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原是故人
楚宜斜躺在竹塌上,衣裳皱褶,书卷随意摊开风起页吹。
楚宜已经记不得自己昨夜与美人师傅说了些什么,美人师傅居然休沐一天,虽说记忆断片了,但今日的确难得清闲。也许这一生是上辈子的补偿?楚宜闭了眼,神情安然而满足。
“阿楚好享受。”一道悠悠然的调子清晰无比传入楚宜耳朵。
树上跳下个人来。
一袭锦衣,贵气逼人,环佩瑽瑢,正是百里臻。
楚宜立即支身,连忙起来却极其狼狈地一膝跪下一膝蹲着,双手扶在竹塌上。楚宜有些局促地单手覆上脏处,快速地起身。
“多日不见,不知阿楚如此心急见我,瞧这衣服都糟蹋了。”男子笑声悠然,话里话外极尽揶揄。
“九皇子殿下,敢问您不加通报直闯楚府内院所为何事?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楚宜尴尬尽失,声音镇定,直视男子。
“怎这么严肃?无事,不过想到上次看见阿楚仍旧失忆,特来送药罢了。”百里臻笑道。
“既然如此,还请九皇子殿下放下药走吧,恕我不便相送。”楚宜道。
“你看,你说的。”百里臻一听立即坐下,正是竹塌前方的石桌石凳处。
楚宜吃惊,瞬间明白。
九皇子殿下果然如菏泽口中所说行事张扬放肆。
楚宜看了菏泽一眼,见院子内的丫鬟们一脸平静,她唤道:“木芙,且去给九殿下沏壶茶来。”
看这情况楚宜与这九皇子殿下估计是老相识,他出入楚府,不是奇事。
“客气什么?不必了,说了今日送你一服药,随我出府吧。”
“九殿下,再不敢让姑娘出府,上一次姑娘在闹市就被射了一箭,如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菏泽居然插话,果然相当熟悉的。
“菏泽,我与你主子说话,你急什么。上次被射了一箭,这次我陪她出府谁敢射箭?保证平平安安完完全全地回府就是了,怎么,当日捅破天都不怕的楚七,这是要因噎废食了?”百里臻道。
楚宜虽然知道他在激她,但仍旧道:“九殿下,事实出真章,要走这就走。”
马车里楚宜掀开帘纱,闹市中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别掀开乱看,失忆了,哪里就连这个都觉得惊奇了。”百里臻嫌弃道。
“你不懂,如今我就和那小婴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出来得多见识见识。”楚宜不以为然。
“哪有那么可怜,你上次在八宝井街的英勇事迹,我在说书处都听见了,道是某俊朗小公子慧眼识骗局,救郑家儿郎于水火。”百里臻一抖衣袍。
“怎么,那小儿是姓郑?”实在不怪楚宜不知,她现在日日被困在北菀园。
“原是老夫子郑秋的一位孙儿,老头的次子和儿媳路中丢了儿子竟不敢说,瞒了他半年,还是因为你救下这小儿,他才知道的,听闻老头知道后气得胡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嘁,这郑秋老头也有这天。”百里臻啧啧称奇。
楚宜心中嘟哝九殿下真是八卦,又问道:“咦,怎么那个英姿不凡的沈大公子没有在说书中露面?”
“沈府人巴不得不要提起这回事了。事情做的干干净净,应该是你家的手笔,没有沈少龄,没有楚七,也没有那一箭。怎么,又想扬名一回?”百里臻取笑道。
楚宜突然丢下帘纱,一脸怎么会这样的表情,她道:“叫车夫转路吧。”
百里臻挑眉:“遇见谁,能叫我百里臻让路?”
楚宜抬头看着他,马车外传来声音:“七姑娘,当日之事沈某罪该万死,一直未能再次相见,不知姑娘如今可好?”
菏泽恼他胡乱射箭,正要开口,楚宜拉住她:“沈少龄,上次楚府之见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既然答应了,君子一言便该一言九鼎。”
沈少龄的声音分明有些着急:“七姑娘还是不肯原谅在下?少龄本以为……原来当日不是一笑泯恩仇?”
百里臻失笑,楚七姑娘何时不笑,该傻笑就傻笑,该温柔笑就温柔笑,不知何时她这一笑竟有百般含义了。
楚宜也有些哑然,半响道:“一笑又如何,这不正常么?朗朗乾坤当日,言犹在耳,还望你认真听进去,如此,就别过了。”
马车遥遥而去。
百里臻默然道:“怕有好儿郎要醉了。”
菏泽道:“殿下,那不是好儿郎。”
楚宜:“……”
马车停在方宝楼。
方宝楼是大齐第一高楼,共五层,第一二层是吃饭的地方,三层则是品茶看风景见每年状元游行的好地方,四层是大齐权贵人家相见商谈之处,第五层?大多数上京人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此时百里臻带着她,去的便是第五层。
“陈向晚人称君岚公子,我瞧着他也不甚长得好模样,和我们几个平名;不过能开这方宝楼,没有本事不行的。”百里臻一幅纨绔儿郎的模样,话里话外分明对自己得意之极,声音调子悠扬几转。
“百……白少爷,我们很熟悉?”楚宜忍不住道。
“不熟悉,不熟悉我俩以前能来方宝楼共赏风月?”百里臻没有理会她话里有话。
楚宜道:“怎么,我俩还曾共品美人?看来小爷我风流得很。”
百里臻:“的确,美人是有的,郎君也是有的,怎么赏风月,你说呢?”
楚宜:“不醉不归啊。”
两人一笑。
越走越上,楚宜心里渐渐翻涌起些微片段。
百里臻看着她的细微表情,突然道:“当时花前月下,如今果真记不得了么?”
楚宜心道以前的楚宜估计跟你没什么事,这话看来有诈,于是笑道:“律哥哥可没有什么花前月下。”
“怎么,这个你倒记得清楚。”百里臻道。
“白少爷不要拿我取笑了,以您的这样貌这才学这身份这地位这品行这高洁风姿,”楚宜道:“唬弄区区在下不才我,不行的。”
百里臻听着前段话还笑着,听到最后则脸如墨黑。
“楚七姑娘还是一如往常,口齿伶俐。”楼梯尽头突然转出一人,身后跟着的几人极其恭敬地躬身行礼。
“陈向晚,脾气见长?”百里臻抬步而去。
楚宜落在后面,速度越发慢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此话自古到今犹然不爽。
“参见九皇子殿下,臣自然是不敢的。”情势突转,陈向晚很快行礼,啧,谁让他对面的是九皇子殿下呢?楚宜不住叹息。
“你倒有好兴致来方宝楼查看?看来方宝楼日有长进,且奉来几坛好酒,你也听见了,今日不醉不归呀。”百里臻的眼风波及楚宜,楚宜讪讪地摸了摸鼻头,走至他身边。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说起来殿下您不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一会我叫人捧了酒进去就是了。殿下请入,臣告退。”
楚宜看着,觉得这两人也有些交情,只是,上京陈家,向来是太子的后盾不是么?
陈向晚行礼告退,人是一派君子风范,面容不如百里臻精致,却很是温润舒朗,看来百里臻自满得没有底线了。
楚宜不住摇头,推门进房。
五楼大厅不似刚才一二楼小,也不同三四楼富贵,相当宽敞,随意摆了几盆大盆栽,而左右便是四个厢房。
推门而入便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五楼的厢房的窗厢极大,放眼望去上京的繁华之景全在眼前,那一片屋檐瓦片,绵延不尽,风吹带来铃铛作响,极目而去,竟能看着皇宫独特的五宝琉璃瓦。
楚宜徒然叹道:“好风景。”
百里臻早已寻了位子安然坐下,明明一骨子慵懒味道,却因带着天潢贵胄之气显得相当优雅,他开口:“自然。且过来吧,与我聊聊。”
楚宜依言而来。
“那日同我说你并不欢喜五哥,怎么,骗人的?”百里臻一开口就是炸弹级别的话。
屋子里只有楚宜与百里臻两人,菏泽在屋外候着,此刻楚宜很想把菏泽拉回来。顿了顿,她笑着道:“我不是说了我失忆了呀,你看我这么认真的人,我不骗人的。”
“楚宜……庆明楼一事,你谁没有骗?”
“算你一个行吗。”楚宜无奈道。
“难与你争。”百里臻一脸不信。
“肯定是有原因的。”楚宜自我肯定式地说话。
“你说说?”
“忘记了。”
百里臻觉得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
“阿楚,我俩自小的交情,割一刀还一账都得数三天,你说你失忆了,我信;有人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你说你是因情所托,所以义无反顾,我信;我以为你真的情钟五哥,可等我说替你求旨,就是在这里,在这里你跟我说,不是的。阿楚,为什么?”百里臻问道。
楚宜听得百里臻的话,只觉得信息量太大,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能消化,她道:“你们都以为我知道,可我真的失忆了。”
“还有谁?”百里臻的重点抓得奇怪。
“陌瑾。”楚宜没好气地。
“陌瑾?说起来,他小时候也在楚府待过,你们两个结了什么仇?从没见你俩认真打过照面的,从小的交情这么淡也是奇了。”
“他还在楚府待过?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以我小时候的疯魔性,估计他够呛吧。”楚宜果不其然的贯通了所有,了解到这番曲折,心里想到陌瑾那些幼稚的处罚,看起来是在报复了?
“我与他不熟。”百里臻的话不见客气。
“他同我姐姐交好么?”楚宜试探地。
“你姐姐,与谁不交好。”
“我看与你就不能交好,整日想起一出是一出。”楚宜瞬间针锋相对。
百里臻看住楚宜,伸手一勾她的衣袖:“转移话题?”
楚宜哪里晓得他会突然动手,逃脱不及,见他稳稳按住不放,颇有些讨好地:“殿下,您如此绝世无双引得我等仰望不及,如此高洁之人,拉着小子的破衣烂衫成何体统?”
百里臻:“嗯,爷很爱听你说这些话,继续。”
可楚宜怎能如此没有底线呢?楚宜眼一闭:“小子不才也是有一副铮铮傲骨的。”
“咦,没有傲才,还敢有傲骨。”
楚宜只觉得面上呼吸一热,但转瞬即逝,她睁了眼,只见百里臻神情渺远,他望着远方,颇有些高高在上地,转过头来一幅好暇以待的模样。
“放手。”楚宜咬牙道。
百里臻不置可否,随意道:“你是失忆了,不如晚上再来吧。”
开玩笑!
她堂堂楚氏阿七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怎么能半夜跟外人出去徒增他人谈资?
估计是楚宜的表情太过明显,百里臻放开楚宜,语气很是嫌弃地:“我说楚七,你脑子在想什么?以前求着我带你去阿司河看灯的时候不见你这幅模样,现在倒好,我自己主动前来了,这么帮你的人你找得到第二个吗?要不是也算受了你家泽惠,我怎么会跟你这么愚钝的人打交道。”
楚宜大怒,他跟陌瑾是拜把子兄弟吧!她推开门扯了菏泽蹬蹬蹬下楼。
百里臻看着远去的楚府马车,笑了笑,失忆了么,好像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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