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回湘

陈烨清晨去接天一的时候，她早已离开了白云观，给陈烨留下了一张纸条：“已经启程回师门，勿念。”
  陈烨暗骂了一声立即驾车去追，天一估计是怕见到陈烨之后难舍难分才先走了。
  她的受的伤都还没有痊愈，她这要是一路风餐露宿回到师门估计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天一外表温柔但是个性也是挺刚的，要不然在小树林的时候也不会死战不退都要保护好陈烨。
  她在安保和打探情报方面都是很有经验的，留在身边发光发热总比老死山林要强，绝对不能轻易地让她跑了。
  火宗的师门在武当山内，回师门的最快的最省钱的方式是坐火车，天一的行李比较多，应该不是很方便行动的，到了火车站应该不会乱跑。
  陈烨立即朝火车站赶去，中途看到一辆黄包车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手里提着一个鼓囊的包裹，看尺寸和陈烨昨晚买的留声机很像。
  陈烨将车往黄包车前面一停，立即上前轻轻托起天一的下颌骨说道：“姐姐，我劫个色。”然后将天一从黄包车上扛起放入到车内。天一红着眼睛也不反抗，撅着嘴任由陈烨行动。
  “兄弟，你混哪条道上的，我们是顾青轩顾爷手下的，请看在顾爷的面子上不要为难我们的顾客。”拉黄包车的师傅倒是很讲义气，堵着车门不让陈烨将东西放到车内，还一副立马摇人的模样。
  顾青轩手下有八千拉黄包车的兄弟，在松江也是十分有名。流氓地痞也不敢轻易去抢黄包车上的顾客，否则会招致顾青轩的打击和报复。
  “师傅，让你笑话了，自家婆娘，耍小脾气要跑回娘家去，身上还有伤，不能让她瞎跑，这是车费。”陈烨将留声机也放在后排，拿出三个大洋。
  “不行，姑娘，你说话，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们青帮给你出头。”黄包车师傅半信半疑地看着陈烨，陈烨全程没有动刀枪，姑娘也没有反抗，反而含情脉脉地看着陈烨，不过他还是想要弄清楚。
  “师傅，谢谢你，他是我的弟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天一笑着对黄包车师傅说道。
  “明白了，谢谢少爷打赏。”黄包车师傅开心地走了。
  “小娘们，居然敢造反不是？看小爷怎么收拾你。”陈烨在天一的脑袋上弹了两个脑瓜崩。
  “陈烨，你惹了我，我就会一辈子缠着你，我很能吃，吃穷你。”天一美丽的眼睛里含着泪，抓住陈烨的衣袖擦着眼泪。
  “给小爷我做事，不但包你吃包你穿，还给你发工资，一辈子都不放你离开。”陈烨将东西都放好之后立即开车去接古玉池。
  陈烨去敲门，很快一个与古玉池有九分相似的美女开了门。
  “陈少，嗷，我是古玉倩，玉池的妹妹，请进吧，玉池正在收拾东西。”古玉倩说话的时候还是男声，一头三七分的短发，眼睛里还是红红的。
  “玉倩，别理会他，帮我换下药。”天一拉起古玉倩的手就去了楼上。
  “坐吧，刚才在翻东西，家里有点乱。”古玉池眼睛有点肿，显然是哭过的，她在暖壶里给陈烨泡了一杯茶又拿出一些糕点来。
  “时间还早，不用担心，我去你的书房里写点东西，你不要理会我。”陈烨拿两块桂花糕在手，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道。
  “好吧，等下叫你吃早饭。”古玉池将书房门打开，将桌子上的资料都收走。
  “陈少，我想和你说点事情，可以吗？”古玉倩探出头来问道。
  “说吧，洗耳恭听呢。”陈烨打量了古玉倩一眼后笑着说道。
  “没有别的，我姐姐有点没心没肺的，口是心非的，有时候说话不经过大脑，容易得罪人，如果得罪陈少的话，请多多担待，不要打骂她，也不要休了她。我们古家的女子都不嫁二夫的，否则她会以死明志的。”古玉倩红着脸说道。
  “古小姐，你看我像是打女人的人吗？我和你姐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呢，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不像，但是姐姐也忒能惹事，我怕陈少会被气晕了头，你们昨晚不是见家长了吗？我姐还一副非你不嫁的口吻呢。”
  “昨晚是我大伯，他不算家长，只管墨家里的事情，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会好好珍惜玉池这个特别助理的，钢铁企业和家具用品的事情就有劳你费心了。”
  “那是应当的，我和姐姐从小就没有分开过，她现在抛下我就走了，你能不能将我也带上。我一个人在松江好孤独的。”古玉倩的眼睛一红，显然是舍不得和古玉池分开。
  “松江这边还要仰仗你呢，你平时和玉池多联络联络。”陈烨苦笑了一下说道。
  “陈烨，吃早饭了。”古玉池敲敲门说道。
  “陈烨，天一的伤还没有痊愈，经受不起路途上的颠簸，我们要不要坐船回去？”古玉池看着有点病态的白的天一忍不住问道。
  “坐船的速度慢，不是很安全，还是坐车，放心，我已经让兄弟们给天一准备了一把特制的椅子，不会有颠簸的。”

  “我要带两个人一起去，松江的摊子太大，接手的人不是太了解，我要给他们详细的解说一遍相关的资料。”
  “知道，有三辆卡车跟着我们走，一辆给你们，一辆给天一，能带走的东西就带走，不能带走的就托运到省城，家里已经给我们在省城安排了房子，办公设备都已经准备妥帖，你就带着他们在省城办公。要购置什么物资的，你都想好，我让雷哥去买。”
  “样品团队跟着我们去省城吧，样品十分关键，需要监督一下。”
  “有理，就带上他们，打板的设备我让人准备好，你叫他们准备好材料就是。”
  “姐，你不要想那么多的事情，有什么事情我帮你做就是。钢铁厂正在对设备进行修整，我正好没有什么大事，暂时可以帮助你。”
  “好吧，一些从德国进口的染料很快就要到货物，关系到我们的新的颜色的成败，玉倩你帮我盯下。”
  “吃个饭都不安生，饭都要凉了。”天一笑着说道。
  两辆小轿车，三辆军用卡车，拿的是四十军的通行证，化装成四十军的回家探亲的家属。
  军用卡车的车厢进行了改装，车厢上加了钢板，车厢上做了架子，做成后世的中巴车的模式，只是椅子都不是固定的而是吊在架子上，可以降低颠簸感。
  这个时代的公路都是毛坯的，坐车不是一种享受而是折磨。
  天一坐在特制的躺椅上闭目养神，陈烨望着窗外的世界出神，低矮的白色破烂上面盖着稻草的粘土砖房屋，衣衫褴褛的蓬头垢面的扛着锄头牵着牛羊的悠悠地在杂草遍地小路上慢慢走的百姓。
  汽车的喇叭声惊起农夫和黄牛，用浑浊的眼睛看着车队，眼睛里是彷徨，也有对按部就班的生活麻木。
  中午的时候正好在路边看到一个十来人的大家子正在坪里吃饭，他们的房子是木石结构的，主家还是穿着绸缎，显然是这个时代的太平绅士。
  车队停下来，关炎培和赵雷去找主家买了两只羊，买了五十斤米，买了一些蔬菜准备自己做饭吃。
  陈烨要赵雷多买了一些鸡鸭，天一受伤之后需要滋补。
  古玉池带着两个助手妹妹和天一望着主家的柚子树流口水，古玉池要买下主家的树上的柚子，她说要制造一些蜂蜜柚子茶。
  一个看似是管家的中年人忙来招呼古玉池等。
  陈烨装作去讨一碗水喝，一个穿着长袍做书生打扮的青年笑着用瓷碗给陈烨端来一碗茶，陈烨笑着道谢。
  主家的食物是红薯米混合着米煮的饭，菜是红薯叶，萝卜叶做的雪里蕻，一碗看似是山药糊糊，还有一碗油炸的小鱼干，这是唯一的一个荤菜，每个小孩的碗里有半边的咸鸭蛋。
  “兄台，你们家境不错，平时也都吃得如此清苦吗？”陈烨将碗递给青年忍不住问道。
  “这些年年年打仗，这个租那个捐的，家里的粮食都要留着卖钱，自己只能吃菜咽糠，能不饿着肚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青年无奈地摇摇头说道。
  “兄台家里有多少田？”
  “水田五百七十三亩，旱田一百五十七亩，还有山林一千亩。”
  “水田和旱田每亩产量多少？”
  “肥料充足的地方水田早稻能产两百五十斤每亩，晚稻能在四百斤左右，旱田只能种植一季的，产量在五百斤左右。
  肥料不足的地方产量就要差上五十到一百斤每亩。”青年显然还是懂得农业的，对陈烨的提问都能快速解答。
  “你们的肥料主要是什么？”
  “家里的牛羊和猪的粪便，人的粪便，家里每年都要长工们上山砍青当沤肥。”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鸟粪化肥，关家要在全国推广鸟粪化肥，听说能增产三成，你们有没有兴趣？”
  “粮食买卖都控制在官僚买办手里，对百姓来说增产三五十斤粮食也解决不了问题，粮食丰收了，收购粮食的价格低了。
  官家的推广粮食的政策已经下到了地方，但是普遍的都不是很积极，粮食要丰收了，地方也有了新的税目条款。说不定新增加的粮食还抵不上新增加的税收，农民们真是太难了。
  虽然是秋后用化肥兑换粮食看似是很完美的但是关家不能将化肥送到农民手里，只要动用政府机构的，中间就会被狠狠地砍去一大截，关家可能会血本无归。”青年摇摇头说道。
  “兄台一看是很有见地的，在哪里高就？”
  “嗨，在下正好是管理县里的农事的，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军爷不要见怪。”
  “那你认为关家要怎么才能推广化肥。”
  “乱世之中，自然是用枪炮吧，地方唯一不敢动的就是军队的财富。兄台，也就是我们之间说的，出了门我是不会承认的。”青年立即笑着说道。
  “兄台，要怎么解决百姓的贫穷的问题。”
  “哈哈，这是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历朝历代，士农工商，唯有农民最苦，朝廷需要钱财都是在农民的头上加税，农民们只知道种田干活，不会辩解，那些读书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不会给农民辩解，他们就被踩在泥土里数千年，估计还会踩着几千年，这个世界，有比他们更好欺压的人群吗？

  那些开国的朝代，都打着为农民的旗号造反的但是他们掌权了，给农民的承诺都化为乌有，很快就成了他们曾经讨厌的人群。”青年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含着泪。
  “兄台，当资本不再为祸世界，资本也用来维护农民的时候，你说的那些陋习都会消失的。”陈烨耸耸肩笑着说道。
  “资本？资本。世界上哪个资本不是维护自己的利益的而要去维护农民的，你在做梦，你就是一个做梦都醒不过来的人。”青年拍着胸脯狂笑着说道。
  “军爷，犬子得了失心疯，打扰了军爷了，老夫立即将犬子带走。”家主来到陈烨的身边低声说道，两个家丁立即将青年拉走。
  “大叔贵姓，令郎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姓孟，叫孟良城，犬子叫孟无霜，他毕业于燕京大学，早年立志报国，今年的时候被当成救国军同党抓入监狱，遭遇严刑拷打会被逼出了失心疯，老夫散尽家财将他捞了出来，请尽天下名医为他治病，病情有好转平时都如同正常人一样，只是受到刺激时候会发病，每次发病都会胡言乱语。”孟良城摇头叹息说道。
  “孟兄不是胡言乱语，他是看透了这个世界，是一个真正的清醒的人。孟大叔，我欣赏他的才华，我想请他跟着我一起走，我帮他做一些治疗，我每月支付他五百大洋的薪酬，如果可以，我现在就付给你们六千大洋当做预支一年的工资。”陈烨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孟无霜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对这个时代的了解非常深刻，会是宇哥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军爷，您的好意心领，无霜毕竟精神不稳定，难当大任啊，要是得罪了军爷，老夫心中难安啊。”孟良城见陈烨要开出五百大洋的高薪心中有几分惊讶，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顶级教授也就四百大洋的工资。
  “我叫陈烨，不是军人，我要开办农场牧场，和无霜兄聊天的时候得知他对农业非常了解，就起了爱才之心。
  大叔放心，我是真的欣赏无霜兄的才华，他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行我都不怕。也会好好保护他的。”
  “老夫做不了主，还要看犬子愿不愿意跟着走。”
  “这事简单，我这里有一本书，如果他看了之后愿意跟着我走的话，大叔就不要阻止，也不要泄露无霜兄的跟着我们走的消息。”陈烨招来古玉池在她的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古玉池去车里拿出陈烨做的计划书来，陈烨接过之后递给孟良城。
  “军爷稍等片刻，老夫将书给无霜送去。”
  吃过饭，孟良城带着还在盯着计划书不放的孟无霜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圆脸美女过来。
  “陈少，无霜同意跟着你走，这是楚嫣然，是无霜的妻子，也带她一起走吧，有嫣然的照顾，我们也放心一些。”
  “好。大叔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们夫妻两个的，雷哥，取六千银元过来。”赵雷和关炎培两人抬了半箱子银元过来。
  “嫣然，这是陈少预支给无霜的工资，五千大元先给你们保管着，这一千大洋就带在身边做个急用。”孟良城拿出十封大洋出来放在楚嫣然的箱子上。
  “大叔，楚小姐也会给她安排工作的，她到时候也有薪水，给她们两百大洋就可以了，多了带着不方便。”陈烨看着一脸为难的楚嫣然之后笑着说道。
  “是啊，爸，您给无霜治疗的身体的时候几乎倾家荡产了，您拿着用吧，也不用给我们留着了。”楚嫣然立即笑着说道。
  “好吧，好吧。谢谢陈少。”孟良城眼睛里含着泪水对陈烨千恩万谢施礼。孟无霜是有救国军同党嫌疑的，乡里的那些势力有意无意地暗示了很多次要孟良城花钱消灾，孟无霜能远走他乡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走了。”陈烨先上了车，一卡车里装的都是日常杂物和古玉池的样品和原材料，孟无霜和楚嫣然就只能坐在轿车里。
  车在群山峻岭之间缓缓前进着，陈烨一路都在打量着路边的水稻田，水稻单薄而又低矮，好像都是营养不良。
  在没有化肥的年代水稻田也经受不了千年的索取，很难长出茁壮高产的水稻，此外就是稻种也没有改良。
  这个时代的物资匮乏，百姓大都吃的是蔬菜，精粮很少，肉类更少，人的粪便都没有后世那么肥沃。
  百姓都缺少食盐，自然舍不得给牛羊吃，牛羊也限制在十里八乡发展，近亲相配的比率很高，造成牛羊的繁殖能力低下。
  这在很大的程度都因为交通不发达，百姓与外界的交流很少，百姓都局限在土地之上。
  陈烨想起地球上的要想富先修路，后世农村村村通公路看似没有给农村带来很大的收益，农村的土地还是那些土地，地里所产的也还维持着先前的产量。
  但是很快村里都停满了外出打工做建筑的人的汽车，回乡建造的新房一栋栋拔地而起，村里响起各种叫卖之声，卖水果的，卖肉的，卖豆腐，卖鱼的，卖鸡鸭苗的，电商也很快就进入了农村。
  原来很多的时候不是农村去改变了世界而是世界改变了农村，便利的公路才给农村带来繁荣。
  陈烨突然想起，要想真正改变这个世界的农村，还是要先将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物资来反哺资源匮乏的农村，要先修路，让世界其他的地方与农村先连接起来。
  陈烨突然才明白自己感悟了书本上不曾学到的知识，心中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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