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跟狗一样乞讨

我胸口顿顿地疼，捶了两下，才往小区门口走。

        过了一条街，便是网吧。

        小年轻们都喜欢去网咖，但网咖对我来说负担有点大。网吧乌烟瘴气，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熟悉的网页预览。今天没什么好单，都是要长期奋战的。

        我挑挑拣拣，给几个毕业设计查错，才看了三个小时不到，眼睛就有一片模糊。

        我想歇会，却被网管叫醒。我面无表情地续了费，强迫自己继续看，心里却觉得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没盼头。

        正烦躁，身后有个姐们爆了句粗口。

        那声音清脆，只是内容不好听。我颇意外地扭头，见是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人，正盯着屏幕。

        几千行的代码滑过，我只看了四五页，就发现了好多错。

        我来了兴趣，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让让。她有些愣，让开了些。我帮她改了几行，点了运行按钮，整个程序丝滑无错。

        她惊了惊，说：“大叔，你真是绝了！我请你吃顿饭，当谢礼吧？”

        我摇了摇头，正准备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扭头看我的屏幕，笑道：“大叔啊，你是不是没工作啊？要不要来我的公司啊？”

        我上下打量着她。短袖露脐装，黑色哈伦裤，长发漂成了紫色，耳钉没有李平平多，却一堆骨头骷髅极富个性。真难以想象她是个老板，说是街头混混还差不多。

        感觉她实在不靠谱，我摇了摇头。再说，就算我去了，估计也会被查到履历上的污点，反正结局都是一样，何必这么折腾呢。

        我背对着她，随手接了改代码的三个小单。

        她似乎在看，见我一改一个准，便说：“大叔，你水平真不错啊。如果你不想来我们公司，就帮实习生改改代码呗，我按小时收费怎么样？”

        我笑了，觉得这姑娘还挺会做生的，扭头问她：“一小时多少钱？”

        她咬了咬牙，说：“一小时100。”

        我差点没笑出来。

        我当老板的时候，手下的员工工资没低过1万的，按时薪算的话，至少都在60以上，这还是中低档的工资，如果是聘请技术外援的话，时薪至少在150以上。这小丫头花100块钱，就想让我打工一小时，简直可笑。

        她似乎也有些脸红，又急忙说：“这网吧乌烟瘴气，还热。咱们的公司刚来电了，有空调，还做了绿化，环境可好了。对了，还有零食台，零食管饱！不然……我再给你加100，你看如何？”

        网吧的环境是真差，水风机降温效果有限，人一多就跟蒸桑拿似的。去她那换换心情也不错，顺便看看她这一身潮牌，怎么开的公司。

        我节约惯了，出门第一件事是去找公交站，潮女拉着我的袖子，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他们公司楼下。

        大概是我穿的实在寒碜，警卫看了我好几眼。

        她让我先在前台等一会儿，自己先去办点事。前台是个很漂亮的姑娘，瓜子脸，长发柔顺披肩，帮我倒了杯水，还塞了我一包薯片。

        我环视四周，前台的空间并不大，也就40平米。我自己的公司，前台加上候客厅，至少有五百平。

        我正无聊，眯着眼快睡过去的时候，恍惚间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猛地惊醒，就见跟前站了个矮胖男人。他看见我，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缝儿，装作十分惊喜地说道：“哎哟，贾总，好久不见了，在哪儿搞大生意呢？”

        盛星，我大学同学。

        我们一起办的公司，但他野心太大，老揽接不住的活，最后我只能让他担个闲职。他不满意，各种找茬，还在法庭上抹黑我。

        他是见证我从辉煌走向败落的，还踩我一脚，自然也知道我四处碰壁的事。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他非常热络地坐在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腿说：“许久不见。贾总，你清瘦了许多。来这儿是面试？还是来参加新项目落地的？”

        我坦然地摇头，说是来打工的。

        他眼底迅速闪过一抹诧异，我想他也没料到，我能找到活干。

        “不会就是在这家公司就职吧？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他僵硬地笑了笑。

        我摇了摇头，说自己是临时工。他长长地“哦”了一声，眼底是藏不住的嘲讽。我知道，他一直觉得我给他穿小鞋，但我问心无愧。

        他带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说：“贾总，我看你这身衬衫穿了有一年多了吧，你已经穷的换不起衣服了吗？”

        我依旧坦然，有些厚脸皮地说：“是呀，你接济一下我呗。”

        他眼里闪过报复的快感，掏出手机时看了我两秒，说：“我微信里没钱，不如转你QQ吧？”

        我就知道钱没那么好拿。但我公司倒闭那会儿，我都能迎着一头烂蔬菜臭鸡蛋回家，更别说他这不轻不重的嘲笑了。

        “好啊。”我道。

        我俩依旧是QQ好友，他给我发了个红包，我低头一看。这家伙居然发了个语音红包，我必须得学三声狗叫，才能领。

        我看着他，没说话。

        “贾总，学这三声，我给你发2000块钱的红包，怎么样？”

        我面无表情地说：“QQ红包的单个红包限额是200。”

        他笑了，凑近我说，贾总别那么多疑吗？我说到做到，大不了跟你发10个红包嘛。

        我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三声：“汪汪汪。”

        他哈哈大笑，大声说贾总，你也有学狗叫的时候。

        受他的笑声影响，本来办公的人都伸头往这边看，有些人还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口张望。我手机叮咚一声，又有一个红包出来，但依旧是语音红包，还是那三个字。

        学狗叫就能换200块钱。这200，相当于我接一个单，花至少一小时敲代码，或者紧盯屏幕找错。

        比起辛苦的60分钟，学三声叫实在没什么。我说服自己，又面无表情地“汪”了三声。下一个红包，还是语音……就这样一个人发，一个人叫。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笑开了，对我指指点点。

        他得到莫大的满足，张狂的笑容几乎咧到嘴角。

        “贾总，你没想到有这一天吧？跟狗一样乞讨？你这丧气的样子真好看呢。不过，我是真佩服你的勇气，一只丧家犬还有脸出来找活，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他说着，用手机的背面拍了拍我的脸。我握住他的手腕，另只手紧握成拳。他居然还往前凑了凑，眼里满是嘲讽和轻蔑，显然咬定了我不敢动手。

        就在我克制不住时，一声清脆轻喝在他背后响起：“你们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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