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江南烟雨的惆怅
淡薄缭绕的青烟出奇地在空中占有一席之地，白墙黑瓦，不加修饰的清谈，古朴的石拱小桥，细水的长流，乌篷船所划出的点点涟漪，就如一滴墨水渐渐渗透宣纸般，逐渐变得模糊，犹如镜花水月。
这或许就是人们对于江南的认知，美得虚幻，使人向往。
但为人所称道和向往的，还是江南的女子，如水般温婉的女子，拥有着一颗玲珑心，如丁香般的姑娘，撑着油纸伞独自一人走在铺满青石板的石阶上，这一幅画面简直是令人惊羡。
尘飞扬坐在西湖边，双目无神地望着湖面，神情略显呆滞，整个人看上去虽说还不到萎靡不振的地步，但还是显得憔悴。
陈御风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开口，但又不知从何问起。或许他应该问尘飞扬为什么会选择那么一个下贱的女人，并且直到刚才都对其抱有一丝幻想。
但他问不出口，因为尘飞扬有着自己的尊严。
“呵，真是他娘的难受。”尘飞扬忽然迸出了这么一句粗话。
陈御风依旧保持沉默，默默地凝望着远处的三潭印月。
称为“西湖十景”之一的三潭印月，被誉为“西湖第一胜境”。传说三潭印月是一只大香炉的三只脚，而这只大香炉则倒扣着一条黑鱼精，香炉的三只脚伸出水面就成了三潭印月。
但传说终究是传说，最后还是得回归现实。
“你是不是在纳闷我为什么会对那个女子如此地执着。”尘飞扬轻笑着对陈御风说道。
陈御风点了点头，仍然沒有多说一句话，似乎准备当个沉默的聆听者。
“事实上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尘飞扬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
原來当初尘飞扬在败给陈御风后，心情低落。这也不难理解，当一个王者被人拉下宝座后，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情。
作为父亲的尘岩志相当了解尘飞扬的心情，于是就建议尘飞扬出去走走，散散心。当然，尘飞扬欣然采纳了尘岩志的建议，便开始了外出游玩的准备，这首选之地便是杭州。
杭州的温婉，淡雅的气息，令尘飞扬感受到了心灵上的沉淀。行走在柳巷内，触摸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典雅气息，心中的宁静不免油然而生。
说到杭州，说到西湖，人们总会在第一时间内想到江南的美女。虽说沒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惊艳；也沒有祸国殃民的美艳；但更多的则是令人哀叹的传奇故事，那充满无尽哀愁的眼眸，真是惹人垂怜。
其实尘飞扬在内心深处也隐隐有这一想法，但却一直未显露出來。直到某一天遇见她后，尘飞扬才算真正地经历了。
“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陈御风终于开口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尘飞扬吐出一口烟雾，说道：“知道《雨巷》吧。那时的她就像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碰巧的是，当时也是下雨天，她也撑着一把油纸伞，虽然伞略显陈旧，但不失其颜色。或许是跟家境有关，她在雨中哀怨，哀怨而又彷徨。”
“如此充满诗意的会面，也难怪你会沉陷其中了。”陈御风叹道。
“或许吧，当时的她还真是把我的内心给俘虏了，就在西湖的杨公堤上，她让我相信了一见钟情。”尘飞扬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炽热。
陈御风轻笑一声，摇头说道：“自古英雄皆是败于女人裙下啊。”
尘飞扬摇头苦笑，继续说道：“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这句话或许就是在描述她的，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她虽然家境不太好，但还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杭州的师范大学，很优秀，我也是追求了很久才追上的，并且沒有报出自己的家世。”
“为什么这么做呢。难道只是单纯地不想让金钱來污染你们的爱情吗。”陈御风不解地问道。
尘飞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说道：“这也许是我的一个失误，但也正好让我认清了她的本质。还记得当初在黄埔江畔我对你所说的那番话吗。”
“当然记得。”陈御风回答道。
“我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平凡人的家庭里啊，但我又害怕失去这一切。正因为这种矛盾的心理，才使得我一直犹豫不决。门主，我和她的关系虽然从表面上看很和谐，很美好，但早已是暗流涌动。尤其在我陪她去逛街的时候，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首饰店里的金项链看，久久不能回过神來。从那时起我就隐约察觉到，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已经逐渐开始变质，并且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尘飞扬叹道。
“那……后來呢。你向她坦白了沒有。”陈御风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
尘飞扬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回答道：“有过，但是当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家世时，她便向我提出了分手，独自一人。”
“那还真是糟糕。”陈御风喃喃道。
“呵，谁说不是呢。那天也是同样下着雨，冷冷的，使得心也跟着冷了。我问了为什么，她只是回了我一句话，说是你能让我戴上心爱的首饰吗。你能让我吃上美味佳肴吗。你能让我住上豪华的房子吗。你能让我坐上名车吗。”
尘飞扬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这四问还未等我來得及回答，她就给了我一个冷笑，然后走向了一位身穿名牌服装的男子，并且上了他的车扬长而去，留下了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说完，尘飞扬眼神中便流露出一丝的自嘲之色。
“真是一个势利的女人啊，想必她跟你在一起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看，跟着自己能让自己有面子吧。”陈御风同样点燃了一支烟，自言自语道。
尘飞扬将烟头掐灭，然后扔在地上，用脚踩扁，长叹道：“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江南的惆怅。门主，假设你是穷人出身，也会遭遇像我一样的尴尬吗。”
“谁知道呢。”陈御风吐出一口烟，轻声道。
雨，忽然下了，來得是那么地突然，仿佛是早有预谋似的。
游客们都跑去寻找地方避雨，唯有尘飞扬和陈御风坐在这儿，感慨尘世间的林林总总。
这时，一位撑着略显陈旧的油纸伞的女子一路小跑着过來，在这天地间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象。
“飞扬，下这么大的雨，你为什么不找个地方躲躲呢。”女子朝着尘飞扬开口道。
“好熟悉的声音啊，真是令人怀念啊。”尘飞扬在心中感叹道，不禁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小家碧玉的女子，此时一脸的焦急之色。
尘飞扬面色复杂至极，良久，只是吐出了一句话：“为什么会是你。”
周蓉微微一愣，卸下妆的她的确变得干净，美丽。她咬着唇瓣说道：“当时只不过是我一时糊涂才会跟你说分手的，刚才也是，我并不希望我们俩的情谊就这么断掉。”
陈御风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在他心里，周蓉如今无论做什么都不过是亡羊补牢，实在是太晚了。
尘飞扬站起身來，缓缓地走到周蓉跟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把陈旧的油纸伞，嘴中喃喃道：“还是那个颜色，一点也沒有变，但是它实在是太旧了，旧到我都认不出來了。”
周蓉不理解尘飞扬的意思，还以为他只是在抱怨这把油纸伞已经破旧，于是急声道：“飞扬，这把油纸伞我一直带在身边，并且好好地保留着，如果你嫌它旧，那么我丢掉就是。”
说完，周蓉就要将手中的这把油纸伞扔出。
但尘飞扬制止了她，面色痛苦地说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不明白这把伞的意义吗。它变旧了，像人心一样变旧了，再也回不來了。你知道吗。你明白吗。”
连续两个质问让周蓉陷入了震惊之中，但她还不死心，她还寄希望于最后的那根稻草。
“飞扬，我还是你以前的蓉蓉啊，还是你心里面那个如丁香般的姑娘啊。你难道忘了我们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吗。”周蓉充满希冀地看着尘飞扬。
“啪。”
一个巴掌声响起，周蓉因为惯性后退了几步，脸上呈现出极度的震惊之色。虽然这一巴掌并不重，但是却让她感到了剧痛。
尘飞扬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痛苦，忍不住说道：“那天那个丁香般的姑娘已经彻底消散了，成为了童话故事中的一个唯美的桥段。如今我也想通了，就算是把她当作是我人生中的一场邂逅吧。”
周蓉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声道：“是我错了，是我犯贱。我现在只求你能够原谅我。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真是遗憾啊。”尘飞扬长叹道。
看着周蓉那张完全傻掉的脸，陈御风摇了摇头，将烟头掐灭，捡起地上那根已经扁平的烟头，和自己这根一起，精确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对着周蓉说道：“再纠缠下去就沒意思了，你还是走吧。”
周蓉将嘴唇咬破，然后落寞地离去，一脸的失望之色。
“啊。”
待到周蓉走后，尘飞扬忍不住大吼一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陈御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都是这样过來的，看开点，不要让感情左右了你的思维。”
尘飞扬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只不过这颗心真的好痛，这回忆真的好煎熬。”
陈御风双手负背，站立于西湖边，看着被雨水打刷的天地，说道：“我们打江南走过，我们的记忆就如莲花般花开花落，这里的邂逅不过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们不是归人，更不是过客，我们只不过是这沧海一粟，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归宿。虽然熟悉的清风依旧在吹拂，碧绿的溪流依旧在流淌，古典的建筑依旧不改当初的模样。但是，那些情，是否依旧。”
尘飞扬不禁默然，遥望着被氤氲所笼罩的湖面，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或许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烟柳的画廊，江南水乡的温婉，道不尽的是惆怅的思绪，惹人叹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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