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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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 面对两个古惑仔青年那声荡气回肠又震耳欲聋的“大嫂好”,程菲脑瓜子嗡嗡的, 两眼发黑手脚发麻, 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都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程菲由衷绝望,暗道她这也没正式成为江湖人吧, 就只是和江湖上的黒帮大佬闹了点小绯闻而已, 至于来医院探视个病人都被突然插刀吗?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遭此大劫!
啊!!!
古惑仔二人组一嗓子吼完, 不仅程菲本人实现了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懵逼, 跟在她背后的程国礼和蒋兰也没好哪儿去。
两人你瞅瞅我, 我看看你, 也都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不过, 姜还是老的辣, 程家夫妇年轻那会儿也是走南闯北见过大阵仗的,几秒震惊过后,两人很快就回过神来。
程国礼皱紧眉头, 对这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社会青年没有半点好脸色, 冷斥道:“在这儿瞎喊什么, 谁是你们大嫂?”
两个混混青年听完程国礼的质问, 不禁也有点儿懵,其中一个正准备搭腔,又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却先一步响起, 将他打断。
“就是, 瞎喊什么。”托程国礼同志那道磁性十足男低音的福, 程菲这头也魂魄归位反应过来, 附和着说了句。
她脑瓜灵活得很, 细思两秒就猜出了个大概,这两个年轻人一看就是道上混的,能出声喊她一句大嫂,十有八九就是周清南手底下的虾兵蟹将。
她爹妈本来就怀疑她瞒着他们搞地下恋,要是让二老误会,自己闺女非但搞了地下恋,还搞了个黒帮老大,不分分钟气出心脏病才怪!
因此,程菲很明智地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并不是过问这俩小虾米究竟师从何方、和周清南又是什么关系,而是先要让他们乖乖闭嘴,不在她爸妈面前乱说话。
心里这么琢磨着,程菲眼珠子转一圈,主意就已经有了。
“嗯?”这时,古惑仔二人组中个子高点的混子b面露茫然,不解地端详起程菲,自言自语地嘀咕道,“难道我认错了?不会啊,那天晚上在汽修厂我……”
“你什么你。”程菲板着脸,目光凶巴巴地在两人面上扫一圈,沉声,“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没聋没瞎有手有脚,居然欺负一个深夜在路边摆面摊的阿姨,还有没有良知了?”
其实程菲人长得好看,说话的声音也细细的,即使板着脸说狠话也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
两个混子这会儿还在纠结“这个漂亮小妞到底是不是自家大嫂”这一格外严肃且关乎他们前途生死的问题,被程菲一怼,都愣了下,没吱声。
程菲见两人不语,只当古惑仔们成功被自己威慑,又眯了眯眼睛,继续发功:“你们混哪里的,你们老大知道你们吃霸王餐还殴打五十岁阿姨吗?”
两个小混混也不是傻子,从程菲的这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瞬间更怂了,纷纷舔着脸朝程菲挤出个笑,忙颠颠地道:“这都是一场误会,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摆摊的阿姨是您认识的人啊……”
“够了。”程菲很霸气地摆了下手,满脸不悦,“我不想听你们在这儿说废话。识相的就赶紧进去给我顾姨道歉。”
混子a巴巴地瞅着她,哭丧着脸道:“可是大嫂……”
“还敢乱喊!”程菲表情更凶,“以为喊我大嫂就不用接受法律的制裁了吗?警察同志就在里面,再敢多嘴一个字,我马上告你们骚扰。”
混子二人组彻底僵住,瞅瞅程菲——眼神恶狠狠,杀气腾腾,想刀人的心明显已经快压制不住,充满威胁和某种暗示意味;余光一瞟,又瞧瞧程菲背后的程国礼和蒋兰——满脸迷惑满头问号,正用探究的目光观望着现场局势。
短短零点几秒,两个古惑仔终于后知后觉地顿悟——这小姑娘的确是汽修厂那晚老大当众公开的心肝宝贝儿,但碍于家人在侧,不便暴露,这是要他们也配合演戏呢。
思及此,混混二人组当即乖觉,当即改口,嬉皮笑脸地说:“对对对,我不该套近乎喊您大嫂,应该叫美女姐姐。”
混子a接着说:“美女姐姐,您先消消气,这会儿条子……警察同志,正在里面给你阿姨录口供,等他们出来,我们立刻就进去给阿姨道歉。您看成么?”
程菲怕再扯下去会被爸妈看出端倪,不再跟两个古惑仔说话,双臂一边一个揽住程国礼和蒋兰,将二老往病房里推,小声道:“走吧爸妈,这两人脑子不太好使,别理他们了。”
程国礼是个大龄钢铁直男,一根筋直得很,自然是闺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蒋兰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她让程菲推着往里走,进门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不由又回头,看了眼两个头上缠满纱布的小混混。
古惑仔二人组这时的态度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从最开始的吊儿郎当满脸不耐烦,变得站姿规矩满脸堆笑,端正得跟下一秒就要去国旗下讲话似的。见蒋兰目光投来,两人还朝她点了个头哈了个腰,很乖很有礼貌地说了句:“阿姨慢走啊。”
蒋兰:“……”
蒋兰看着这两个古惑仔就冒火,匆匆将视线收回,又看向身边的闺女,神色狐疑。
蒋兰压低声,问程菲道:“菲菲,你和那两个小混混认识?”
“不认识啊。”程菲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认识。”
蒋兰有点不信,眉头越皱越紧,“那他们怎么这么听你的话?你说一他们就不敢说二,你说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
程菲眨眨眼,装傻充愣干笑着打哈哈,回道:“有吗?妈你想太多了吧,错觉错觉。”
“听你顾姨说,这两人是派出所的常客,在警察面前都飞扬跋扈嚣张得很。怎么见了你,就跟妖魔鬼怪见了如来佛祖似的?”
蒋兰纳闷儿得很,说着说着,忽地眸光惊跳生出一个猜测,惊道:“你该不会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社会大哥吧?”
程菲被口水呛得闷咳一声,被说中心事后只觉心虚又窘迫,只能故作不满地跺了跺脚,撒娇道:“妈,我在电视台上班,每天起早贪黑忙得跟狗一样,哪儿来的机会认识什么社会哥啊?”
说到这里,见蒋兰女士仍有疑虑还想拷问自己,她赶忙又可怜巴巴地望向程国礼,“爸,你听听妈在说什么呢。”
程国礼向来是个闺女脑,见女儿向自己寻求支援,当即清了清嗓子,说:“就是。咱菲菲多优秀多正经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认识什么社会哥,你别这么疑神疑鬼的。”
程菲小声附和:“就是,别疑神疑鬼。”
蒋兰见这对父女跟唱双簧似的,只觉无奈,笑嗔道:“你们两个就一个鼻孔出气吧,早晚给我气出乳腺结节。”
病房里除了打着石膏的顾静媛之外,还有两个身着制服的民警,一男一女,男警官站在窗边打电话,女警官则坐在病床旁做笔录。
程菲压着步子轻手轻脚靠近,将买来的住院用品放进柜子,又压着步子轻手轻脚地离远点儿,找了个椅子坐下,玩手机。
十来分钟后,笔录做完,女警官收起纸笔站起身来,对病床上的顾静媛道:“顾女士,谢谢你的配合。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后续事宜我们会再跟你联络,祝你早日康复。”
顾静媛点了下头,淡笑着说:“辛苦了,警官。”
“职责所在,没什么辛苦的。”女警官客气回了句。
这时,窗边的男警官也打完了电话,见同事这边忙完了,当即沉下脸子看向病房门口,冷冰冰道:“欸,还不进来给伤者道歉,要不要我用八抬大轿请你们啊?”
程菲这会儿正在给一个苹果削皮,准备分给两位警察同志吃。听见男警官的声音,她下意识转过头,朝病房门口看去。
只见两个古惑仔青年很快就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进来了。
两人走到顾静媛的病床旁,站定过后立马就是一个90度鞠躬,几乎是扯着嗓门儿异口同声地吼道:“对不起阿姨!我们错了!我们就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咳。”顾静媛正在喝水,被呛住。
两个警官也愣了下。
程菲手一抖,削了一半的苹果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静媛着实被两人的洪亮嗓门儿给吓了一跳,缓过劲后擦擦嘴,杯子一放,嫌弃地冷哼一声,“昨晚上不是还要砍我全家,怎么,不敢砍了?”
混子二人组舔着脸笑,忙不迭地摆手摇头:“喝多了说胡话,阿姨千万别当真,别当真。”
两人道完歉,顿了下,看都没看旁边的两个警官,而是扭过脑袋讪讪地望向了身后,紧张兮兮地试问:“姐,这样道歉还可以吧,够不够诚恳?”
“……”程菲黑线脸,心想要不是这里人多,我真想一人给你们俩一脚。
好在没等她有反应,边儿上的男警官已经厉声斥道,“老实待着!谁许你搭讪了!”
几分钟后,两名警官准备将两个古惑仔带回警局继续调查。
临走之前,混子a趁两名警察同志不注意,又偷摸着凑到程菲边儿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压低嗓子说:“大嫂,我崇拜周先生很久了,相聚就是缘,你能不能帮我跟周先生牵个线,跟他说说,让我以后跟他老人家混?我孔武有力满身肌肉,真的超能打的!”
程菲闻声,看了眼这人被包成木乃伊的脑袋,对他最后的那句话表示深深怀疑。
“大嫂,拜托了,帮帮忙。”刚说完这一句,男警官便大步过来拎起了混子a的后领,拽着他离开。
望着古惑仔二人组远去的背影,程菲摇头叹了口气,接着便将注意力收回,继续陪顾姨和爸妈聊天。
午后阳光晴好,微风徐徐,一辆纤尘不染的纯黑色越野驶入滨港西郊一带。从大道转弯,拐入林荫小径,道路两旁树木参天,阳光从枝叶缝隙里投向大地,落下一池的斑驳树影。
一座庄园别墅坐落在林荫道尽头,铁艺大门前是值勤的佣兵,个个西装革履不苟言笑,满脸都是凛然杀气,等闲不敢靠近。
黑色越野渐渐驶近,门岗佣兵看见车牌号,甚至连拦截的手势都没敢有,示意开门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下午一点整,周清南准时出现在西郊梅宅。
下了车,管家徐叔出门来迎他,恭恭敬敬唤他一声周先生,替他将身上的西服外套接过,往胳膊一搭,客气而又拘谨。
“梅老呢。”周清南淡淡地问。
“昨天夜里西郊这边刚下过雨,花园里长出来不少蘑菇,蝶小姐听说之后感兴趣得不行,让梅老陪她摘蘑菇去了。”徐叔面上挂着从容笑色。
周清南听后没什么反应,漠然地点了下头,回徐叔:“那我去书房等梅老。”
说完,他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去。
背后却又传来徐叔的声音,“周先生。”
周清南脚下的步子停住,回转身去,神色平静而冷然:“什么事。”
徐叔低垂着眉眼,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仍是恭敬而温和的,笑着道:“梅总吩咐过,您来之后,得先去地下室见一下江博士。”
话音落地,周清南眼底急速掠过一丝寒色,静了静,颔首:“知道了,你去忙吧。”
徐叔低着头又冲他一笑,转身离去。
几分钟后,周清南只身一人走进位于别墅内部的电梯,摁亮了地下室所在的“b1”层。
电梯门缓慢关紧,电梯平缓下行。
叮。
电梯门开。
他踏着步子走出去,电梯口早已经等了四个人,除三个体态高大健硕的外籍佣兵外,为首的则是身着白大褂的儒雅老者。
看见周清南,江博士弯了弯唇角,笑容慈爱地招呼道:“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周清南目光从江博士脸上扫过,瞥眼那三个面貌冷峻的佣兵,嘴角一勾,挑起个懒漫又带几分轻讽意味的笑,没有说话。
“这边请。”江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侧身让开一条路。
周清南移步向前。
不多时,几人来到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墙上没开窗,只有几盏幽冷的白炽灯悬在头顶上方,投下的灯光惨白而又森冷。
房间正中摆着一架叫不出名字的大型仪器,仪器旁还有一个药品架,摆满各类瓶瓶罐罐;一个特制单人椅,扶手椅脚均带有特制绑带,看着像某种用于逼供的刑具。
周清南全程没有说一个字,径自上前,坐在了单人椅上,眉眼沉静而冷漠,面无表情。
江博士走到仪器前,摁下了开机键,朝几个佣兵递了个眼色。
几人得令,走过去,到了周清南跟前仍心有忌惮,用英语迟疑地说了句:“sorry,sir。”
周清南不作声,他们这才壮着胆子弯下腰,动手将周清南的双臂双腿均牢牢绑在椅子上,然后又熟练地拿起仪器上的探头,粘接在了周清南的脑补区域。
尖锐针头刺破皮肉。
硫喷妥钠被注入周清南的静脉血管。
周清南十指用力收握成拳,短短几秒光景,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袭击大脑,仿佛万虫嗜咬般,他的大脑开始拉扯,混沌,迷乱,所有神经都疼痛到麻木,逐渐被外力接管掌控。
迷蒙之间,他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沉稳闲散,不紧不慢的。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一个声音在他耳旁问,语气很随意。
“尹华道468号。”
“干什么了?”
“睡觉。”
“你父母呢。”
“死了。”
随便问了几个问题过后,梅凤年抽了口烟,看眼江博士,江博士目光浏览过仪器显示屏上的各类数据,朝梅凤年点了点头,示意药效已经完全发作。
梅凤年视线重新回到眼前的年轻人身上。
“最后一个问题。”片刻,他慢悠悠地俯低身子,往周清南贴近几分,眼眸微微眯起,温声细语地问,“你是不是警察?”
周清南唇色苍白,左侧脸颊因为药物巨大的副作用而不住痉挛,眼底赤红一片,沉声:“不是。”
梅凤年扬了下眉,侧目看江博士,吩咐道:“再加药量。”
江博士闻言却面露难色,答说:“用的量已经是人体能承受的极限,再加会死人。”
梅凤年便咬着烟,缓慢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审度着刑椅上的年轻人,好一会儿才满意地勾起嘴角,摆手随口说:“扶周先生回我书房休息。”
周清南头垂得很低,额前碎发挡住他眉眼,瞳色阴沉狠戾,听见梅老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刹那,咬紧的牙关骤然松开,舌尖尝到腥甜,才惊觉口腔内全是咬碎牙齿渗出来的血……
之后几天,程菲的工作核心便落在了筹备兰贵之行上,当地政府对滨港电视台的扶贫新栏目非常重视,不仅派了专人跟滨港电视台对接,还提前数日便替贵宾们准备好了下榻的酒店。
县政府的贴心之举,无疑为程菲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距离出发日期越来越近,这天早上,程菲照旧在八点整时给远在京城开会的徐霞曼发去了一份工作汇报。
汇报完,她想了想,又敲字询问道:徐总,还有几天就要启程前往兰贵,我们是不是可以订机票了?
徐霞曼:可以。
程菲:好的。
徐霞曼:梅总那边有没有其他安排。
程菲明白徐霞曼想问什么,当即回复道:上次听梅总提了一下,他们要坐梅氏的私人专机,当时还邀请了我和梁主任,我婉拒了。
徐霞曼:为什么拒绝?
看着徐霞曼发来的这个问句,程菲眨了眨眼睛,略思索,回复道:因为我想,咱们是去兰贵扶贫,不是去观光,梅氏集团是私企无所谓,要是我和梁主任坐了梅四公子的公务机,可能会对咱们台产生负面影响……
发送完,程菲心中又有点不安,补充了句: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
徐霞曼:你有这层考虑很难得,也很正确。
得到徐大boss的肯定,程菲不禁鼓起腮帮吐出一口气,弯着唇,敲字:徐总,我今天就把去兰贵邻市的机票订好吧。
徐霞曼:不用,你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发我就行。
程菲只当徐霞曼是体恤自己工作任务重,所以把订购机票这种活安排给了其他人干,也没多想,随手便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发送了过去。
徐霞曼:ok
程菲:那就麻烦徐总了。
徐霞曼那头应该是又在忙,程菲的这条消息发送出去后,没有再收到回复。见状,她便也随手将手机放到一旁,打开文档继续办公。
中午12点多,程菲去单位食堂吃了份猪脚饭,正喝着咖啡慢悠悠地爬楼梯消食,忽然听见兜里叮一声,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发来。
她下意识以为是徐总监布置工作,忙忙点亮屏幕,一瞧,眸光却忽地微闪。
发信人在她手机里没有备注,昵称是一个简单的zhou,头像是一片沉静悠远的夜空。
zhou:中午好
程菲:“……”
程菲额头不禁滑下三条黑线,汗颜。
自打那天在医院住院部楼下,某周姓大佬威逼利诱她加回微信好友后,这位大爷就每天都会给她发三条微信消息。
早上七点发“早上好”,中午十二点发“中午好”,晚上十点发“晚安”。
主打一个真挚的问候不在话多,多一个标点符号都算他输。
对此,程菲也十分的佩服。
她当时给出的删好友理由,是他从来不跟她聊天,这下好了,人大佬说到做到,说要每天都给她主动发消息,他就坚持至今,不仅发,还一天三条。
可问题就在于,别人给女孩子发消息,都是变着花样连续一周没有一个重样的,可人黑老大就是黑老大,永远不走寻常路,这么多天硬是纹丝都不变。
就问你牛不牛?
反正程菲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看着对话框里那条“中午好”,她垂着眼帘抿了抿唇,继而挪动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下了两个字:同好。
敲完,又哐哐哐删完。
关键时刻,程菲及时回忆起了小温军师倾情指导的“八字箴言”,在心里愤愤吐槽两句,熄了屏——
你个男祸水,乱我心神罪不容诛,谁好你丫都不能好!
三天后,程菲正式拎着她两百块买的拉杆箱,背着从大学用到现在的碎花书包,踏上了从滨港前往兰贵的旅程。
这三天里面,程菲除了收拾行李准备各项资料外,还抽空好奇了一下,那位扬言要全权赞助她们台扶贫栏目的爱国黑老大要怎么过去,甚至还生出了发微信问问那兄弟的念头。
好在,这个罪恶的想法刚一萌生,正义的八字箴言便闪着金光从天而降,直接将它砸得粉碎。
连续数日,程菲再没有联系过周清南。
这天是星期六,程国礼比较闲,得知宝贝闺女要去出差后,他立刻来了精神,拿起车钥匙就乐颠颠地说:“走,送你。”
程菲不想麻烦她爸,拒绝再三,奈何父上盛情难却,最终只得妥协,上了自家那辆桑塔纳老爷车。
路上,程国礼开着车随口问:“听你妈说你是去兰贵出差?”
“嗯。”程菲正在手机上和温舒唯聊微信,随口回她爹,“我们台策划了一个扶贫栏目,准备过去取材。”
“原来是这样。我刚还奇怪呢,那地儿穷得鸡不拉屎鸟不下蛋,你们去那儿出差干什么。”程国礼说,“如果是扶贫那就很合理了。”
程菲看老爹一眼,“爸你去过兰贵?”
“去过啊。”程国礼说,“不过都是很多年前了,当时看着到处都破破烂烂乱糟糟的,可能现在有新面貌。”
“哦。”程菲点点头。
父女两人又东拉西扯聊了会儿。
突地,程国礼像是想起什么,用眼风扫了身旁的闺女一眼,微蹙眉,迟疑两秒才打扫了一下喉咙,试探着说:“女儿。”
程菲刷着朋友圈,头都没抬:“唔?”
“你那个男朋友……”程国礼回想起那张似曾相识的模糊照片,语气复杂,“叫什么名字?姓什么?”
程菲闻声,指尖的动作瞬间僵住,顶着满头黑线看向她老爹,正色:“我再说一次,我、没、有、男、朋、友。”
程国礼见这丫头跟只炸毛的小猫似的,奶凶奶凶打死不松口,也没辙了,只能无奈地说:“嗯嗯你没有,当你爹我没问。”
滨港市有两个国际机场,平时的客流量一直位列全国前三,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半,偌大的机场大厅里旅客众多,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将闺女送至国内航站楼后,程国礼便驱车打道回府。
过完机场入口的安检,程菲随手从包里取出手机和身份证,前往柜台办理托运和值机。
数分钟后,程菲看着手里的那张机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头等舱?
是她眼花看错了吗?她们台的出差待遇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居然允许她这种普通小职员乘坐头等舱?
程菲又惊又疑,捏着机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甚至询问起给她办理业务的地勤美女:“你确定没有弄错吗?我真的是头等舱?”
“是呀。”地勤小姐姐笑容甜美,用字正腔圆的国语回答她,“而且您乘坐的航班于昨晚九点整就开放了线上值机通道,您的座位也是在线上就已经选好的,不会有错。”
“……哦。”程菲点点头,朝地勤美女笑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
尽管得到了地勤美人的肯定答复,程菲这头却还是稀里糊涂的。但这会儿距离登机时间已经很接近,她也无暇深思,很快便定定神,抱着一种“管他呢,反正也是台里给报销,奢侈一把也不会少块肉”的心态,朝安检通道走去。
头等舱有专用候机室,但程菲不好意思进去,仍然选择了在站台大厅候机。
她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玩手机。
不多时,广播里传出悦耳女声,提示前往平南的航班开始登机。
程菲当即背着书包站起身,跟着排队人群缓慢往前挪动。
突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小程吗?”
程菲微皱眉,听出这是梁瀚的声音,心里暗咒了两句,最终还是顶着一副职业微笑脸,回过头:“梁主任好。”
“你不是头等舱吗。”梁主任酸溜溜地说,下巴往边儿上一抬,“可以优先登机的。”
听见这话,程菲顿时迷茫地眨了眨眼,问:“梁主任你不是头等舱吗?”
程菲这句话其实只是发自内心的一个疑问,然而听在梁瀚耳朵里却全然变了味道。
他以为程菲是在炫耀加讽刺,一张肥脸瞬间黑成锅底色,冷冷地哼哼两声,之后便不再搭理她了。
程菲:“……?”
不是。
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学猪叫是几个意思?
程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什么情况,只能茫茫然地登机,茫茫然地接受空乘小姐姐的热情问候贴心引导,最后茫茫然地来到飞机头等舱。
这架客机是大型客机,头等舱设有双人位和单人位,为保护顾客的隐私性,每个座位之间还另有隔断。
程菲机票上的头等舱座位号,刚好是一个双人位的左侧。
头等舱有优先登机权,因此当程菲上飞机时,她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黑卫衣灰长裤,衣着休闲而简洁,一双大长腿以一种很散漫又随意的姿势交叠着,是个男人。
一个很高的男人。
对方半靠在椅子上休憩,跟个大爷似的,似乎是嫌光线刺眼打扰到睡眠,还往脸上盖了本飞行杂志,看不见五官,整张脸上只能瞧见一个壮观的东非大裂谷风景图,是杂志外封面。
见“同桌”睡着了,程菲的动作下意识便轻几分,用口型跟空乘小姐姐道了声谢,蹑手蹑脚,弯腰落座。
谁知,就在她屁股刚沾上椅子的下一秒,她同桌那位东非大裂谷冷不丁地出声了——
“你好慢。”他说。
程菲:“……”
程菲让这道熟悉的嗓音吓傻,差点儿一个弹射就从椅子上蹦起来。
但她拼命忍住了,扭过脑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身边的东非大裂谷,半张着嘴惊到失语,硬是半天都没挤出一个字。
须臾,只见大裂谷同桌慢吞吞地抬起右手,将盖在脸上的杂志取下,接着便侧过头来看向她,姿态闲散,眼神平静。
“……?!”
程菲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悚然道:“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掏腰包买的机票,我不在这里。”周清南直勾勾盯着她,稍顿,“该在哪儿?”
程菲更不解了,皱紧眉头:“你买的机票?什么意思?”
“程助理不知道吗。”周清南说,“这次去兰贵,你们台除梁主任以外的所有人的往返路费、包括在兰贵的一应花销,全部由我包。”
程菲白皙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我们台去兰贵的所有人,不就只有我和梁主任两个吗?”
除了梁主任,那不就只剩她了?
“对啊。”周清南单手托腮,直勾勾盯着她,下巴懒漫地动了下,“就是我把你包了。”
程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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