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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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如墨, 机车一路狂飙,不多时便抵达目的地。
车停了, 耳畔呼号的狂风也跟着风停了。
周清南将机车停稳, 仍保持着弓腰姿势,将一条格外修长的右腿放下踩地上,作为支撑点。也不说话, 只无声等待身后人反应。
由于之前的速度太快, 程菲的身体在刹车时往前急冲了下,整个脑袋重重撞在周清南的背上。
戴了头盔有缓冲, 撞上去没感觉到痛, 反倒让她思绪回归现实, 整副头脑都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
“……”
意识到县医院已经近在眼前, 自己的双手却还紧紧抱着男人的腰腹, 程菲回神后不禁有些窘迫, 双颊微红,当即被烫到似的将两条胳膊松开。
腰间紧缚了一路的力道消失,甜蜜的负担也随之消散, 像蝴蝶振翅而过, 没留下丝毫痕迹。
周清南心弦微动, 很轻地抬了下眼, 眉目间的神色却仍旧冷静而淡漠,没什么语气地说:“到了。”
“……哦。”程菲点点头,手扶着机车尾部的铁栏, 小心翼翼下了车。
兰贵县虽然人烟稀少, 但医院这种场所, 全国各地都一样, 从来不缺病人。
此时已经将近夜里十点, 急诊大门外却站了好些人,有病患有家属。那些病人里,有捂着肚子看着像急性肠胃炎的,有跟老婆打架被咬掉一只耳朵的,个个脸色苍白哎哟连天,倒显出了一番另类的热闹劲儿。
周围人一多,动静越多,人的注意力就容易被转移。
程菲站在医院急诊楼外头,错乱失序的心跳逐渐平复,脸上暧昧的红晕也有了消散之势。
她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定下心神,将戴在头上的头盔取下来,一只手整理了下微乱的发丝,一只手把头盔递还给周清南。
从这姑娘下车开始,周清南眼神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他保持着坐车上的姿势,瞧着姑娘瑰艳的脸蛋和刻意伪装出来的淡定,眼神直勾勾的,意味不明。
见她递来头盔,随手接过来,把头盔往机车后视镜上一挂,跨腿下了车。
程菲全程没敢看周清南的眼睛。
她目光飘忽,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自然随意的口吻,说:“小赵主任在电话里说梁瀚受的全是外伤,这会儿正在急诊科处理伤口。你是在外面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周清南说,“在回滨港之前,你要时刻待在我视线范围内,寸步不离。”
“……”程菲眸光跳了跳,心口又是一阵发紧,下意识抬起眼帘,看他。
正好便对上男人沉若深海的眸。
周清南笔直瞧着她,冷静地道:“以程助理渊博的学识,‘寸步不离’是什么意思,应该不需要我跟你科普。”
“……好吧。”
程菲本来脸都没那么红了,听他一本正经说完这番话,两腮的温度又猛地蹿升上去。她顿了下,接着又小声嘀咕似的补充,“周总您都不嫌麻烦,我又有什么话说。”
周清南把她的一系列微表情收入眼底,片刻,挑了下眉,下巴往急诊楼入口的方向随意一抬:“请吧。”
程菲抬眸看过去。
今晚的天色尤其暗,黑沉沉的,天际浓云翻滚,一副又要下雨的势头。
“急诊室”三个大字竖立在一栋一层楼高平房建筑上端,颜色鲜红,“诊”字偏旁部分的灯牌年久失修已经损坏,黯淡无光泽,幽幽红光像恶犬之眼,在夜色中看上去莫名诡异。
程菲不知想到什么,微皱眉头,没说话,径自朝急诊科方向快步行去。
兰贵县医院的急诊挂号厅不大,总共就两个值班护士,坐在一张小木桌旁,正在给挂急诊的病患量体温测血压。
“大爷哪儿不舒服?”年轻护士拿出一本小册子,询问在木桌前落座的一个老大爷。
“今天下午就开始发烧。”回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穿件花里胡哨的紫红色连衣裙,神情焦灼,“本来我们以为他感冒咯,吃了点儿点抗病毒颗粒和退烧药,结果烧到了晚上都退不下来,还突然又拉又吐,本来年纪就大了,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了,咋经得起这种折腾嘛!我就说赶紧来挂个号……”
小护士对妇人描述的症状很熟悉,没太大反应,随口说:“应该是急性肠胃炎。”
说完话的同时,她递了一支老式的水银温度计给中年妇人,说:“测个体温,五分钟之后拿过来。”
“好嘞好嘞。”中年妇人接过温度计,伸手扶起脸色苍白的老大爷,说,“走爸,去旁边测体温。”
小护士看眼桌前空了的凳子,抬起头,拿圆珠笔敲敲桌面,“下一个!”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从身侧传来,说的不是兰贵本地方言,而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很有礼貌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护士老师,请问病人梁瀚这会儿在哪间病房?”
小护士转过头,视线在程菲身上打量一遭,皱眉:“梁瀚是谁?”
“就是一个受了外伤的病人。”程菲没见到梁主任本人,只能根据赵逸文在电话里的说辞来描述,“被打得头破血流,看起来就像马上要挂了的那个。”
小护士:“……”
小护士被这番血腥的形容呛了下,很快就回忆起来,指路说:“哦,你说那个外地人啊。刚包扎完伤口,这会儿应该在输液。治疗室1。顺着这个走廊走到头,右转第一间。”
“谢谢!”
程菲道谢,随后便马不停蹄赶向治疗室1。
急诊治疗室里诊室和挂号大厅有一段距离,一进入走廊,所有的嘈杂声便远去。空气里弥漫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
程菲和周清南大步流星,按照小护士说的穿过走廊向右转,一抬头,果然看见一间小屋,门牌上写着“治疗室1”几个大字。
正要往里进,和一道从里头出来的青年迎面遇上。
是赵逸文。
“程助理,你总算来了。”看见程菲,赵逸文阳光俊朗的面容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动了动唇正要继续说什么,眼风一瞥,又看见站在程菲身后的高个儿男人,顿时整个人都愣住。
“……这,周总?”赵逸文眼神里的惊讶遮掩不住,但还是礼貌而恭敬地笑笑,说,“您也来了啊。”
周清南脸色冷淡,看都没看赵逸文,像根本没瞅见这个大活人,也没听见这大活人说的话。
打招呼被无视,小赵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点僵硬,只能用一种困惑而茫然的眼神再次望向程菲:程助理,这什么情况?
他是兰贵县政府这边安排来对接考察团的专人,这段日子一直都跟梁瀚有联络。
梁瀚在兰贵出事,自己这个对接人员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是职责所在,而程菲和梁瀚同为滨港电视台一方的代表,来医院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这尊背景神秘的周姓大佛不好好在酒店里休息,为什么也会跟着跑这儿来?
赵逸文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旁的程菲脑筋飞转,已经编好了理由,笑笑说:“小赵主任,是这样的。你之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跟周总汇报工作,周总听说梁主任出了这种事,也挺担心的,就说来医院看望一下。”
“这样啊。”赵逸文听完,了然地点头,又道,“梁主任伤势比较严重,送来医院的时候都还处于昏迷状态,刚刚才醒。”
随后,赵逸文又摊手比了个请,朝周清南和程菲客客气气道,“周总,程助理,二位跟我进来吧。”
程菲颔首,与周清南一道,跟在赵逸文身后进了治疗室。
县医院的医疗设备较为简陋,这间治疗室总共也就十几平米大,摆了两张病床和一个公用的床头置物柜,输液架是悬吊式,安装在天花板的弧形吊轨上,两张病床中间连个保护隐私的帘子都没有。
此时,梁瀚正躺在病房里侧的那张病床上,全身上下、包括脑袋都缠满了一圈一圈的白色纱布,一条肥硕的右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看着跟个木乃伊似的。
唯一露在外头的眼睛也又青又肿,既可怜,又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一个护士阿姨正在给梁瀚调整头上的绷带,估计是碰到了伤处,疼得梁瀚“唉哟”直叫唤。
见此情景,程菲便错愕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赵逸文,压低声音说:“小赵主任,之前听你在电话里形容梁主任的伤势,我还以为你有点夸张……这也被打得太惨了!”
“可不是吗。”赵逸文沉沉叹了口气,也把声音压低,“我到医院的时候都惊了,全身多处骨裂骨折,满脸都是血,吓人得很。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把人揍成这样。”
程菲眉头拧起一个结,又小声问:“谁把梁主任送来的医院?”
赵逸文倾身略靠近她耳侧,也轻声回:“一个附近工地下夜班的工人。”
程菲越听越觉得事件蹊跷,正要接着追问,一道嗓音却冷不丁从背后响起,语气如冰,道:“借过。”
闻声,程菲和赵逸文同时怔住,下意识往各自两边站开了点儿,将距离拉开。
周清南便懒洋洋地上前半步,直接走到两人中间,脸色凉凉,站定就不动了。
男人高大修长的身躯伟岸得像座山,仪态松弛又懒漫,左肩好像很不经意地撞了下旁边的年轻村官,瞬间把小赵主任搡得一个踉跄,没站稳,险些一屁股坐地砖上去。
“不好意思。”
周清南瞥一眼赵逸文,神色和语气都风轻云淡的,“这地方比较窄,没留意。”
赵逸文平时也经常健身,自认身体素质十分优良,这会儿让这男人轻轻一撞就差点儿摔倒,顿觉脸上挂不住。
他脸色一阵青红一阵白,又不敢得罪这个滨港来的大老板,只能赔个笑脸,说:“……不碍事,周总也不是故意的。”
旁边目睹全程的程菲:“……”
这时,护士那头也忙完了,将剪刀往铁盘子里一放,准备离去。扭头瞧见治疗室里多出来的几个人,她不悦地拧了下眉,说:“病人伤情比较严重,需要好好休息,探视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分钟。动作快点。”
“知道了刘护士。”赵逸文笑,“我们知道病人需要静养,就了解一下情况,很快离开。”
“行吧。”护士阿姨见这阳光大男孩态度这么好,也没那么反感了,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平底鞋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程菲扭头看了眼治疗室门口,没见到其他病患或者医护人员的身影,周围也静悄悄的,这才上前几步,低声道:“梁主任,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梁瀚瘫在病床上,连动根手指都觉得疼,听见这小实习生的话,当即气若游丝地回:“我、我要报警,这是谋杀,这是蓄意杀人,马上给我打110,我要报警!”
“你先冷静一点,别激动。”程菲安抚着梁主任的情绪,思索半秒,又问,“你知不知道是谁殴打的你?”
“我只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一伙人,用麻袋蒙了我的头,对着我就是一顿暴揍……”梁瀚有点儿脑震荡,整颗头又昏又痛,费劲地眯眼回忆起来,“又是拳打脚踢又是抡棍子捶,恨不得要我的命!我能活下来,多亏我福大命大……”
程菲:“那你是在什么地方遇袭的?”
“我又不知道地名。”梁瀚没好气地回,“只知道那地方离酒店也就一公里不到。”
“是团伙作案劫你的财吗?”
“不像。我身上手机钱包一样都没少。”
了解完梁主任遇袭的基本情况,程菲抿了抿唇,眼帘低垂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病床上的梁瀚又激动起来,看向赵逸文,怒冲冲道:“赵主任,你们兰贵县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这个年代了还能纵凶伤人?黒社会横行?有没有王法了!咱们台好心好意来你们这儿做栏目,帮你们搞扶贫,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实在对不起,梁主任。”赵逸文语含歉意,道,“我这就联络警方,争取早点揪出行凶的人,给你和贵台一个交代。”
“哼,最好是有个交代。”梁瀚冷哼,“否则,我就写篇报道把这件事曝光出去!说你们兰贵县的政府和黒社会蛇鼠一窝,坑害老百姓!”
……
几分钟后,三人直接被护士阿姨给请出了治疗室。
赵逸文到警局报案去了。
程菲走出急诊大楼后,则随便找了个安静地方打电话,向徐霞曼汇报梁瀚遇袭这一突发状况。
“遇袭?”
电话里,徐霞曼的声音透着几分匪夷所思,“好端端的怎么会遇袭,梁主任得罪谁了?你们不是才刚到兰贵吗。”
“是的,我们今天中午才到的兰贵县。”程菲也很想不通,“晚上梁主任就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给打成了重伤。”
听筒那头的徐霞曼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后续如何处理。
过了大约两秒钟,程菲才听见电话另一端的大boss作出指示:“梁主任就暂时在兰贵的医院里养伤,之后一切计划不变,就是你要辛苦一下了。”
程菲对徐霞曼的处理方案没有异议,应道:“徐总您放心,我一定会克服所有困难,交出一份让您和领导满意的答卷。”
徐霞曼顿了下,又问:“需不需要我再派一个人过来帮你?”
程菲:“不用了徐总,我一个人可以。”
徐霞曼沉吟片刻,又说:“跟县委政府那边好好沟通一下。咱们毕竟是来帮兰贵县做好事的,付出了心血和努力,还要遭受无妄之灾,没有这样的道理。看他们能不能安排一两个安保人员。”
“嗯。”程菲说,“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到位。”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徐总晚安。”
程菲挂断了电话。
夜色更深,急诊大楼外病患比之前已经少了许多,空地上的几片落叶被夜风一吹,打着旋儿飞到半空。
她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晚间的寒意。
程菲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就在这时,肩背一暖,一件纯黑色的男士衬衣披在了她的肩头——沾染着清冽的薄荷味,寡淡的烟草味,和丝丝缕缕陌生又熟悉的体温余温。
程菲略微怔了怔,转过头,看见周清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他在抽烟,应该抽了有一会儿了,修长手指间的白色香烟烧得只剩小半截,有淡白色的烟雾从他唇缝之间溢出,眉眼平静,脸色淡漠。
程菲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眨了眨眼,目光下意识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下移,打量起他的上半身。
衬衣给了她,此时周清南身上只穿着一件打底的男士背心,和衬衣一个色。
修劲紧硕的上肢躯干包裹在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黑中,裸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两条肌肉线条利落分明的臂膀。
野性十足。
“……”
心跳猛地错漏一拍,程菲脸发烫,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眼神,动手就要把肩头的衬衣还给他,“我不冷,你不用把衣服给我……”
话说完,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去,程菲鼻子发痒没忍住,瞬间打出一个喷嚏。
“啊嚏!”
刚说完不冷就打喷嚏,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围骤然一静。
周清南收回视线不再看这小姑娘,漠然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丢完,静半秒,忽然就跟没忍住似的,极淡地轻嗤出声。
程菲:“……”
程菲着实又窘又尴尬,脸更红了,抬手默默揉了揉鼻子,十分羞恼地小声吐槽:“笑你个头呀。”
周清南瞥那姑娘一眼,唇畔的弧度逐渐平直了,眸中的笑色却藏不住,像流淌着清泉浅溪,温润而柔和。
年轻女孩儿骨架纤细,肩窄而背薄,他的衬衣披在她肩上,宽大得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随便动两下,右侧便滑落下去。
她人站在晚风中,边境小城的破败街道做背景,细软柔美,纤弱楚楚,竟娇媚得不可思议。
周清南本来只是用余光看她,渐渐便成了正视,目光笔直而微黯,黑沉沉的。
然后就迈开长腿,朝她走近过去。
程菲鼻子痒酥酥的,正杵在原地认真地揉,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回神抬眸,才发现周清南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近在咫尺。
“你……”程菲狐疑,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
周清南却已伸出双手,拉起黑衬衣的两侧衣襟往里一拢,直接将她纤小的身子囫囵裹进这件衣服里。
“身子这么弱,还非要在我跟前嘴硬。”
周清南耷拉着眼皮瞧程菲,语气不冷不热的,“没听你的小赵主任说么。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白杨村,姓梁的现在废人一个,你要是再感冒发个烧,你们电视台可就全军覆没了。”
程菲轻轻皱了下眉头,觉得他这话怎么听都怪怪,思量片刻,反应过来,道:“小赵主任就小赵主任,什么叫‘我的’小赵主任?周总,你说话能不能别总是阴阳怪气的。”
周清南没搭理她这句话,只淡淡回了一个字:“手。”
“……什么手?”程菲面露茫然,一时间没明白。
周清南沉默,不说话了,直接上手捉起姑娘白生生的细胳膊塞进衬衣袖子里,动作利落而轻柔,三两下功夫便把那件黑衬衣穿在了她身上。
然后,就开始给她系扣子。
见此情形,程菲已经惊呆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就那么木呆呆任由他从上往下,给她系好第一颗扣子,然后是第二颗……
直至第三颗衬衣纽扣,程菲才如梦初醒,面红耳赤地睁大眼睛看他:“你在干什么?”
“一会儿还要往回走。”周清南的神态和语气都很平静,“车速越快风越大,我怕你冷。”
程菲眸光轻微闪了闪,唇紧抿,没有出声。
片刻,男人宽大异常的黑衬衣穿在了姑娘身上。
周清南给程菲系好扣子理好领子,垂眸端详一番,觉得这模样还不赖,不禁细微地勾了勾唇。
几分钟后,又是一阵引擎轰鸣。
机车离弦之箭般驶出,眨眼间便没入夜色消失了踪影。
回到酒店附近,两人先去小餐馆还了机车,付清约定好的租车费,然后一起才折返回住处。
乘电梯上楼。
程菲和周清南并肩站着,没人说话,电梯厢内鸦雀无声。
到五楼了。
周清南抬手略挡住电梯门,等身边的姑娘先走,可两三秒过去,身旁人毫无反应。
周清南轻轻挑了下眉,侧眸看向身侧。
小姑娘穿着他的衬衣杵在原地,眼帘垂得低低的,眉心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压根没察觉到电梯已经停下。
“在想梁瀚遇袭的事?”周清南冷不防出声。
程菲听见这道声音,这才迟迟回魂,仰起脖子望向身边的周清南。
“刚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她边说边走出电梯,“梁瀚说他身上的财物一样没有少,不是抢劫,他和他老婆的感情在我们台里也是出了名的和睦,不是为情。排除这些可能性,剩下的,就只能是他得罪人了。”
周清南安静地跟在她身后,淡声道:“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怪得了谁。”
程菲拧着眉又往前走出几步,蓦地,她像是回想起什么细节,脚下步子停住,猛一下抬高了眼帘。
程菲回身看向周清南,眼神里全是不敢置信。
周清南平静地和她对视,没有说话。
“……难道是今天在饭局上?”程菲紧张,下意识左右环顾一番,嗓音压得极低,“是梅四少?”
周清南微扬眉,不置可否。
“天呐。”
程菲低呼出声,想到那张温润如玉人畜无害的脸,实在难以将梅景逍和任何罪恶暴行联系在一起,讷讷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要我远离那个小少爷,还说兰贵之行绝对不会顺利了……”
周清南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淡淡地说:“既然程小姐已经知道利害关系,那睡觉的事就好解决了。”
程菲迷茫,困惑道:“……什么睡觉的事?”
“我既然要你寸步不离我的视线。”
周清南说着,俯低身,薄唇慢条斯理贴近她绯红娇嫩的耳垂,道,“那么今晚,是我留你这儿,还是你去我屋里睡?”
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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