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庆帝说是缓一缓,一开始说是缓一盏茶的功夫,一盏茶后内侍告诉大家缓两盏茶,两盏茶后,又说缓半个时辰……
过往上朝庆帝说歇息片刻的时候,殿内便有内侍奉上茶水和椅子,而今不见半个内侍进来服侍,等候的时间却一再延后,崔厢和大哥崔堂面面相觑,想问却见其他看着他们俩长大的叔伯长辈全都敛声屏气的装作没看见他俩。
崔厢还想再找沈葳蕤说两句,但他刚靠近沈葳蕤喊了一声:“哎”
帘幕后两名黑衣侍卫立马冲出来挡在他面前,黑衣身后,庆帝贴身的内侍卢公公迈着小碎步着急忙慌的过来,弓着身子道:“沈姑娘,您这边请,那里靠窗风大,您这边请……”
崔厢急了,喊道:“公公,我想同她说两句……”
“您别说了,小崔公子!!”卢公公也急了,拔高了音量道。
沈葳蕤饶是再傻也看出来这其中的差别了,她瞬间飘了,感觉自己吐的气都和之前不一样了。她挺得意的回头瞟了一眼崔之旺和崔家的两个儿子,如果不是卢公公就在她跟前站着,她特想居高临下的哼一声。
可惜可惜,她心想,看这样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去崔家出气玩,不愁没活路了。
这边沈葳蕤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棚和星星比肩,那边崔厢头被砸破了还被黑衣挡着早已是心急如焚,他眼看着沈葳蕤,崔厢憋了半天,卢公公掀起帘子的刹那他忍无可忍的拿着上朝用的玉板对着拦路的黑衣砸了过去。
“让开!让开!!”崔厢疯了一样用玉板砸向两边的侍卫,其中一个黑衣不幸负伤,被那玉板狠狠砸了一下胸口,砸在身上那砰地一声、沈葳蕤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想说一句“兄弟别哭”。
“沈姑娘,您快过来,别看了!”卢公公急了,跺着脚道,他刚刚已经走在前头掀开帘子发现沈葳蕤居然因为好奇留在半路看入神了都没跟上来,卢公公一个头两个大。
“好的好的!”沈葳蕤这才回过神来,还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案发现场”。
只见那被砸了一下的黑衣似乎是怒了,一脚踹飞了崔厢,道:“小崔大人殿前失仪,公然闹事,劳烦崔之旺大人和小崔大人跟我们走一趟。”
“沈葳蕤!!”崔厢头被磕破了人被踹飞了还不够,捂着头和肚子,愣是爬了一段距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的喊出了这三个字。
沈葳蕤刚琢磨要不要答应一声,就听见卢公公道:“快走,沈姑娘快走!!”
沈葳蕤慢了半拍,便又听见崔厢喊道:“沈冰清!我知道沈家有位庶出叫沈冰清,我……”
“你闭嘴吧你!!”崔之旺手忙脚乱的拎着褂摆冲过来,终于在关键时刻捂住了儿子的嘴,咬牙低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别说了,别说了!!你要害死咱们家啊!”
沈冰清这名字沈葳蕤知道,是她小时候养的狗的名字,可惜养了一年多狗跑丢了,再找到的时候已经淹死了,当时她天天找狗,当年她爹还算有些权势,为着安慰她,特意在京城数一数二的墓地里挑了一块把狗埋了,又找算卦的算了个名字刻在碑上给狗用上了,她每日隔三差五便问问家里供奉的术士那狗是不是和人一样有灵体、在墓地里待得舒不舒坦,没成想崔家这智障好像搞岔了,居然以为是……
“噗……”人群里传来一声像是忍不住笑了的声响。
沈葳蕤循声扭头看了一眼,声音似乎是从那几排上了年纪的大臣那边发出来的,再一看几个前排上了年纪的大臣似乎都在憋笑,其中有一两个脸都憋红了却还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目不斜视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玉板。
“公公,这一大早的,我不过才迟了半个时辰,却怎么好像错过了开天辟地的大事儿?”说话的人声音很是好听,明明语气倒还严肃,但因为声音太过特别,说什么都显得颇为玩味、像是调笑。再一看人也是打扮得很像话本里那种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一身的玉坠、金冠什么的全都够大个儿,身上那衣裳料子算是上等的。
他轻轻瞥了沈葳蕤一眼,走向崔厢那边安慰了几句,这让沈葳蕤不太爽。
“我想同她说清楚!”崔厢急了,他肤色极白,沈葳蕤眼看着他领口雪白的一截脖颈因为过于激动而红了。这次她却没搭理崔厢,崔家这德行居然还有蠢货愿意搭理,沈葳蕤很是不爽,她加快了步子,只听见身后崔厢还在卖力喊叫,喊着喊着又听见几声闷哼、似乎又挨了揍。
卢公公的声音自身后飘来:“小崔大人,你已有家室,既然都没那意思,就少说两句吧,这本来也就是安置一位冤臣家里的女眷,原本也没您什么事儿,您说个什么?!”
那帘幕后原是一个偏厅,穿过偏厅后就去到了北宸殿的西偏殿里,沈葳蕤刚进来就看见她家养的婢女小翠蹲在偏殿门口等她。
沈葳蕤愣了片刻,道:“公公,我家婢女为何出现在此处?”
卢公公道:“这是陛下刚下令让送进来的,您先在此处歇息歇息罢。”
卢公公说完就退出去了,小翠看见人走了,就凑了过来,试图和沈葳蕤形容刚才遇见的一些人和事。
“小姐,刚才半路上我听好几家说您好像是和崔家的什么公子哥儿订了亲?”
“小姐小姐,我听说崔家那二公子是娶了娘子的,但是崔家好像是琢磨把您介绍给远房亲戚做妾什么的,我刚才在宫门口的时候看见崔家车夫到处跟人说,他们家好像是琢磨拖一拖先别说什么的,好像那意思是想您别太得意。”
“他们想我别得意?”沈葳蕤一听顿时一腔怒火直接蹿上喉头,刚好四下没有别人,索性直接骂道:“他们有病啊?!你还听见什么了?”
“我也没听见多少就被喊进来了,但是他们好像说还找了什么侯爷家里的世子,还说要是你不听话就揍一顿什么的……”
“你说的世子,可是一身短打扮戴了个足足有巴掌大小的九龙佩的公子哥儿?”沈葳蕤一肚子火,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心想,怪不得把小翠喊进来,莫不是害怕我等会儿去出个恭都被围攻才这样?
“对对对!”小翠跟沈葳蕤学的看人先看玉佩大不大、透不透、精致不精致,果然用这个认人一人一个准,她比划道,“那世子的玉佩足足有这么大!这么大!”
沈葳蕤哼了一声,说:“那玉不够透、雕工一般、不值钱,就是够大,搁咱们这些平民百姓里算是好东西,在宫里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刚刚带我过来那位公公的腰带能买他七八块玉佩了。”
沈葳蕤从小也算是被捧在手里养了七年,京城里的好东西她可是都知道也都清楚,这公子身上的料子算是好的,但也只能算是外面市面上能买到的好料子而已,不过因为他一身的衣裳料子用的都是带金色织纹的,所以显得很值钱,若是论起造价来,也未必比卢公公和那两个黑衣身上的料子值钱。
“我刚来就想给我个下马威,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德行!”沈葳蕤小声道,她原本就是有些下不来台琢磨也让崔家下不来台一次,如今是真有点想弄死崔家撒口气了,越想越憋屈。
这厢沈葳蕤憋屈,那厢庆帝也憋屈得很啊!他踱了两步,越想越来气。
皇后上前劝道:“陛下别急,不良帅已经去调了宫中密档,那崔之旺的妾要么就是没娘家的、要么就是有娘家但娘家也是妾室没有外祖父母,只要有证据证明他们家从头至尾都没有这所谓的表亲,到时候他再敢添乱我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治他的罪了。”
庆帝叹了口气,摆手道:“你先去把沈葳蕤带走安置了,那些个姑娘家贴身要用的衣物胭脂你帮她备齐,首饰什么的也都比照着京城同等家世的姑娘给她备上一份,再给她添几个下人。”
“臣妾叫人备齐了,只是……”皇后忧心忡忡道,“臣妾让人按旧例准备,但崔家一直添乱,逢人就乱说,臣妾教司竹出宫去置办,她但凡一出宫便买不到那些物件,后来让内务司把几个公主过年备用的东西匀出来了一份让送去沈家原来的老宅,可押送的马车一出宫门就被偷了半车,搜回来的时候那些料子全都被裁了、十几件成衣也都改成了臣妾这年纪穿得款式和尺寸,沈姑娘怕是没法穿了……”
庆帝揉了揉额角,道:“想到了,那丢了的半车,是送去了崔家?”
皇后点头,道:“不知怎么传得,竟传成了这东西是给崔厢的娘子置办的……”
“还能怎么传得?崔家撒谎撒大了,今日朝堂之上,他们还敢狡辩!!”庆帝说着便让内侍把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同皇后说了一遍,道,“当初朕就觉得不对劲,平白无故的那帮人为何乱传说朕要封赏崔厢的娘子,搞了半天是崔之旺没脸说自己当年悔婚的事儿,咬牙愣说两人成了亲!”
皇后愣了半天的神,缓缓道:“如此这般,臣妾也有件事要同陛下说……”
“你说……”
皇后道:“臣妾送过去沈府的东西里,有一对上等的玉镯,那镯子被劫走后,镯子上被崔厢娘子的舅舅雕上了大片的花纹,两个玉镯全都废了……”
“崔家那媳妇是什么情况?朕听得瘆得慌。”宫里送出去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贡品级别,随便拿出去一件搁宫外都是珍品,随便谁都知道这么贵重的镯子不能随便雕花,大楚尚简,玉镯除非是有点瑕疵否则绝不随意雕刻,一对玉镯被雕上花纹除非是主人实在喜爱那花纹,否则单从保值的角度看,雕上花纹后的玉镯价位都是好几倍好几倍的折损,原价上百两银子的玉镯被雕上花纹后能值个几十两银子就不错了。“崔家那媳妇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听见传闻对沈葳蕤有什么意见?”
皇后道:“臣妾也很奇怪,便托人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当年崔家那事情做得不得体,原是应了人家把姑娘接过去养到成人,是定了即便那姑娘同自家儿子相处不来也会好生养大,又提前定了聘礼收了嫁妆,足足有一百多抬嫁妆,后来那姑娘家出了事,崔家悔婚却扣了嫁妆不还,险些搞出人命。臣妾当时还想着谁家里这么倒霉,没想到崔之旺居然敢扣沈相女儿的嫁妆……”
“崔厢媳妇莫不是吞了那嫁妆所以搞事?”庆帝原本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可皇后说的话却成功的勾起了庆帝的兴致,瞬间让他精神了不少。
”陛下听臣妾细说,这后头又发生了好些事呢。”
“你说你说!”
“这嫁妆一事暂且不提,崔家扣着嫁妆据臣妾查证却并不是为着钱,是怕惹事但碍于颜面觉得直接悔婚丢人,便想找个借口,崔之旺就四处乱说沈家那姑娘是青楼烟柳巷里养大的所以才不认这亲事,但若是如此,沈家断没有陪送一百多抬嫁妆的道理,是以如此,崔之旺咬死了不敢认嫁妆的事儿,那嫁妆据说被他们家压在别院的库房里派人守着守了十来年,崔家谁也不敢动,但谁也咬死了不认这东西是沈家当年的。沈家当年应该也是因为家都被抄了,亲事也办不成了,嫁妆要回来也是被抄走,索性没说。”
皇后顿了顿,道:“但是,这事情当年是好多人家知道的,崔家当年为了悔婚,逼急了乱说了许多话,京城的正经人家可都不敢和崔厢再结亲了,崔家也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再随意定亲了,这崔厢一直到去年才找了个媳妇。那新妇姓张,家在姑苏,人据说是听话懂事的,但却有传闻是真的在烟柳巷子里长大的。”
“哦……”庆帝意味深长的扬了扬下颌示意皇后接着说,自己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臣妾也是没想到是崔家和沈葳蕤定的亲事,全是因为崔厢如今已经二十七八了。”
庆帝点了点头,道:“沈家那姑娘十三年前定的亲,那时候都说她年纪不大,朕也以为她那时的未婚夫大抵是年纪和她差不多的。不过想来找崔厢这年纪的也正常,沈节那时候应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女儿那时候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寻常的童养媳若要人家当女儿养大自然是越小送过去越容易有情分,沈葳蕤的年纪那时候算不上小了,与其找个年纪相当的相公,倒不如给她寻个快成年的相公,这么一来,沈节就算倒了,他女儿的夫君也能早点懂事,他女儿起码不用像照顾同龄的未婚夫那般操心操力。”
“沈节的眼光倒还好……”皇后意味深长的道。
“这还叫眼光好?说句难听的,朕若是有朝一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会把旬阳嫁到那种翻脸无情的人家。”庆帝多少还是有些看不上沈节的做派,皇后知道,沈节这人,论起来人品没大毛病,但庆帝一直觉得他目光短浅,做个三四品官员都够了,但做一朝之相却多少有些不够用。
“配旬阳自然是不够,沈葳蕤若是没有被抄家许给那人也终究亏了,不过……”皇后略略一顿,浅笑道,“这位小崔大人,臣妾听说确实算得上是位好夫君。”
“哦?”庆帝放下茶盏看向皇后,那眼神显然是不信。
“陛下,恕臣妾无礼,这位小崔大人,若要臣妾说,为人夫一事上恐怕也只有陛下能比得过他了。”皇后浅笑道,语气略略无奈。
“什么意思?”
皇后道:“崔厢这人虽长得白净文弱,却喜好游侠,最爱四处游历,他娶的那位小娘子张氏据说是他游历姑苏时认识的,他晓得那姑娘长于青楼柳巷,却信了那姑娘的说辞,认定那姑娘只是像她自己说得那般——家刚巧不慎在那烟花柳巷旁挨得最近的一条街上买了一栋二进的宅子,而她自己每日做了绣品让父亲拿去卖,却因绣的太好被烟柳巷里的头牌抢着买而被人误以为是烟柳巷里长大的勾栏女子。”
皇后顿了顿,意味深长的道:“据说,她住的那地方旁边,虽然是出了名的烟柳巷,却是正经教坊都没有的一条街,官妓去都不会去那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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