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游子久不归,结缘
凌乌外,终山旁。
鹤归河古道上,陈知命与顾雯顺着河道往上,这里陈知命小时候来过,那时他是跟父亲来采药,也是在这里遇到了白鹤与那个少女。
顾雯看着背着一堆东西的陈知命,再看着自己一双空空如也的手,明明自己是来帮他拿东西的,结果现在却是自己两手空空,这样总感觉自己才是来寻找灵感的,陈知命从一开始就没有让她拿那些东西,全是自己拿着,要不是他时常跟自己介绍周围这些,不然还以为自己被晾在了一旁。
陈知命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寻找着什么,顾雯也很疑惑,不是说来寻找灵感吗?哪有到处找草来寻找灵感的,就在这时,陈知命像是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连忙过去将背上的东西放下,只见他从箱笼里面拿出钵来,还有一个木杵,接着又从里面拿出在前面采集的草药,拿出来后,陈知命又将它们全部放入钵上面用木杵捣烂。
看着他这一通迷惑的操作,顾雯走向前来,询问是在做什么,陈知命让她坐下,一会儿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陈知命停止了手中的的动作,看向顾雯,开口道;“嗯……你把你的裙摆提到膝盖那里去”
顾雯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做,只是脸颊上多了些许绯红,毕竟她从未在异性面前露出过脚踝这些,但看陈知命一脸认真的样子,她还是将裙摆收至膝盖处。
看到她泛红微肿的膝盖,陈知命将捣烂的药泥敷了上去,并开口道“你这个膝盖已经红肿,但是我没有外敷的药材,所以才带你走这条路,以前父亲也常来这里采药,所以我知道这条路上一定有我需要的药材,你一路以来一直强忍着疼痛,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异常,所以现在疼的话你就喊出来吧”直到这一刻,顾雯才反应过来原来陈知命知道自己膝盖上有伤,她也理解了陈知命一路以来为什么奇奇怪怪的了,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来背这些重物,她抬起头,望着正在用纱布为自己膝盖包扎的陈知命,这一刻,她的心里是复杂的,但最多的是感动,因为自从她的父亲离开之后,她的母亲就变了,变得陌生,
而自己从那以后也失去了父母的关心,只有每天不停的打骂与责罚。
陈知命认真的在为她缠上纱布,丝毫没有注意到顾雯的异样。
小河的水哗哗的流,一些纸船顺着上游飘下,顾雯盯着陈知命看的出神,片刻后,陈知命终于弄好了,他起身拍了拍手道;“好了,完工,等我去给你找两根棍子,给你用来当拐杖”
正欲转身离去之际,身后却传来一声极为郑重的声音“谢谢你”
陈知命侧过头看向她回应道;“不用谢”随后便去找寻合适的棍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顾雯微微一笑,这一笑,若是陈知命看到,那将会是又一副绝佳的画作。就在这时,顾雯注意到了河里面飘流的纸船,她慢慢起身,走到河边,一把将纸船拿在手里,“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纸船?”顾雯一脸不解,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拿着两根长树丫回来的陈知命。陈知命见她自己站了起来,连忙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树丫递给了她,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没找到好的棍子,只有这个,先将就着用”
顾雯接过递来的树丫,看着这树丫,她摸了摸鼻子,俏笑道“还挺别致的这树丫”说着她将手里的纸船递给了陈知命,“这是我刚才在河里发现的,这个纸船不知是谁放在水里的,一直从上游飘了下来”
陈知命看着手里的纸船,仔细的检查着,突然在纸船内部侧面发现了字迹,思考了一番,陈知命决定将它拆开,当纸船被拆开之后,白纸上面赫然写着一句话“雁出终山远游去,鹤归尽头等雁回”
“这是什么意思?”顾雯问道。
“终山……鹤归……”陈知命嘴里呢喃,莫名觉得这几个字眼很熟悉,随着他的视线移到河面之上,他才想起来,自己面前这条河好像就叫鹤归“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道。
顾雯听的一头雾水,急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知命将箱笼背上,转头道“这个问题,可能要到这条河的尽头才能知道,我们走吧”
两人顺着河道往上游走去。
走到半道上之时,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一下子打在陈知命腿上,石块上传来巨力将陈知命打的半跪在地上,顾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
伴随着一阵疯笑声响起,一个浑身破烂,顶着一头脏乱不堪的头发的人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陈知命忍着痛起身,将顾雯护在身后,与眼前如同乞丐般的人对视着,这人疯疯癫癫的,还没站一会儿就又开始疯笑,突然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陈知命腰间,陈知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腰间的那张纸,这让陈知命紧张了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谁料那人看了一会儿后又开始疯笑,随后跑进了林子里,听到笑声远去之后,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陈知命也卷起裤腿,看到了红肿起了一块的小腿,顾雯看到了他的伤势,就要上前替他包扎,不过被陈知命拒绝了,他将之前用剩的药泥敷了上去,用纱布包扎好之后,看向了正在一旁一脸担忧的顾雯,笑了笑道“好了,没事了,我们接着走吧”
于是两人再次循着河道向上游走去。在两人走后,他们之前停留过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人,一人蓬头垢面,邋里邋遢,一人白衣胜雪,手里却拿着一把破旧的扇子,他们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颇为无奈的说道“屁大点就敢到处乱跑,”那邋遢男子摆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下管不了了,死就死吧,反正只要不是死在凌乌,都不关我们的事”
一身白衣的男子看着他心口不一的话语,笑了笑道“话虽如此,你不也跟着出来了”
被揭穿的邋遢男子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他会不会死”随后他将视线望向一身白衣的男子反问道“说我,你不也跟着来了”
闻言白衣男子张开他那破旧不堪的扇子,缓缓道“我只是还欠着他东西,他要是突然暴毙,我找谁还去,但是就这一次”
邋遢男子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了决断,他看向白衣男子,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答案,异口同声道“就一次”
…………
鹤归河尽头,两人已是来到了终山脚下,穿过林间古道,一阵水声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前方有一条巨大的瀑布,想来这就是鹤归河的源头了,瀑布上面有几只白鹤正在扑腾着翅膀,瀑布下面有一座小屋,旁边还有小田,小田里面种满了药草,药田尽头有一个大风水车正在孜孜不倦的运作着,放眼望去,犹如仙境,两人走入其中,感受着其中的美好,就在这时,小屋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佝偻着腰的老阿婆走了出来。
老阿婆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不知是这里太久没有其他人来过还是什么原因,老阿婆愣了几秒,随后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家伙,一脸慈祥的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娃娃啊?怎么独自跑到这深山里面,很危险的,你们的长辈呢?”
陈知命没想到会有个阿婆住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旁的顾雯见状上前回答道“阿婆,我们是凌乌县的,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灵感来画画的”
老阿婆点了点头“这样啊”许是人老了,当她看到杵着树枝的顾雯,浑浊的双眼露出了一脸慈善之色,说道“小丫头是不是腿受伤了”
顾雯点了点头
老阿婆招了招手“丫头过来,来婆婆这里,婆婆有药,可以给你治”说着老阿婆起身走向屋内。
顾雯看向身旁的陈知命,后者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走到屋前,在屋前石桌旁坐下。
这时老阿婆拿着一个药箱走了出来,陈知命看着被药箱的重量拉的身形更加佝偻的老阿婆,起身便去接过药箱,老阿婆感激的看向他。
来到桌前,顾雯卷起裙角,露出了被简单包扎过的膝盖,老阿婆慢慢解开,看到了敷在上面的药泥,“嗯,不错,还知道用这几味药捣碎了来敷在伤口上”顾雯解释这是陈知命做的,老阿婆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老阿婆重新给顾雯处理过,连纱布也包的比陈知命好太多,处理过后,老阿婆又问了两人饿不饿,两人摇头,但咕咕叫的肚子出卖了两人,于是老阿婆又去给两人做饭,两人也是赶去帮忙打下手。
一阵忙活之后,一顿丰盛的大餐就做好了,两人看着一桌的饭菜,虽然自己没有实质性的帮到什么忙,但还是充满了成就感。
吃饭的时候,顾雯看着老婆婆问道“阿婆,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听她这么问,老婆婆神情一顿,似乎是很久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了,突然被问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老婆婆愣住,顾雯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阿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理会我的”
这时老婆婆开口道;“唉,好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很久以前,这里有我的老伴,后面我的老伴走了,又过了很久之后,我的孩子也离开了我”
顾雯以为老婆婆说的离开是指离开了人世,随后满脸歉意,愧疚道“阿婆,我不是故意要问起这些事的,我……”
老婆婆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随后接着说道;“没事的,这么多年了,他们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可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老婆子我日复一日的孤等罢了”
老婆婆说着,话语间却是充满了无奈,陈知命看着一脸惆怅的老婆婆,小声询问道“阿婆,听你这么说,难道是你的丈夫和孩子把你抛弃在这里吗?”
顾雯轻拍了一下他,摇头示意他不该这么问,陈知命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可是老婆婆对此却表示毫不在乎,老婆婆接着开口说道,“抛弃,这世界上比抛弃更让人痛心的是承诺,当你为了一个承诺苦等一生时,那一刻你就会觉得,抛弃只会让你悲痛一时,而有些承诺,却能让你痛苦一辈子”老婆婆说到一半,看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小家伙,忽然觉得自己是老糊涂了,于是便询问道;“婆婆没有吓到你们吧,我也是老了,太久没有人陪我说话,所以就话多了些”
陈知命两人连忙摆手道;“阿婆,没事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说说你的故事吗?就当是,哄哄我们两个小孩子”
老婆婆听后露出了一脸慈笑,眼里满是欣慰;“那婆婆就唠叨唠叨,给你们讲一个,很远很远的故事”
…………
我呀,姓锦,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世家,有一年,我随家里的长辈在外面办书会的时候,遇到了一群马贼,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混乱中,我也与家里的长辈走散,逃亡途中,我被发现了,就在他们要抓住我的时候,一位少年侠客突然出现,救了我,但那位少年侠客虽武功很高,但哪里禁得住源源不断的马贼围攻,没过多久,他便负了伤,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我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我记得清楚,他当时对我说,让我一直跑,不要回头,所以我就一直跑一直跑,跑着跑着,我便累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在一处瀑布地下,而那个少年侠客就躺在一旁,我看向他时,他当时浑身的伤,但当时我不会医术,常年呆在家中的我连最基本的包扎都不会,我当时非常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没用,但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给他包扎,却因为不会包扎把他给疼醒了,醒来后他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我就在一旁干看着,但他伤势太重,不宜行走,所以我便只能担任起照顾他的任务,但那也是我第一次学会照顾人,我们两个也因此暗生了情愫,一个多月后,他的伤好了大半,于是我们便离开了那里,之后兜兜转转的在江湖上转了大半年,随后他送我回到了家,也趁机向我爹娘表明自己对我的心意,但结果却是他被拒之门外,原因是他是江湖客,我是书香女,他们不同意,但却告知他除非他考取状元,博得官职,但他一个习武之人,让他去读书科考,这不是刁难他吗,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会为了我弃武从文,春去秋来,眨眼已是过十余载,那年他真的考到了文状元,但当时的我不知道,我为了找他偷偷跑了出来,在江湖上到处寻他踪迹,却意外撞破敌国探子的阴谋被抓走,在途中我抱着那渺茫的希望想尽办法留下讯息,而他也没有让我失望,他去寻我得知我多年前便去江湖寻他之后,他便再入江湖,终于,他寻得了我留下的踪迹,并得知了敌国的阴谋,于是他向皇上上报,当消息被探子证实之后,他便向皇上申请带兵征讨敌国,可大家都觉得他一个新科文状元,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提的动长枪带兵打仗,于是他向皇上求来了一个比武挂帅的机会,那年他弃笔从戎,败尽天下英雄,更是直接带兵十日内攻占了敌国数个关卡和城池,最终敌国赔偿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他也成功将我救出,最后两国停战,以我国大获全胜结束。
那一战敌国的人因他死伤无数,那次之后,他辞去官职,带着我去到了当初的那片瀑布下,我们在那里定了终身,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某一天,他忽然坐在瀑布前发呆,整整一天他一句话也不说,第二日他只留下一句自己要出家便离去了,我知道他的性子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而且我当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为了孩子我只能忍痛目送他离开,之后我便全心全意的将我与他的孩子抚养长大,为了不让他走他父亲的老路,我从小就只教他识文断字,就连厨房里的刀我都从未让他碰过,但就算是这样,也留不住他,果然是父子,一日他见一群大雁远飞而来,又远飞离去,那一日,他说要看看天下长什么样,看看大雁从哪里来,他说等到下一次雁回时他便会回来,我不敢离去,怕他回来找不到我,于是每月便折一个小纸船,让它顺着河流飘去,河那么长,那么大,他总会看见的……
老婆婆说完,长呼了一口气,因为年纪大了,加上这么多年又是第一次说那么多话,所以半天没有缓过来。
顾雯回过神来,赶忙去帮老婆婆顺了一下气,这时天已经快黑了,而这一日,陈知命的画里多了一个老婆婆,还有这美如仙境的山谷,走之前,陈知命留下了画,老婆婆告诉他,日后若是见到了他的儿子,一定要他快点回家,就说我这个老婆子,等不了多少年了,老阿婆说他的儿子身材高大,长发飘飘,名字叫做“宋墨尘”
又说若是多年后陈知命还能记得她,也一定要来看看她,她不想哪天一睡不起,身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陈知命知道,老婆婆一生都在等待自己的丈夫与儿子,一直等到了白发苍苍,或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等来要等的人,所以在见到他们两个人后就把自己的过去说与两人听,想来也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一睡不起,至少这样,还有人会记得她,记得她的故事,所以答应了她,陈知命在画上题字
承诺日后,自己一定会回来看她。
黄昏里,老婆婆佝偻着腰,微笑着目送着两人离去,正如当年,自己也是这样目送自己的儿子与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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