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032
十五个小时后。
姜星辰从肥遗星港口唯一个旅馆醒来。
胃部一阵难以忍受的翻涌袭来, 他深吸一口气，这般行为非但没有缓解症状，反而因为室内空气不流通的闷臭变本加厉。
他翻身直奔马桶, 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对劲。
这段时间姜星辰只吃了营养剂，不存在肠胃不适应，或者吃坏东西的可能。
因为肥遗星的风土气候不同吗？
姜星辰拧起眉头，为这个假设不屑冷哼一声。
出任务、在战场上时，带着伤与尸体相拥都有可能发生，他什么地方没去过, 又怎会因为简单的环境变化而身体不适。
于是姜星辰洗了把脸, 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房间。
肥遗星的气候同样炎热干燥, 他一出门, 热浪扑面而来，晶莹汗水便顺着麦色肌肤向下滑落，埋进脖颈间红色的防风巾中。
刚刚胃部不适，许是他的脸色过于难看, 路过门口的柜台时, 矿族人不禁嘀咕了一句：“人类, 你别是把传染病带我这儿来了。”
姜星辰一双金色眼眸狠狠转了过去。
触及到杀机腾腾的眼睛，对方自觉闭嘴。
他也没空与平民发生争执。
在盘古星系, 肥遗星有一个别称，叫做“被抛弃的家乡”。这里的环境也确实如此：星球最大的港口落魄且陈旧，昔日能容纳多辆荧石车并驾齐驱的宽敞街道如今空空旷旷。
从旅店到港口大厅相距两标准里, 这段路程内，姜星辰竟然没有再碰到第二个活物。
直至他步入候船大厅。
“欢迎来到肥遗航空港，请问——”
设计简单的机器人刚刚迎上来，姜星辰就冷冷甩了一句“闭嘴”而后闪到了一边。
好在昔日的星球中心修得够大也够复杂, 姜星辰反应迅速，他闪进入口处的角落，百米开外的全副武装的一小队士兵完全没察觉到在场还有一名人类。
姜星辰视力极好，他只消一眼，就瞥见了士兵肩章上第一商会的纹章。
黑暗战争前，靠出卖同胞与智灵族达成交易而苟活的正是第一商会。
当战争爆发后，各地的矿工发生暴（）乱（）起（）义，不少崭新的商会自立门户。从此盘古星系进入内乱状态，一直到戴老大的地下商会杀出一条血路，用极其强硬的手段肃清矿族内部情况，结束了内讧。
而早在几千年前，第一商会就作为“叛徒”被抛弃在肥遗星。
这些年来戴老大尝试过不少次与之和平沟通，但都失败了。
肥遗星没有资源，更为排斥在新航线之外，不会有什么商船和雇佣兵到来。
但是——
百米开外的一小队士兵，分明各个手持最新武器，身上的盔甲也是擦得崭新。甚至仔细看过去，其中精巧整洁的盔甲结构，完全不是矿族工匠们粗犷的风格。
姜星辰的金眸微暗：第一商会受到了秘密势力的支持。
而且看这精巧的盔甲……
恐怕是智灵族吧。
想到这儿姜星辰不禁在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他就说智灵族会是麻烦，一旦和她们扯上关系，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舟鲤也不例外。
那抹青草香仿佛还萦绕在姜星辰的身边。
她就这么走了。
姜星辰记得一清二楚：他欲图转身，响尾蛇第一时间将其撂倒在地，而后那在天空中漂浮的巨型水母凭空消散，远处纤细窈窕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远去。
她就这么走了！
姜星辰几乎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想到舟鲤，他就觉得胸腔像是被扯开了一个口子——过往的姜星辰从未有过这般感受。
受伤了会痛，有人违背了诺言会愤怒。这是姜星辰能够理解的内容。
舟鲤从未攻击过他，她也并非自己的战友或者亲人，可姜星辰仍然感受到了激烈的怒火在心中酝酿，莫名的疼痛从脏器蔓延到指尖。
就像是那不应该出现的胃痛与反胃一样。
太过度了。
姜星辰心中很清楚：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但他控制不住。
是因为第一次受到背叛吗？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暂且分析不出缘由。
不过……
远处的士兵，应该在等响尾蛇。
往来肥遗星的航班极其稀少，因而姜星辰刚落地时就从航班列表看出了状况：在一艘艘落后型号的飞船中，一艘崭新的“迅闪三号”分外扎眼。
应该快到了吧。
姜星辰心下了然，而后不再冒进。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港口大厅，折返回商业街的旅店。
然而姜星辰刚刚转过街角，就看到巷子里旅店老板正在与两名同样佩戴第一商会肩章的矿族士兵低声交谈。
养的。
姜星辰在心底啐了一声。
他止住步伐，待到两名士兵随着老板走进店内，才绕了一个圈，就着杂货和空架子从另外一个方向直接翻上墙头。
矿族人本就生得高大，两名士兵更是其中佼佼者。他们站在狭窄的旅店走廊，就已经将其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也限制了二人转身。
因而当姜星辰轻盈落地时，他们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
姜星辰对着其中一人的后脑狠狠捶了过去，待到对方倒地、腾出施展身手的空间后，青年拔（）出热能枪，枪口正好与另外一人的脑门相撞。
与此同时，热能匕首飞快脱手，堪堪擦着旅店老板的脸颊，如切豆腐般捅（）进墙壁，又因高温缓缓向下滑落。
余下的士兵与旅店老板一动不动。
“把人接到哪里去？”姜星辰冷声问。
“什、什么？”
他没头没尾地一句话将士兵问愣了。
“我说，”姜星辰又是暴躁地出言，“第一商会接响尾蛇，那个人类，要接到哪里去？”
对方好似并不了解响尾蛇的名号，但他听懂了“人类”一词。
“在、在中心城，”士兵飞快回答，“第一商会的老家一直在那儿！”
“多少武装？”
“我也不清楚。”
士兵高举双手：“但最近的食物和装备配给都好了不少，听说是有人资助。”
和姜星辰看到的一样。
他抿了抿嘴角，抬起金色眼眸。
穿着盔甲的矿族人，在触及到青年人类的视线时蓦然一怔。
金色的眼睛？
人类为什么会有……
在对方震撼于其如爬行动物般灿烂金眼时，姜星辰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不能让第一商会知晓自己的行踪。
姜星辰很少做潜入渗透的行当——他脾气如此，戴老大也不会委派类似的任务。
但这不代表姜星辰不能做。
他处理掉目击者，然后借着旅店的通讯，向地上商会的秘密频道发送了信标。
必须让老头子知道这件事，他心想，响尾蛇要去中心城。
而后姜星辰离开商业街。
他买了一辆二手摩托与电子地图，刚刚离开街口，就看到极其宽敞的行车道上难得沙土飞扬。
港口附近寥无人烟，因而车队出现的时候，连当地的住户都纷纷走出来仔细观看。
数十辆装甲车平稳驶过，姜星辰的摩托停在车口，不过惊鸿一瞥，而后就淹没在了车辆卷起的黄沙中。
他看到了舟鲤。
只是那么一瞥，但姜星辰依旧抓住了她。
透明的窗子遮不住阳光，更无法遮挡车内她的模样。舟鲤端坐在其中一辆装甲车的后方，苍白的面孔一如往常。
她很安全，也很健康。
姜星辰甚至看到了响尾蛇就坐在他的身畔。
那一刻，他脚下的油门马上就踩了下去。
追上去。
这是姜星辰心中唯一的念头。
油门到底，越过武装，车轮直接拦在车前，他要亲自掰碎门锁，抓住舟鲤质问她为什么背叛许诺。
可是就在姜星辰行动的前一刻，又是一阵无法控制的反胃袭来。
他蓦然抓紧车把手，胸口酝酿的怒火与胃部的恶心感交织凝结，刺激得姜星辰眼前一黑。
仅是这犹豫的功夫，车队呼啸着在他眼前略过。
待到姜星辰喘匀气息时，他已经错过了袭击的机会。
剧烈的恶心还带来了不可忽视的耳鸣。姜星辰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然为冷汗浸透衣衫。
怎么回事？
他心浮气躁地想，难道身体真的出现问题了吗。
情绪仍在沸腾，姜星辰本能地向口袋摸去，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及到香烟包装时，青年又不免想到舟鲤闻到烟味时咳嗽的模样。
他的。
姜星辰不知道第多少次心中骂起来。
青年懊恼地松开香烟包装，只觉得怒火之后，他的胸口与胃部一起开始绞痛。
…………
……
同一时间。
胸口好痛！
舟鲤指尖一抖，而后捂住了心口。
“怎么了？”
响尾蛇温柔的问候自耳畔响起，却让舟鲤厌恶地向另外一个方向躲了躲。
她苍白一张脸，却是摇了摇头：“没事。
刚刚的疼痛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但是——
坐在车上的舟鲤下意识地往刚刚经过的街道看过去。
她莫名地想到了姜星辰。
他一定很生气吧？说好了不靠近响尾蛇，可她不仅违背诺言，还跟他走了。
希望戴老大的反应足够快，能派人来肥遗星。舟鲤在心中嘀咕：她可是都亲自把方向引到这里来了。
“第一商会的头目是谁？”
舟鲤的声线微冷：“如此深入敌营，总该让我提前有些了解吧。”
响尾蛇闻言失笑出声。
有外人在场，西装革履的男人仍然用金属面甲遮挡住自己的面孔。他的声线在金属内真当，显得有些失真。
“不着急，”他悠闲道，“马上就能见面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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