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黄鼠狼的肺腑之言
黄鼠狼红着眼眶一通宣泄，看得出，他对冬瓜的情义是真诚的。
冬瓜之所以一直那么照顾黄鼠狼，以至于后来黄鼠狼要脱离组织自立门户，这是江湖大忌，冬瓜也没有多说一句，还给了黄鼠狼一大笔启动资金。
也许冬瓜自己心里也清楚，他的这些个小弟，都是因为利益而围在他身边，只有黄鼠狼对自己是真心实意。
黄鼠狼指着张哲宁的鼻子红着眼眶大声宣泄，张哲宁面无表情，只是悠然自得的喝酒吃菜。
黄鼠狼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
张哲宁给他倒了一杯酒，“说完了？”
放下酒瓶子，张哲宁抬了抬下巴，“你说完了，就该轮到我了，黄鼠狼，你别说什么玉石俱焚之类的话，你还不够格，你所谓的线索什么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的兄弟现在已经在你家找到那条线索正在回来的路上。”
“你……”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张哲宁丝毫没有避讳黄鼠狼手里紧握着的匕，继续慢条斯理道，“说老实话，我要弄死你，或者把你怎么着，你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别开玩笑了，如果你这点儿小手段就让我栽跟头，我不知道死几次了。但是黄鼠狼你听着，一百万我明天就让人给你送去，只是你记住，我不是怕你，而是看在你还算是有点良心的份上。”
黄鼠狼缓缓松开手里的匕，站起身，“谢了。”
说完他就要走。
“等等！”
张哲宁突然叫住黄鼠狼，轻轻叹息一口道，“不用那么着急，一桌子酒菜浪费了怪可惜的，坐下喝两杯。”
黄鼠狼深吸一口气，然后重新缓缓坐下，一言不，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你现在不动我，就不怕养虎为患，万一我哪天走了狗屎运跑来找你报仇吗？”多喝了几杯酒的黄鼠狼说话也完全放开了。
张哲宁手里捏着酒杯，玩味道，“不怕，你不是冬瓜，你比他明白，你没他那么糊涂。”
黄鼠狼露出个惨淡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是啊，冬瓜哥如果能明白一点儿，或许会活得更长一些，只不过，他栽在你们手里是迟早的事儿，就算他有意向你们示好，你们总有一天也不会放过他的，就算你不想动他，路南肯定要动，阿三肯定要动，一闪难容二虎，这是个颠扑不破的道理，东门就这么大点儿，容不下两只老虎一起生活，食物不够，总得死一个。”
黄鼠狼的确是个明白人，他说的这些道理有些就连张哲宁都没想到，毕竟，如果按照出道时间来算的话，黄鼠狼算是张哲宁的老辈子，江湖上摸爬滚打那么些年，也看透了许多东西。
“其实冬瓜哥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弱，他其实是个挺聪明的人，只不过就是疑心太重，这些年除了我以外，就没见他跟谁真心的聊过几句，道义这玩意儿在冬瓜看来比粪土都还不如，所以他从来没有朋友，没有真心实意的兄弟，他身边的人都是因为利益而聚在一起。”
说着，黄鼠狼顿了顿，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接着道，“你们能赢，并不是说你们就比冬瓜哥高明许多，不是我向着谁说话，你们几个当中，要是单独拉一个出来和冬瓜哥对上，就算是你和路南，还有阿三，胜负的几率也是各占一半，冬瓜哥败就败在他是一个人，而你们是个团队，并且是因为感情而凝聚在一起的团队。”
“说实话，我心里边特别不待见你们几个，也害怕你们几个，你们几个就像是我的克星一样，我总是栽在你们手里。说来也怪，我以前跟着冬瓜哥刚起步的时候，什么大阵仗都见过，比你们狠，比你们毒的对手也碰见过，但从来就没吃什么大亏。”
“后来眼看着东门上我们能够只手遮天，你们几个莫名其妙的蹿了出来横空插上一脚，我从最开始没把你们放在眼里，到后来怕你们，恨你们，最后无可奈何。”
“其实除了这些以外，我还特别嫉妒你们，我总说冬瓜疑心太重，事事机关算尽，导致最后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可是我自己呢？还不是一样，混了那么多年，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呵呵，真他妈的，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成天拼死拼活是为的什么，就算哪天我混成世界富，那他妈的又能怎么样？就能长生不老了？”
黄鼠狼是爱装逼了点儿，不过他推心置腹说的这番话，却让张哲宁在某个精神层面上得到了一些提升。
这是一个老混子老江湖的肺腑之言，这些话，是花多少钱都听不到的，所以张哲宁一直听得很认真。
多少江湖风云人物背后，是数不清的悲哀和孤独，和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黄鼠狼的这番肺腑之言，就是绝对大部分江湖人的一个真实写照。
做大哥真的就很风光吗？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小弟跟着，有钱，有女人，住洋房，开豪车，可是这些东西的背后是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某个晚上突然醒来，又是什么一种情绪？
如果可以回头，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已经功成名就的江湖大佬都会选择一份平淡甚至清贫的简单生活。
简单就是福气，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真正明白的又有几个？
只是江湖路是一条单行道，踏上这条路的人，注定回不了头。
“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金盆洗手吗？”
张哲宁看着神色悲哀的黄鼠狼，心里边也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苦楚，肯定不是同情黄鼠狼，而是在为自己，为自己的那些兄弟感到悲哀。
黄鼠狼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摇头苦笑道，“金盆洗手？呵呵，你也算江湖中人，现在你也攒了不少钱，足够让你荣华富贵一辈子，你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带着钱，找个地方踏踏实实享受人生，可是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张哲宁沉默不语，黄鼠狼的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他的心脏上。
黄鼠狼继续苦笑道，“我帮你回答，你一定做不到，或许运气好可以，不过你付出的代价肯定过你的想象。就比如我，我身边认识的人全是江湖上混的，我干的事儿也和江湖有关，恩怨情仇这四个字，就足够让我即使是死也只能死在江湖路上。”
“带着钱离开？换个陌生的地方？别逗了，如果我不继续往前冲，而是挺下来，卸掉自己的爪子和獠牙，那些个恨我的人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还有，我认识的都是江湖人，干的都是江湖事儿，除了吃江湖饭以外，你还能让我干点儿什么？”
“江湖这玩意儿，要么远远避开别去招惹，要么招惹了就得闷头向前冲，就算冲不动了，也得保持原地不动，一旦后退一步或者回头，数不清的明枪暗箭就会雨点一般朝你捅来，还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全都要跟着遭殃，你说，我能回头吗？”
张哲宁继续沉默不语，面色平静，但确实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黄鼠狼这番肺腑之言处处击中他的要害。
其实张哲宁本来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现在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刚开始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自己强大起来，然后杀回去找周志东报仇。
可是这么些年，差点死过，被人砍过，被人拿枪崩过，杀过人，蹲过大牢，一通折腾下来，却现内心深处几乎都快要把周志东这个名字给淡忘了。
别说张哲宁了，就算是和周志东有着血海深仇的方一鸣也再没提起过这事儿。
时间长了，遇见的事儿多了，很多事情也就慢慢看开了。
现在再想一想周志东，突然觉得没那么很他了，也开始慢慢理解他。
如果当初换了自己是周志东，恐怕所作所为也和周志东一样，这个世界本就是人吃人的社会，周志东何错之有？
只是现在张哲宁真的回不了头，就像黄鼠狼说的那样，他现在就是一辆开足了马力在悬崖峭壁上疯狂冲刺的大卡车，一旦刹车或者掉头，都会万劫不复。
想弄死张哲宁的人太多了，就算张哲宁不怕死，那他身边的这些个朋友呢？
该报的仇还没报，该报的恩也还欠着，恩怨情仇，这四个字对江湖中人来说，就是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一旦钻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那天晚上，黄鼠狼喝多了，像是个疯子一般又唱又跳，时而哈哈大笑，疯疯癫癫的从张哲宁家离开，一个人跑到马路上去当街撒尿，一个执法人员过来劝阻，“先生，这里不能随地大小便，我要依法对你进行一百元的处罚。”
黄鼠狼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钱撒得到处都是，哈哈大笑道，“行啊，你数数看有多少，有多少我就再撒多少泡尿。”
然后黄鼠狼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嗷嚎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谁也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在为冬瓜而哭吗？
不全是，也许他是在为自己而哭。
方一鸣回来的时候，看见张哲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地上全是烟头。
“慕儿，你先去休息。”
方一鸣朝李慕儿打了个招呼，然后拉了一条椅子，坐在张哲宁的旁边一言不。
“一鸣，你现在还恨周志东吗？”张哲宁突然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方一鸣苦笑，“算不上恨，我理解他，但是有朝一日有机会我还得弄死他，不为我们方家，这是成王败寇的规律，如果当初是我们方家赢了，恐怕我父亲和我的手段比他们周家还要狠毒。”
“我只是放不下黄博然的那档子事儿，不为别的，就为了周志东打死黄博然这件事儿，我这辈子都得找他把这事儿给了了！”
张哲宁轻轻吐出一口气，“听说周志东没念大学，高中毕业就参军去了。”
方一鸣冷笑一声，“好像是吧，不过这与我无关，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为博然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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