖们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吐血栽倒。
神父被这一幕惊得毛骨悚然,脱口:“自己人都杀?”
四少淡淡地说:“他们本来也生了异心。与其等他们反咬我一口,不如我先送他们一程。”
“……”神父用力皱眉,“你真是比你老爹还狠百倍。”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场大骗局,其实神父,你提出的95理论不太准确。因为所有人性都太丑恶,所有人,都不配活着。”保镖的血溅上了梅景逍的嘴角,他吹了吹冒烟的枪口,又慢条斯理将嘴角的血珠拭去,轻声道,“越到这个时候,我越能体会到人类清除计划的伟大。”
最后一个字说完的同时,毫无征兆的,梅景逍对准神父就是一枪。
周清南反应极快,一把拽住神父匍匐在地,翻个身,以边上的一个酒柜为掩体,举枪还击。
“光碟在哪儿!”周清南怒喝。
“哈哈……”梅景逍一手一把步枪,嚣张又癫狂地大笑,“在我身上,有本事就来拿。”
说完,梅景逍一个闪身便消失了踪影。
“不想死就跟紧我。”周清南冷冷撂下一句话,举枪追上。
红狼神父没辙,生怕这棵唯一的救命稻草抛下自己,赶紧拔腿跟上。
梅景逍对这艘游轮的构造十分熟悉,在巷道间左行右绕,很快便将周清南两人引到了货舱区域。
阴暗腐朽的一个空间,四处都是最新型液体炸弹。
其中一枚炸弹上安装着定时器。
最后的7分钟,6分59秒,6分58秒……
神父吓得屁滚尿流,颤声道:“警官,没时间了!别管什么资料了!我们快走!”
周清南深呼吸,脸色冷静异常,将手腕上的计时器也打开,调成6分半倒计时。
余光里瞥见一道白色人影闪过,他立即猛扑上去。
梅景逍始料未及,被这记重袭下撞向集装箱,瞬间一整头昏。
货舱里全是炸弹,不能见火,周清南不得不扔掉枪,上去对准梅景逍的脑袋就是一拳。
梅景逍侧身险险避过,见状,挑眉:“说起来,我的格斗术还是你教的,现在咱们都快死了,那就最后再玩一局。”也随手把枪丢开,摸出了腰间的短刃,直朝周清南劈刺过去。
两人缠斗到一起。
近身肉搏,拳拳到肉,每一记重拳都伴随着骨肌挫裂。
几分钟功夫,胜负已分。
梅景逍被揍成一摊烂泥,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出气比进气多。
周清南嘴角也渗着血,上前一把揪起梅景逍,搜他全身。
终于,在破烂的白衬衣夹层里,摸到了一个光碟样物件。
周清南眼底绽开一抹喜色,取完东西便走。
然而,站起身的瞬间,那阵锥刺似的剧痛再次袭击大脑,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强烈数倍。
“……”周清南疼痛到全身肌肉痉挛,意识都快模糊,却仍咬紧牙关强撑住最后一丝清醒,揪起神父的领子,大步往舱外撤离。
梅景逍看了眼计时器,最后一分半钟。
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气若游丝地自语:“南哥,你走不掉的,能杀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海面巨浪翻滚,海水漆黑,亮着灯的游轮仿佛一只幽灵船,孤单飘荡在海面上。
雨更大了,风也更烈。
几架印有国安标志的黑色直升机从远处飞来,螺旋桨的噪音震耳欲聋,转动带起的巨大风力在海面激起层层波浪。
爬梯降下来,心急如焚的丁琦立即沿梯直下,准备登船支援。
忽地,丁琦瞳孔锁紧,看见两道人影出现在甲板上。
“烈哥!”风雨糊了丁琦满脸,他单手拽着梯绳,半个身子悬空,大吼,“快!”
两道身影近了,更近。
终于近在咫尺。
剧烈的疼痛蚕食着周清南的精神与意志。
回去。
回去。
马上就可以归队。
马上就可以走到光明中,走回,她身边……
这个念头死死支撑着周清南。
他努力闭眼又睁开,一把将神父推上爬梯,自己也准备跟上。
然而,就在这时,更残忍的剧痛又一次的袭来,犹如半空中生出一只巨型的利斧,重重朝周清南的头顶劈来。
周清南痛到嘶鸣出声,攥住梯绳的十指,蓦然一松,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他残存的意识还模糊地记着什么,猛将手里的光碟往上抛。
“余烈!”丁琦大惊失色,急急要去抓他。
却只接住了一枚冰冷的碟片。
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
夜色无边,海面无垠,余烈的身体就像一粒从北方孤夜中飘来的雪,朝漆黑的大海坠去。
下坠的零点几秒时间中,他怔怔望着夜空,记忆深处的许多画面逐一浮现在眼前,放映出黑白电影。
父母相继离世后,十来岁的他孤零零生活在那间不足三十平的小屋里。
后来,一名自称是警察的中年人出现,将他带到了云城,他的人生从此翻开新的一页。
那一年,十三岁的余烈进入国安特勤少年营。
少年营的孩子们,大多都是无父无母又天资聪颖的孤儿。
国安局将他们聚集起来,教授他们各项知识,赋予他们新生。
在少年营里,余烈天赋最高,也最刻苦。
文化课、心理研习、体能格斗、特勤技能,年年都是第一。
十八岁那年,他经正规渠道考入警校,十九岁那年,被上级亲自选中任命,执行暗礁计划,进入梅氏集团潜伏。
从那一刻起,他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甚至伪造了一切生存印记,更改年龄,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国安特勤警察。
周清南这个名字,他一用就是十二年。
再后来,脑海中的电影画面,就从黑白变成了彩色。
汽修厂那一夜,仿佛是只会出现在梦境中的画面,在年少时被他弄丢的小姑娘,兜兜转转辗转数年,又一次落进了他怀中……
“轰!”
一声巨响,水浪溅起数米。
余烈坠入海中,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缓慢下沉。
十二年的卧底生涯终于结束,暗礁计划终于宣告成功。
他没有辜负国家和人民,没有辜负组织,也没有辜负自己。
这个结局也似乎早已注定。
可就是还有一点遗憾。还有一点遗憾……
怎么能不遗憾?
他还没有带她去看雪,还没有陪她去走一遍哈厝,还没有牵着她一起登上过神女峰。
还没有看过她为他身披嫁衣的样子。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向她求一次婚。
也许,七尺之身已许国,便真的再难许卿。
黑漆漆的海水中,余烈被大脑的剧痛折磨,已经疲倦至极。
他缓慢合眸,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东西,紧贴在心口。
小小的一枚三角形,鲜艳明亮的明黄色,成了这片黑海中唯一的色彩。是他们一起请来的平安符。
余烈动了动唇,在海水中无声地轻喃。
我的小姑娘,看到雪了吗?
到了哈厝,记得向北一直走,去攀登神女峰。
记得……忘了我。
“烈哥!烈哥!”丁琦大吼,满目赤红,纵身便要跟着跳下去。
然而就在眨眼间,嘣——
爆炸声震碎穹隆,火光滔天,天崩海裂,游轮方圆的所有海面都被火舌吞没。
“丁组长!”背后的警员用力拽住丁琦,眼中已经流下泪来,无声摇头。
丁琦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烈哥!”
第二天清晨,哈厝神女峰。
程菲裹得像颗粽子,气喘吁吁,手持登山杖,半夜出发历经数小时,终于登上了神女峰的峰顶。
日出东方,金灿灿的日光照亮这片雪域,美得不似人间。
忽地,有登山爱好者惊呼:“下雪了!”
周围好几个和程菲一样,专程登山来看神女峰日出的年轻人。
他们聚在一起聊天,欣喜不已:“好幸运!居然遇上了下雪!”
“是啊,我们真的很幸运,神女峰一般都是半夜下雪,很少遇上日出下雪的时候!”
耳边议论纷纷,人们都为这场日出时分的落雪感到惊喜。
在皑皑雪色中,程菲迎风仰起头,任由西北雪域的风拂乱她的发丝。
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
其中一粒在半空中飞旋,打圈,忽然就落进了她眼中,被她眨一下眼,又滚落出来,像极了一颗晶莹的泪。
程菲微微弯起唇。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在被这场雪亲吻。
“余烈。”她轻声说,“我登上神女峰了,看到了你家乡的雪。好美。”
https://www.lvscwx.cc/books/16657/16657852/3131306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vscwx.cc。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lvsc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