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看破不说破

四婶见我们气弱，嚣张骂街。

        “你们这是在市里头混不下去了，才赶着回来的吧？也不怕丢人现眼！当年多么神气呀，还敢找警察来撵我们！现在你有本事去找呀，我告诉你姓贾的，你就是只臭虫，谁都能踩你一脚。”

        她说着，哕了一口。

        我妈本就难受，被人骂着，顿时大咳起来。我慌乱找药，四婶恶进了门，直接将我妈推倒了。

        我眼睛一红，拿起招待所里的小电壶就扔了出去。

        一帮人凑得近，但身形都灵巧，没砸中。

        我趁她们都退出去了，把门关上。门外他们骂骂咧咧，门内我憋着气安抚我妈。

        他们骂人难听，我直接把电视打开，声音开到最大。我妈眼睛里含了泪，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咳的。我拍着她的背，说这群人都是些白眼狼，当年咱们帮他们那么多，他们都不记得，就记得咱们撵他们的事儿了。

        我妈沉默了一会，说道：“阿良，你去吃饭吧。”

        我看出她想自己呆着，就说去买饭，让我妈别出去。我收拾了一下，抚平衣角，开门时门口没人，但地上门上都是唾沫星子。

        招待所老板嗑着瓜子，见我出来了，扬了扬下巴，说打扫干净。

        我正窝火呢，呛声道：“我掏钱住宾馆，还要我自己打扫？那你去饭店自己炒菜吃？”

        那人噎住，我扭头就走。

        出了招待所，日头高照，晒得人头脑发昏。

        村子的街道宽敞漂亮，水泥路平坦舒服，就是有点烫脚。但几年前，村子的路还是土路，走快一点尘土飞扬。现在干净整洁，道路两旁有大树遮阳，店面有时尚标牌，不远处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这一切虽全不是因为我，但我的贡献不少。

        村里面的主干道是我修的，绿化是我带头实施的，村里面唯一那所小学是我盖的，老师也是我找的。一年前，我走在村子里，几乎每个人都会跟我打招呼，和气地叫我一声贾总。小孩们会围着我转圈，向我讨糖。

        可是现在呢？他们看我的眼神戒备，有小孩迷茫地看着我，但很快就会被家长带走，好像我是瘟疫一般。

        我胸口闷得慌，随便买了份虾仁炒饭回去，跟我妈吃完，我就坐在招待所的门口抽烟。

        村子丁点大，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有个外来的人就特别扎眼，可我真不算外人。我暗想：当年我为啥没给自己弄个雕像，放在街头？

        想到这儿，我笑了一下。

        “贾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街边停了辆车，一个女人正从车上下来。她上身是宽松的透视衬衫，下身红色包臀裙，腰身比4A还窄，两条腿又细又长。下车后，她甩了下头，栗色大波浪风情无限。摘下遮着半张脸的大墨镜，我才认出她是谁。

        “茹茹？”我惊讶，她的变化太大了。

        “你还记得我呀？”她笑了，柔美的面庞带着红晕，伸手顺过耳边的长发，“贾大老板怎么坐在这儿呀？”

        林茹雪是我的初恋，我们在大学相识。那时候，她戴眼镜梳着齐刘海，一副居家人妻的样子，没想到现在这么飒。

        我说屋子里太闷了，就出来吹吹风。

        她伸手，在空中晃了晃，问道：“这里有风吗？”

        我无奈说：“看破不说破。”

        以为她会早早结婚生子，我问她怎么一个人回来，没带老公孩子？

        她睨了我一眼，眉眼带了一点媚，拍了拍胸口说道，我这有个人，一直放不下。

        我心一跳，试探性地说了我的近况。她哈哈大笑，说：“你还是那么自恋，以为我说的是你啊？”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又有点不舒服。

        她突然凑近了，说：“你皮肤粗糙了不少，整个人比上次见到时更颓废了，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说：“我不是女人，那么在乎外貌做什么？”

        她咯咯直笑，又问我微信号。我想着，到底是老同学，就跟她互换了微信，紧接着我就收到了2万块的转账。

        她笑着说，大学借了1万块钱，都快十年了，就翻倍还你吧。

        我早熟，别人大学吃喝玩乐，我就拼命学编程。跟她谈恋爱的时候，我已经小有存款了。当时她妈生病了，急用钱。我想也没想就掏了一万，虽然着实过了一段艰难日子，但她既然是我女朋友，我觉得这钱是该花的。

        后来，我脑子里全都是赚钱，跟她渐渐远了，等我回过神，我们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联系。最后的一条微信，是她的：我很累了，分手吧。

        当时我在赶一个特别急的项目，没看到。

        但是错过了就是错过。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有熟人来打招呼，我就跟她告别，进了招待所。

        进门前，我听见那人问：“他谁啊？”

        等到了律师所的上班时间，我跟遗产交接的律师打了电话。律师那边闹哄哄的，大概是业务很忙。

        我跟我妈赶到时，律师所被村里人围了三圈。我们好不容易挤进去，就听到里头一个人喊着：“姥爷临终的时候，是我们在照顾他，怎么这财产就落到一个外人手里了？他们连赡养老人的义务都没做到，怎么能得到这笔钱？”

        四婶还振振有词，说老人临终前将遗产转给他们了，只是没有留下书面的证明。

        律师所里人是个小姑娘，长得挺白净的。她马尾扎的特别高，双眼炯炯有神，一点都不怂。

        她声音很稳，一字一顿道：“我国法律规定，订立了遗嘱，指定继承人拥有遗嘱内所有财产的继承权，而不在遗嘱范围内的财产，可被丧偶儿媳或丧偶女婿继承，但前提是尽了对被继承人的赡养义务。你们既不是丧偶儿媳或女婿，也不是遗嘱继承人，没有继承权！”

        我有了点底气，见这群人还要闹，抄起门口的扫把，想把人都撵了出去。四叔身彪体壮，见我过来还想拦我，我一脚踹开他。我看四婶骂骂咧咧的，直接照她腿膝打了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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