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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正文大结局02


  司机把他们带到了村子口,又匆匆开着车离去。因为他身上还肩负着重任,在把叶渐离和聂棠送到之后,他还必须回机场去接沈陵宜。

  他不明白为何聂棠会不跟沈家那位小少爷一道出发,还要分成两拨。但是这种事,他管不起,也知道不能多问,只要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要求来就好。

  叶渐离走在她的身前。

  他随谢沉渊来过这里许多次,就是到了漆黑的地底下都是熟门熟路,可当他们站在墓道之外,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低声问:“聂棠,你相信我吗?”

  聂棠抱着毛绒绒的黄鼠狼,闻言回答道:“相信。”

  其实她的全盘计划跟叶渐离是否值得信任没有任何关联,不管他是真心站在她这一边,还是准备把她引到沟里去,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黄鼠狼好久没有享受到她的梳毛服务,现在被她抱着,还能享受到她温柔的按摩手法,舒坦得把肚子都翻出来让她摸。

  可是当它听见叶渐离跟聂棠的一问一答时,立刻就倏得立起了短短的后爪,不停地用小爪子轻轻挠着她,一边还发出咔咔咔的叫声,想要警告她:这个人根本就不可信,你信他,母猪能上树!

  聂棠从它的脑袋摸到了背脊,反复摸了两下,它很快就软化了下来,张开嘴,用尖尖的獠牙在她手指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她一面安抚它背上炸起来的毛,一边用神识跟它交流:“不用担心,我心中有数。”

  叶渐离闭上眼,隔了许久才郑重其事地回答:“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信任我。”

  “好。”

  他们没再说法,而是一前一后进入了那座已经荒废了的汉代侯爵墓。

  聂棠记性很好,对于墓地中大致的路径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她跟在叶渐离身后,耳室摸到了向下的甬道,然后踏进了一片漆黑不见光亮的世界。

  她是第二次走这条路了。

  第一次是复赛时候,血僵牵着她的手,一路把她领到了祭台上。

  叶渐离道:“虽然谢……谢沉渊没有跟我说过他的另一半魂魄藏在何处,但是我能猜到。因为每一次,他都会让我陪他到那间侧室门口,之后就让我等在门外。我有七八成把握,他最重要的东西应该就藏在那里面。”

  聂棠默不吭声地听他说话。

  这甬道实在是太安静了。

  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就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尽管叶渐离已经刻意压低了嗓音,但他的声音还是不断在这狭窄的空间中交叠回荡。

  这条路再长,终究也是有尽头。他们终于来到了一间侧室之外。

  叶渐离伸手按在石门上,犹豫了片刻,最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墓道的大门。

  聂棠在复赛的时候就被血僵带到这间侧室过,侧室中心是一个祭台,祭台上还有斑驳的深色血迹。

  而这座祭台依然静静地伫立在墓室中心。

  只是当他们进入这间墓室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几乎要把人给熏晕过去。

  血,很多很多的血,这些浓稠的殷红的血液在祭台中缓缓流动,而祭台中心正有一个光球浮在这血池上,忽明忽暗。

  聂棠微微眯起眼,审慎地打量着那团光晕——这很可能就是谢沉渊收藏起来的那一半魂魄,它贪婪地吸收着血池中的养分,餍足地享受那种被迫献祭出来的人命,在无辜之人发出死亡哀嚎时,它却能心满意足。

  叶渐离紧紧地盯着那忽明忽暗的光团,嗓音发紧:“我们该怎么做?”

  就是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团魂魄。毕竟在现代,玄学的主流从来都不会有神魂之术。

  神魂之术在玄门早已被列为禁术。像谢沉渊那样肆无忌惮使用和实验的,就属他独一人。

  聂棠慢慢地把黄鼠狼放在了祭台边上,伸出一只手,虚按在那团光晕之上。

  当她的手心接触到那团魂魄的时候,原本耀眼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来,就像小动物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刻,团起了身体,在巨大的威压下瑟瑟发抖。

  黄鼠狼瞪着它那双黑豆似的眼睛,同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祭台中心。

  聂棠轻声道:“小黄,虽然我能暂时抹去谢沉渊打在你身上的烙印,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如果想要完全解脱,就必须彻底摆脱他。”

  所谓的“彻底摆脱”,就是谢沉渊死。

  黄鼠狼仰起头,朝她咔咔叫了两声,那声音有些哀婉,似乎知道她即将要做的事会十分凶险,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而来的。

  聂棠侧过头,微笑着跟它对视,她的眼睛也被这血色的池水映得发红:“那么,你相信我吗?”

  黄鼠狼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小前爪,费力地抬到最高。

  聂棠立刻会意,也同样伸出左手到它面前。黄鼠狼把自己的小爪子塞进了她的掌心,还用力拍了两下,表示:小黄不害怕,小黄就跟你干了!

  它等着聂棠笑着夸奖它可爱又贴心,还毛绒绒的很好摸,然后再把它抱起来,又揉又捏——可是没有!

  她收回手,继续专心致志地望着血池中心的那团魂魄。她开始一张一张地撕开早已准备的聚灵符——以现代稀薄的灵气,还不足以让她直接毁灭掉对方的魂魄。

  她需要做好万全准备,一击即中。

  当她祭出了身上所有的聚灵符,她的身侧也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的黑洞,这些黑洞拼命地吸收着这整座山头的灵气,把它们全部聚集在一道。

  一切准备就绪——

  聂棠抓起了那团跳跃的魂魄,当她紧紧地捉住它时,空气中似乎响起了一阵又一阵低哑的哀鸣,它在哀嚎,在滚翻,试图从她的掌控中逃走。

  可是聂棠又怎么可能会给它机会?

  她用灵气不断地碾压着它,让它破碎为点点光斑,就像破碎的玻璃屑,零碎得不成形。

  终于,那团不断挣扎哭嚎的魂魄熄灭了,干枯油尽,毫无生还可能。

  可就在这团魂魄破灭的一瞬间,整个墓室石壁上的油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那一盏盏晕黄的油灯,趴在灰扑扑的石壁上,就像一只只黄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们。

  而之前那缓缓流动的血池突然沸腾了起来,不断有鱼眼般的气泡冒上来,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很精彩,也很有趣。”一个面目陌生的男人从墓室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袭笔挺的真丝唐装,一边踱步进来,一边拍了拍手掌。

  那稀稀拉拉的掌声回荡在空旷的墓室中,像极了一声又一声的嘲讽。

  而那个聂棠就只在沈家祭典上照过一次面的沈陵轩则一直低垂着头,跟在这个男人身后。

  “可惜,你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那个男人抬起他那双宛如深渊一般的双眼,深深地注视着他们,“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聂棠皱着眉,语气还是很淡定:“请谢先生指教。”

  “你不该把全部筹码压在一个不知道是否能够信任的人身上。”谢沉渊微微一笑,“你这不是在博弈,而是在赌博,很不幸,你赌输了。”

  黄鼠狼一见到这位旧时主人,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就像一颗蓬松的大雪球。它只想让自己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再好他们都看不见它。

  它对谢沉渊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它之所以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谢沉渊所赐。

  他就像凌晓若对待她的猫一样——甚至比凌晓若还要心狠手辣得多,他虐杀了它,然后把它制作成阴灵,永远受他驱使。

  “渐离,你告诉她真相,让她输得更加心服口服。”

  叶渐离清了清嗓子,语调干涩地动了一下嘴唇:“我对你说,谢先生的半边魂魄就在这祭台中,那都是骗你的。是我主动向谢先生请缨,把你骗到这里来。”

  聂棠缓缓地转过头,摊开手,让她掌心的魂魄碎片倾倒一地:“所以说,你在知道真相之后,依然决定站在谢沉渊这边喽?”

  “不错。我对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从我懂事起,教导我培养我的人就是谢先生。我不可能为了两个已经死去的陌生人背叛谢先生。所以聂棠,这局是你输。”

  聂棠垂着眼,细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眼睛里的神情,轻叹道:“原来是我输了啊……”

  叶渐离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谢沉渊身边,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低声道:“谢先生,我说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现在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谢沉渊轻轻咳嗽了两声,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按在了嘴唇上,他每咳嗽一声,就有鲜血在手帕晕染开来。

  聂棠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手帕上的血迹,微微眯起了眼。

  她不禁想,谢沉渊本身并没有受过伤,不至于咳血,他现在这样,恐怕还是因为这个身体承受不住太强大的魂魄,也就是说……

  叶渐离仿佛没有看到谢沉渊咯血的事实,反而很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我扶谢先生去边上休息吧,聂棠就由我来处置——”

  他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从扶住谢沉渊改为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左手一翻,从袖子底下露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噗得一声精确地捅进了谢沉渊的胸口。

  为了防止这一刀捅得还不够狠不够深,他甚至还用力转动着了一圈匕首,再次拔出匕首,复又狠狠一刀刺进了谢沉渊心脏的位置。

  连续两刀,刀刀都正中心口,就算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叶渐离收了手,退后一步,轻声道:“谢先生,我不恨你,但是我也不会再让你兴风作浪下去了,我不想像我这样的孤儿越来越多,然后一个一个被你利用。我已经受够了。”

  谢沉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

  他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胸口,他开始剧烈地咳嗽,一边咳一边就有鲜血不断地从他嘴里咳出来。

  谢沉渊缓缓摇了摇头,用那双深渊一般的眼睛注视着他:“我只能说,很遗憾,你做出了一个最错误的选择。你以为,在收养你之前,我会没有调查清楚你的身世吗?”

  叶渐离愣住了。

  他当然……当然是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得出来的结论却是:沈正沛当初是先把他过继到了自己膝下,给他按照沈家的规矩取名为“沈陵轩”,然后又偷偷把他扔到了福利院门口。他的身份早已被另一个人取代,就算要查,也很追溯到真相。

  他以为,谢沉渊并不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才会收养他。

  “我当然是知道的。”谢沉渊吃力地咳嗽着,“可以说,当初还是我提议让沈正沛把你给丢到福利院去的。你的天赋这么好,从小在沈家长大,真是太可惜了。”

  叶渐离惊骇莫名,忍不住退后好几步,颤声道:“怎么……这怎么可能?!”

  “你在福利院里,品尝过人间最屈辱最无助的痛苦。而我,会像救世主一样把你解救出来,只可惜中间出了点岔子。”谢沉渊道,“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反而给我省却了不少麻烦。”

  叶渐离定了定神,突然往后一伸手,祭台里的鲜血都在他的灵气牵引下,化成为一股又一股的血蛇。

  无数条血蛇一蜂窝地缠绕在重伤了、勉强还能喘气的谢沉渊身上,嘶嘶地口吐红信,同时撕咬住了谢沉渊的咽喉。

  叶渐离冷冰冰地开口:“不管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不在意。我只知道,你在我的劝说下,把藏起来的那半边魂魄收了回去,所以你现在——就只能死了!”

  轰得一声,谢沉渊躯体被那些血蛇绞成了几块,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就在谢沉渊被分尸在他们前面的时候,聂棠终于想明白了,厉声道:“叶渐离,小心你身后!”

  可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一直怔怔地站在谢沉渊身后的沈陵轩突然张开了双眼,他那双眼睛甚至比之前的谢沉渊还要幽深,还要黑暗。

  他伸长手臂,一把按住了叶渐离的肩膀,微笑道:“真是愚蠢,既然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世,我怎么可能会不防着你,让你这么简单地就偷袭成功呢?”

  ……

  叶渐离反应迅捷地一沉肩膀,握在手上的匕首再次向后刺出,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了一阵被挤压的痛苦,还有空间震荡的扭曲感。

  当这股突如其来的震荡感过去,他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痛。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那把他非常熟悉的匕首端端正正地插在了他的下腹上。

  谢沉渊就在这一瞬间跟叶渐离交换了身体。

  他以叶渐离的面目露出了一个微微扭曲的笑,低声道:“我当初收养你,就想着,你的天赋很不错,如果我换不到那个最完美的身体,那么,至少还有你的可以作为备选。”

  “沈陵轩是沈正沛养在外面的私生子,是他跟一个普通女人生的。很幸运,他不是瞎炮,可就凭那微乎其微的天赋和灵力,沈正沛怎么有脸把他带回沈家,然后让他认祖归宗?”

  “于是我就问他,看过狸猫换太子这出戏文吗?男婴在小时候,都长得差不多,正好你们的年纪也就相差几个月,根本看不出破绽来。沈正沛自然不会觉得我这个主意有什么不好。”

  “毕竟,我全都是为了他着想。而我,也的确需要你,我需要一个更加年轻健康的体魄,优秀的传承天赋,最凄惨能够引人同情的身世,我会用你的身份回到沈家,接近我的下一个目标。”

  谢沉渊伸手一推,叶渐离就这样被他轻易地推倒在地。

  “我也需要你帮我把聂棠引过来,你的自作聪明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聂棠。”谢沉渊转过身,缓步朝聂棠靠近,当他注意到聂棠身边不断吸取灵气的那些黑洞时,就只轻描淡写地挥了一挥手。

  ——那些黑洞突然破碎,转瞬间消亡!

  谢沉渊顶着叶渐离那张秀美的面孔,微笑着注视着她:“而你,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比叶渐离要强得多。你刚才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发现我这具身体早就维持不住。”

  聂棠镇定地回答:“你刚才在咯血,可是并没有受伤,所以我推测这是因为那具身体不过是一具将死的傀儡罢了,反而躲在后面的沈陵轩才是你。”

  “我喜欢你的聪明和极端理智,如果你的选择不是那么令人失望,那就更好了。”他虽然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聂棠,可一只手却伸向了一旁瑟缩成一团毛球的黄鼠狼,“这小东西,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我却对它完全放任,就是想要再等一等,看看你有没有被我拉拢的价值。”

  他一伸手,黄鼠狼就身不由己地飞到了他的手上。

  黄鼠狼畏惧谢沉渊,可它还是勇敢地亮出了自己的獠牙,朝着他张大嘴,凶狠地吼叫,它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竖瞳,背上的毛根根直立。

  它太没用了,在谢沉渊面前就是废物,它根本没有实力去保护聂棠这弱鸡主人。

  它实在太差劲了!

  谢沉渊一把捏住了黄鼠狼的脖子,不顾它在自己手中拼命地挣扎,又问道:“聂棠,你可知道,我到底看中了你什么?”

  聂棠看着快要被掐成一条皮毛围巾的黄鼠狼,动了动嘴唇:“你把它放开——”

  谢沉渊温和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好,这就还给你。”

  然后,他当着她的面,咔嚓一声,直接扭断了黄鼠狼的脖子,把它抛回了她的怀里:“给。”

  聂棠抱着软趴趴的、奄奄一息的黄鼠狼:“……你!”

  她不是个容易被情绪掌控的人,可是在这一瞬间,她被真正地激怒了。她从口袋里抽出一叠又一叠的符篆,劈头盖脸地朝谢沉渊扔去。

  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热浪奔腾过后,聂棠再次祭出了聚灵符。她自然是想把灵气聚集在自己身边,用精英训练营里压制苏源景的办法去对付谢沉渊。

  只见一阵浓烟消弭之后,谢沉渊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她释放出威压。可是……再强大的威压,对他来说都是毫无用处,没有半点负面影响。

  “聂棠,你难道还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输在了何处?”谢沉渊遗憾地摇了摇头,“你难道就没有思考过,既然你的父亲叶眠风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为何还要考虑招揽你?”

  他察言观色,轻叹道:“看来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已经被沈陵宜的事情冲昏了头。但凡你肯把心思分过来一点,就会想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聂棠捧着在她手臂上可怜巴巴颤抖的黄鼠狼,语气沉重:“……因为你想像利用叶渐离那样利用我。”

  “你错了。你跟叶渐离是不同的,他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世,就一定会产生反弹,而你不会。”谢沉渊用最温和的口吻道,“因为你是从古代回来的,不是吗?”

  “你对你父亲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任何记忆,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在经历过修真界的弱肉强食之后,你的理智会取代你的感情,占到上风,你当然会选择对你最有利的选项。”

  谢沉渊看着聂棠睁大了眼睛,瞳孔微微收缩,这样的表情代表了惊诧与不敢置信,也正是她这样一副无法相信的神态取悦了他,让他感到满意。

  他轻轻一挥手,再次让她制造的灵气磁场完全失效,一道血色的绳索从祭台中升腾到半空,然后温柔地绞住了她的身体,把她的右手腕强势地按在了祭台边缘。

  谢沉渊把自己的全盘计划向她娓娓道来:“很意外吗?我当然知道你的神魂是从古代回来的,所以你才会从被叶家认定的瞎炮摇身一变,变成玄门最出风头的天才人物。就像你同样知道我的身份一样。”

  “你看过我的记忆,我原本是西汉门阀家的庶子,一个魔修收了我当徒弟,可惜他并不是真心想收我为徒,只是想夺取我的神魂,用来炼制法器。然后我发现了他的阴谋,反过来把他杀了,他的法器和宝物都落到了我的手上。”

  “一个是修炼百年有余的魔修,一个是再渺小不过犹如蝼蚁的凡人,实力差距悬殊,凭什么我就能反杀这样一个实力高过我数倍甚至数十倍的人物?”谢沉渊抬起一只手,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是凭这个。因果契约并不会让你看到我的这么多记忆,也不会让你时常都能跟我神识相连,知道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我,主动让你看到这些的。”

  聂棠被禁锢在祭台边上,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她发觉那困住她的血绳非常牢固,根本就挣脱不开。

  叶渐离的这个技能被谢沉渊用了出来,这威力和效果就立刻成倍增长,反而衬托得他之前的攻击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聂棠低垂下了头,低声道:“所以说,你让我看到了你走在这座汉陵的墓道里,想要暗示我,你的神魂很有可能会藏在这里?你后来又让我看到了周口村那所乡村学校的事情,你是想要我去亲手去处理这件事?”

  谢沉渊微笑道:“啊,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赠与你的礼物。你喜欢这些礼物吗?”

  从一开始,那些记忆也好,神识窥探到的片段也罢,全部都是谢沉渊故意让她看见的。

  她最开始看到这些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确认事情的真假。

  当她发现,她看到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她就会以为,她真的能通过这种方式去了解谢沉渊的情况,然后先他一步做出决策。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所看见的就仅仅是谢沉渊想要她看到的那一部分。

  “后来,我以沈正沛的身份去沈家拜年,很轻易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用怀疑,如果我不想暴露的话,就凭沈陵宜那一壶加了料的茶水,想要我暴露身份,就是千难万难。”谢沉渊慢条斯理道,“但是,我在中途跟你神识链接,告诉你我现在就在沈家,正在跟沈正清商谈新一年的家族事务。那个时候,你是否就开始对你自己的神识深信不疑?”

  “毕竟你是从古代修真界回来的,在你的认识里,你的灵魂里本该就是最强悍的,在现代绝不会有一个人能够跟你相提并论。”

  这就是聂棠最大的思维盲区,她太自信,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也是每一个聪明人最容易犯的错误。

  “接着,那个姓周的糖水铺老板向你求助,你就会发觉,你之前看到的那座荒废了的学校,那些被我制作成傀儡的小孩,这些事都是真的。于是你会动用自己的手段和力量去解决了这桩难题,再次加深了对自己的神识绝不可能犯错的认识。”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你理所当然地会产生了一丝疑虑,觉得为何学校事件解决起来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困难。你会想,这里面是不是还有陷阱,我会不会还布置了后招。”

  “然后,陶情就出现了。你就立刻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看破了我所有的意图。学校什么根本就是幌子,陶情才是那颗重要的棋子。正好,陶情自爆之后,废掉了苏源景一只手。”

  谢沉渊停下话头,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在他心里,聂棠也不过是一只蝼蚁,他想要碾死她,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只蝼蚁。

  有时候,不小心被蝼蚁咬上一口,也许将会致命。

  于是他这样大费周章,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她挖坑,让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带着走,到了最后完全丧失了警惕心,主动跟着叶渐离来到了这座曾一度把他困在其中的东汉侯爵陵。

  他喜欢看他们表演、看他们震惊,然后垂死挣扎。

  他喜欢用对手最擅长的方式去还击,他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碾碎他们的意志和自信,让他们自食其果!

  “这之后,你就开始策划,应该怎么让我再也无法使用神魂之术。自然是先毁掉我那一半藏起来的魂魄,保证我没有办法再调换新的身体。而叶渐离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从他亲手报复养母张宝珍就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喜欢自己亲自动手的人。”

  “所以他会假装听从我的命令,把你带到这座陵墓底下,再趁我不备,捅了我两刀。可是这些我都能预料到,我自然将计就计,且让他得意一下。”

  之前倒在地上一直悄无声息的叶渐离突然动了一下。

  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连挪动一下都困难,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流淌鲜血,他已是失血过多,支持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你到底输了哪里了吗?”

  谢沉渊的语气非常温和,就像一位负责任的老师,正在询问自己最调皮捣蛋的那个学生。

  聂棠知道,他突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向她清晰解答,无非是想要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她输得有多惨。

  “我输在了——”聂棠抬起眼,安静地回视过去,语气平淡,“我只输在了时间,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

  谢沉渊弯下腰,用冰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当他仔细看过了聂棠的眼睛,最终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温和道:“你在说谎。”

  “你表面镇定,实际上正在苦恼地琢磨脱身的办法,可是你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你就想,不能承认你害怕,不能让我太得意。”谢沉渊微笑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将是毫无意义的。”

  聂棠又细微地动了一下身体,轻声问:“那你想要怎么对付我?”

  谢沉渊挺直了腰身,他凝神注视着那一潭正咕噜咕噜冒着鱼眼泡泡的血池,忽然道:“放心,我早已给你安排一个令人满意的结局。你跟那个叛徒不一样,你值得更好的。”

  然后,他背过身,来到了叶渐离面前。

  他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肩膀,轻声道:“还记得我把你从你那对养父母身边接走的那一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们都是被天道抛弃的人。”

  叶渐离虚弱地哼了一声,他的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纱,他之前一刀插得很深,所以他现在自食其果。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身体里流失,他即将走到了自己命运的尽头,就像当初的商洛一样。

  可笑的是,他最终,还是没能掌握住自己命运的轨迹。

  “可是我远胜于你的地方就在于,我能猜到你所有的想法,然后针对你的计划做出对策。所以,即便我们同样被天道所厌弃,我依然会过得很好,比你要好得多。”

  谢沉渊慢条斯理地把他想说的话缓缓道尽。

  他喜欢有实力的对手,尽管聂棠还太弱小,让他不够尽兴;尽管叶渐离是个自始至终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货,毫无成就感。

  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跟一个人如此认真地去较量了。

  这胜利的果实,能够带给他一丝久违的喜悦。

  “而聂棠……你的血液会溶于我的身体,你的天赋将会为我所有,我会带着你一切的值得拥有的能力继续活下去。”谢沉渊缓步走向了漆黑阴暗的墓道口,朝他们挥了挥手,“再见,两位。”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沸腾的祭台血池突然蓬得燃烧起了鲜红的火焰,那火光来势凶猛、艳丽夺目,带着席卷一切,把整个世界焚烧成地狱的炙热和残酷!

  聂棠五行属金,火能克金,同这样的红莲之火靠得这般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火舌一下子席卷其中!

  她向来再能忍耐不过,可是在魂魄受损的当头,还是痛苦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谢沉渊就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着她痛苦的呻吟。

  他半阖着眼,手指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一道艳红色的火光像蛇一样,一口咬住了聂棠被禁锢在祭台上的右手腕,鲜血从她的伤口喷涌而出……

  ------题外话------

  谢沉渊:你们都是渣渣,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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