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跑
宋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的脑后像是裂开了一般，她这才想起自己是被打晕了带走的。
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环视这间小小的屋子。
这是间仓库，整个房间只有容纳两三个人的空间，高耸的屋顶下，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
大门紧闭，外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想来应该是有人看守。
这是，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了，宋沅立刻闭眼假寐。
只听得一个人被推了进来，门又迅速地关上了。
她睁开眼，同样被捆住手脚的江瑜正半坐在她的面前。
“江瑜！”宋沅低声惊呼。
江瑜被捆住了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干涸的血迹凝固在划破的衣衫上，显得有些脏污。他神色倦怠，像是被带走盘问了。
“我没事。不用担心。”江瑜低声道，他靠坐在墙边，却像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忍不住低声抽了口气。
宋沅皱着眉，迅速地挣开捆绑得并不牢的绳索，走到了江瑜的身边。
“别……”江瑜想要躲开，却被宋沅神情严肃地按住了。
“别动！”她轻轻拉开江瑜的中衣，只见那劲瘦的上身覆着流畅的肌肉，因为身上没有抹黑，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红色的鞭痕，显得格外狰狞。
“他们……审讯你了？”宋沅眼底一热，眼圈不由自主地泛红了起来，“话是我说的，为何他们要审讯你？”
江瑜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间温柔了下来，他轻声笑道：“我可是良家妇男，你这样看我身子，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宋沅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她仿佛回到了五年前，江瑜仍旧是那个清正君子，仍旧会在桃花盛开的时节为她送来桃花笺，默默站在桃花树下等她，只为了远远见她一面。
而她也仍旧是那个被所有人护在手心的宋府小姐，父母和睦，幼弟乖巧，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待她极好，全京城的贵女都羡慕嫉妒她。
“别哭了。”江瑜的声音低沉却有力，他伸出手擦了擦宋沅泪湿的双颊，哑声笑了，“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宋沅有些脸热，或许是这境遇让她卸下了些心防，她头一次没有对江瑜冷嘲热讽，背过脸胡乱地擦干脸上的泪水。
刚想说些什么，仓库的门又被打开了。
“喂，你。”一个山匪喽啰探进头来，没好气地指了指宋沅，“出来。”
宋沅神色一冷，刚要动手，便被江瑜握住了手。
她回过头，只见江瑜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是，他们此行是要去查探临关城的状况，查清陈元所说的“死城”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这些山匪出现在山道上，不抢劫，只杀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为的就是阻止他们进入临关城！
她说出自己的身份时，那小头领似乎说了一句“我早就料到了。”
他料到了什么？
何出此言？
在查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更何况，那传说中的朝廷兵马根本就是说来诓他们的，如今他们两人是真正的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想办法脱险。
冷静想来，以江瑜的身手，即便是无法脱险，也绝不至于就这样任由他们鞭挞。
他一定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儿，宋沅站起身来，决定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也一起！”小喽啰见她听话，又指了指江瑜。
宋沅回过头和江瑜对视一眼，俯下身拉起他，撑着他站起身来。
耳边拂过一丝温热的气息，宋沅只听到江瑜在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官匪勾结。”
-
江瑜和宋沅被带到了山间的一个竹屋前。
竹屋本清雅，但这个竹屋却被貂皮虎纹装饰，整个一山大王的巢穴，俗不俗，雅不雅，奇怪得很。
两人在山路上看见的那个自称“霸天”的山匪头子正坐在竹屋的正中间，大马金刀地喝着酒，脸上是一副很不爽利的模样。
见到两人，他的神情突然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朝身边的喽啰抬了抬下巴。
一个喽啰走上前来，将宋沅拽到了霸天的身前。
“确实是个美人。”霸天的目光在宋沅的脸上转了一圈，带上了点兴味。
宋沅相貌姝丽，虽然此刻因为奔波有些灰头土脸，但仍然遮不住她的美貌。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霸天满意道。
宋沅柳眉一拧：“放肆！你敢这么对待朝廷命官！”
“哈哈哈，小娘子，还在演戏呢？”谁知霸天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朝后一靠，“你家相公都告诉我了，你以为冒充刑部那帮草包就能吓住我？太天真了——”
他笑起来，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显得有些滑稽：“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胆识。所以这才高抬贵手，饶了你们的命。”
宋沅有些意外地扭过头去，看见江瑜深沉的神色，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必然是在审讯的过程中，听出这些山匪并非为了劫财，而是和官府勾结，所以才说了这番话。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宋沅顺势软了下来，再没有平日里冷淡的模样，俏丽的脸带着些泫然欲泣看向霸天。
霸天似乎对此很是满意，他招了招手，让宋沅坐在自己的身边：“你是别想下山了，就留在山上给我做压寨夫人吧！至于你夫君……要是你把我伺候的好了，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宋沅带着哭腔道：“我们的父母还在临关城内，能不能让我们去看看父母，我一定回来，一心伺候大王。”
“哈，临关城？”霸天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去什么临关城，那儿早就没什么人了，你们父母估计早就死了吧。”
“什么？”宋沅大惊。
“毕竟城内……”霸天话未说完，突然就失了声。
只见他眉心一点红色，人已然没了声息。
宋沅猛地看向江瑜，只见他全然没有了方才虚弱的样子，三两下就挣开了绑住手的绳索。
她还在愣神，江瑜便三两步冲了过来，拉着她便朝外跑去。
主将被杀，寨子里的山匪们乱了一瞬，很快就在副手的领导下反应了过来。
宋沅被江瑜拉着朝外跑去，终于在山林间停了下来，在一片灌木后躲过了第一批追兵。
“你这是做什么！再问两句就能问出和他勾结的人是谁了！”宋沅低声急切地问道。
“没必要再问了，他不会说的。”江瑜冷静地看着灌木丛外的动静。
“我以为你说的那番话，是想要我去套他的话……”宋沅有些不解，“为什么要这时候动手？现在好了，别说套消息了，能不能逃走都是个问题。”
江瑜没有回答，微微别开了头。
宋沅看过去，只见他的耳尖似乎有些红了起来。
她突然福至心灵，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会……是看到我向那个霸天示弱，所以才动的手吧？”
江瑜恶狠狠地瞪过来。
宋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五年前的五皇子，端方雅正，五年后的他形容轻佻……但他却从未如同现在一般手足无措过。
宋沅感到有些新奇，像是窥见了江瑜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往这边搜搜！”山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江瑜和宋沅神色一紧，对视一眼，转头就朝山林深处奔去。
这群山匪训练有素，显然不是乌合之众。
短短半日，他们就被围追堵截，只能藏身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中。
江瑜受了伤，又被审讯过，虽然一直强撑着，但状况愈加地不好。
再又躲过一波追捕后，宋沅扶着江瑜靠坐在山洞石壁边，拿着沾湿的帕子给他擦拭额间的汗水。
——江瑜发起了热。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害你陷入了这般境地…”江瑜额间滚烫，他看着面色焦急的宋沅，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别说话了。”宋沅低声道，“保存点体力……你不能有事。”
一定不能有事。
即便是曾经被背叛，宋沅还是狠不下心来。
看见江瑜少有的虚弱模样，她仍然心底泛起了惊慌之意。
万一他……有事怎么办？
万一他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宋沅忍住鼻尖的酸意，又去山洞里沾湿了布帛，擦拭起江瑜汗湿的脖颈，她语气冷硬，却藏不住一丝颤抖：“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起回到京城。”
什么案子，什么临关城，她通通都不在乎了。
江瑜像是叹了口气：“我不知还能维持多长时间的清醒，你听着。”
宋沅别过脸，固执道：“别告诉我，等你好起来，再和我说。”
“听话。”江瑜的声音温柔而无奈，一如五年前一般，“沅沅，听我说。”
一声“沅沅”彻底击破了宋沅最后的防线，眼泪争先恐后的挤出她的眼眶。
她瘦削的肩膀抽动起来。
她不想失去他……即便他对她冷漠无情，在她最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抛弃了她，她……还是没出息的，从未放下过他。
“沅沅，我没什么力气，只说一遍，你仔细听好。”
“我不只是为了妓坊案而来，我追查这个案子已经很久了。”江瑜低沉的声音掺杂着力竭的喘息声，“这个案子，和当年镇北将军府灭门案……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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