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猜测
距离临关城回来不过短短数日,整个宋宅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宋宅的时候,往日里轻松的氛围早已荡然无存。
宋沅带着绿芜下了车,宋伯将马车赶到后院解下来,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局势逐渐明朗,但隐藏在暗处的人实在太多。
宋沅让绿芜和宋伯先去休息,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里。
一把红缨枪摆放在床头,显然是主人经常擦拭它,所以显得格外光洁干净,没有一丝生锈的痕迹。
每当心神不宁的时候,宋沅就喜欢取下红缨枪缓缓擦拭,以此来平息内心的波澜,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家仇。
此时的她又一次彷徨了。
她缓缓取下红缨枪,那个被血染红的夜晚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脱手而出红缨枪,那无力感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了一般。
疼痛、无力。
就像现在这样。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沐浴吗?”绿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宋沅唤醒了过来。
“好。”宋沅将红缨枪放回床头,打开了门。
从牢中回来,洗掉一身的疲惫,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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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洁白如玉的双肩浮在水面上,清澈的水中掺杂了花瓣,隐约间可以看见少女曼妙的身姿。
宋沅抬起手将一头黑发打湿,涂抹上皂角清洗。
正在这时,窗户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宋沅猛地抬起头,将手中的布巾狠狠地甩了出去!
一只手接住了濡湿的布巾。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江瑜的脸出现在窗户边。
宋沅立马从一边的架子上抽过衣裙,紧紧地裹在身上,怒道:“你!”
向来神色自如的江瑜此刻却神情一片空白,他愣愣地看着面前身姿绰约的少女,那濡湿的衣裙紧紧裹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前,堪堪遮住一片欺霜赛雪的美景。
美人对他怒目而视。
江瑜脚一滑,“砰”地一声摔了进来。
“小姐怎么了!”绿芜在外间听到声响,连忙敲门询问,眼看就要开门进来。
宋沅连忙高声喊道:“我没事!只是摔了一跤,你别进来!”
绿芜在门口嘟囔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
宋沅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瞪着不请自来的江瑜,脸上却不由地泛起了红晕:“你给我转过去!”
江瑜捂住撞到的鼻子,悻悻地转过了身去。
身后一阵水花声。
宋沅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坐吧。”
江瑜轻咳两声,一双眼睛不知该如何安放,有些僵硬地走到桌边坐下,摸索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宋沅已经穿好了衣裳,只是湿着一头黑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濡湿了一片衣领。
她走过来:“有什么消息?”
态度平复的太快,倒是叫江瑜有些无所适从。
“我替你……擦头发吧。”江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宋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江瑜又咳嗽了两声,拿过一边干燥的布巾,站在了宋沅的身后。
宋沅的那头秀发乌黑浓密,泛着光泽,摸在手中十分顺滑。
江瑜缓缓擦拭着她的头发,心中升起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替女子绞发,是夫君常做的事情。
五年前他曾无数次梦回,想象与她共处一室,替她绞发的场景。
他曾以为,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来不是为了做这些吧?”宋沅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吴杰是你派人接过去的?”
江瑜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是。”
“可是我听说……”宋沅皱起了一双柳眉,显然心中有很多疑问,她刚一开口就被江瑜打断了。
“今日在牢房中,人多眼杂,我不好直说。”江瑜认定了宋沅的猜测,“秦知没有死,但确实有人想杀他。”
宋沅侧过头,示意他解释。
“秦知确实是我的人,事实上,刑部主司,咳,也是我的人。”江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他们都是我安插在刑部的,为的是保证你的安全。”
宋沅恍然想起几次和李捕头发生的争执,虽然主司都看似站在了李捕头的那一边,但每次她都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甚至从未吃过半点亏。
反而是李捕头,职别多年不升,还总是被责骂。
原来竟是这样。
宋沅别了一眼江瑜,却见江瑜扭开了脸。
这人竟然早早暗中安排了这么多人在她的身边……这五年来自己能顺利在刑部获得一席之地,只怕和他在背后的支持脱不了关系吧。
那些她自以为孤军奋战的日子,竟然都有人在身后扶持。
宋沅一时沉默了。
“你不要多想。”江瑜补充道,“帮你只是顺便,在刑部安插势力,为的是查清我母后和宋家的死。”
是了,当年宋府灭门前不久,江瑜的母亲,大盛的先皇后意外在宫中暴毙。
当时这事情发生的突然,没有给江瑜任何的准备,他消沉了许久。
宋府作为先皇后外家的家臣,当时也服了丧。
难道连先皇后的死也有蹊跷?
宋沅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先皇后外家是军武世家,在朝中素来有着威望。
先皇后进宫后,为了打消陛下的疑虑,先皇后的外家,也就是江瑜的外祖家就上交了兵权,自请还乡了。
而接替职位的,就是他的门徒,手下的副将——宋昭。
也正是宋沅的父亲。
先皇后暴毙宫中,江瑜的外祖家借口年老力衰,甚至没有亲自上京参加女儿的丧事。
不久之后宋氏灭门,他们也同样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和京城的一切完全割断了联系一样。
难道……他们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所以才早早地抽身出去,保全一家的性命?
先皇后的死,真的和宋府灭门有关?
也许是看透了宋沅的疑虑,江瑜开口道:“暂时还没有查到直接的关联,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他顿了顿,“但我觉得,应该是脱不了关系。”
一个军武世家是为何几乎抛弃了他们的独女,抛弃了门徒,只为了换的家族平安?
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头发已经渐渐干了,江瑜坐了回去:“你不需要想太多,调查这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解决面前的事才是我们需要思考的。”
宋沅回过神来:“这么说,秦知和主司的死……”
“不错。”江瑜点了点头,“和临关城脱不了干系。”
“我后来想到,我们前往临关城的时候曾经听到居民提过,他们在去年就收到了让他们不要反乡的家书。”宋沅突然想起了这回事,“也就是说,临关城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出了事,封了城,但是楚仪却说是数月前才发生的水灾……”
“是,就我们的猜测,无故发生拒绝返乡的事件,一定是因为封城了。”江瑜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宋沅神色一紧,她显然也想到了。
“不一定是封城了……如果是封城,他们未必能够寄出去信,或者说,未必是他们寄的。”宋沅低声说道,“有人不让他们回来,或者说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不能让更多人知道的变故。”
一座城,一座天然的仓库,三面被封,只有一条出路。
这儿发生了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呢?
“可以确定的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所以这个人选择直接开闸,让洪水冲垮了整座城。”江瑜道,“并且同时,他封锁了所有可以出入城的路,为的就是让这座城悄无声息地消失。”
“但是一座城怎么可能消失呢?”宋沅不解,“朝廷早晚会发现的,即便是一座死城。”
“没错,所以只是为了销毁证据,争取时间。”江瑜道。
“在临关城的时候我就发现,虽然城中居民伤亡不大,但是房子却已经被冲垮了十之七八,这合理吗?”江瑜叹了口气,像是有些不愿意直说,“临关城早几年就曾经遭过一次水灾,从那之后朝廷拨款,将大部分的楼房都进行了加固和重建,为的就是在水灾再次来临时保护城中百姓。”
“但是这些房子却被冲毁了……”宋沅喃喃道。
“那时我便怀疑,有人从中作梗,抽取了朝廷拨给临关城的赈灾银两,并没有讲这些钱拥在重建上面。”江瑜接着说,“而大坝被毁,更加证明了这一猜想。”
“这些人为了掩盖房屋并未被重建的事实,才要开放大坝?”宋沅惊讶,“就为了这件事情?”
就为了掩盖自己贪污的证据,就不惜毁了大坝,让整座城陷入洪水之中,若不是楚仪救援得当,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那儿!
“是……如果说为了掩盖贪污而毁了这座城尚且还有可能,那么追杀从临关城逃出的人,就太不合理了。”江瑜道。
没错,杀人者的手甚至已经伸到了京城,伸到了天子脚下,为了铲除贪污的证据,冒更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更何况这些事情横亘刑部、临关城,此人权势不低,却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杀了临关城出来的人……只是为了贪污?
上位者总有数不清的手段可以保全自己,为何会选择最危险的一条路呢?
宋沅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猛地看向江瑜。
江瑜在她的神色中也抿住了唇,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
“这笔钱的用处,是比起在天子脚下杀人,更大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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