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赌坊

安宁见静曦到处逛，也转回注意力，下棋最要紧的是静心，所以为免吵闹，老人家领着安宁进了隔间。安宁凝视着这些摆放位置千变万化的棋盘。这些残局都是双方战力平均，勉强算是双方都剩下半条命，就看谁能突围而出了。

        “小后生，老夫想跟你换个位置，可否？”

        “当然可以，您先来。”

        安宁小心翼翼地转换棋盘，与老人家‘厮杀’起来。

        “啊爹，囡女来了。”棋局开始没多久，一位看似机灵活泼，穿着淡黄色裙衫的少女向老人家奔来。沐心见到啊爹对面的俊俏小书生，先是向安宁打了个招呼，“郎君安好。”

        安宁摸摸裤子，点头回道：“小娘子安好。”

        老人家，就是沐桂庭，他也不避开安宁，直接跟小姑娘对话起来，“沐心，今天怎么过来了？”

        “啊爹，都怪那个‘十八理’的胖崽，囡女想要参加科举，可他骂囡女不行！”沐心也不怕被外人看，直接跺脚甩手，瘪着嘴哭诉，只是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让人莞尔一笑。可见沐心也是被人宠着长大的。

        注意到有个女孩进了隔间，怕有事发生的静曦走过来，听到沐心所言便疑惑地想，不应该啊，上一世可见不到这个女孩。甚至连那些女官都是出自名门贵族，而自己也占了个嫡女头衔。可能她最后有事耽误了吧。

        “不怕，有啊爹支持。说吧，这次又要怎么来？”

        “好啊爹，给点钱报个名就可以了，就是这文房四宝，书籍笔记什么的不好安排，不过刀枪这些可好弄了！”沐心左扭右扭地说，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头也快要垂到地上了。

        “不行，如果是文举倒也无妨，武举想也不要想！”沐桂庭神情从和蔼转向严肃，他家四子一女，沐心是家里年龄最小的，恐怕是四个哥哥全是考武举的影响了妹妹啊。

        “陛下都让人报了，而且啊爹，我虽然及笄了，但不想嫁人，就想保家卫国！”沐心抬起头，紧皱着眉。沐心紧追不舍，不管说什么她都会报名的！大不了，大不了就跟胖崽打赌，骗他帮自己报名！

        此刻的安宁有点尴尬，人家的家事还是不要插嘴吧。但就这么走了，也没有礼貌啊。更可况，她也想知道这个女孩最后会怎么样。

        “小后生啊，着实抱歉，老夫有些家事要处理，就不留客了，这里一贯铜钱作为歉礼。”

        “这，不用不用，您收回去吧，我先离开了。”安宁几番拒绝，但老人家硬是拽着她，要她收下。

        “以后你进来，若胜棋，就将这些当作赢钱来扣吧。”

        “好，谢谢。下次再切磋。”安宁向老人家拱手鞠躬，随即装好钱就和静曦离开了。

        上了楼梯，就见掌柜笑眯眯地问：“郎君，玩的可好？”安宁点头，本来要将押金取回，但想想还是不了，毕竟老人家还给了一千枚铜钱，于是安宁在眉开眼笑的掌柜欢送声中掀开门帘，和静曦往书局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啊，沐心竟然想要当武官。”安宁悄声说。

        静曦摩挲着下巴想：“姓沐的，这名字有点熟悉。”

        安宁：“但不知道是哪个‘mu’,可能是树木的‘木’，肃穆的‘穆’，或者是沐浴的‘沐’，太多了。”“不过，我相信有缘终会相见。”

        静曦：“或是萍水相逢，各自安好。”

        “如果她最后也能考进去，咱们还是能看见她的。”

        “可上一世并未见着此人。”

        “好吧，好吧，姐姐，咱还是先把自己给弄好了，再想其他的。”

        安宁再次跟着静曦穿插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书局，可门口那挪着臃肿身躯的店家可不喜做这种生意。

        “走走走，我这里只收诗稿，这些小故事还是拿给说书人吧。”

        “说书人？”安宁突然灵光一闪，对呀，如今的百姓可不像现代，大熙朝的教育大都集中在中上层，要让农民伯伯也知道这个故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让说书人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

        如果不是时间赶不及，还能谱个词曲唱唱呢！

        静曦本来还想带安宁前往‘重文室’，起码那里也有可能收故事。

        走出书局后，安宁说：“姐姐，我们还是找个说书人，将故事给说出去。”

        静曦轻挑眉毛：“说书人？倒是个法子。但我不知何处能找到人。”

        “不是茶楼就有？”安宁疑惑了。

        “不，说书人在熙朝是为了军队服务，专为将士们提供娱乐。”

        “这样吗？嗯，我想想，《熙正律例》里没说过若有人在公众处所说书会遭刑罚，不如我们找个人演吧。”安宁转动小脑筋。

        “演？”

        “‘神仙居’有茶坊，就是有场地了，还有歌舞表演，就是有演员！”

        “貌似可行。”静曦说完就又转身回去了。

        “绝对可行！”安宁咧开嘴笑，想到方法的兴奋让她一蹦一跳地前往‘神仙居’。

        “小郎君又来了”依旧是那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面孔。

        “我叫宁安，掌柜怎么称呼？”

        “在下姓萧，萧谦。宁小郎君好。”

        “萧掌柜好。”萧谦!消遣！真是个好名字！

        安宁接着道：“咱能谈笔生意么？”萧掌柜诧异了一下，但有生意谁不做呢？

        “可以，稍等一下。”萧谦摇铃叫来小厮，耳语几句，待另一位消瘦但同样笑嘻嘻的中年人接替岗位后，便向后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让安宁跟着他离开。

        这，倒真是没想到啊，本来以为那两根木棍是用来提防的。

        安宁上前，伸手打算扶住萧掌柜，“不用，自己来就可以，习惯了。”安宁只好收回手跟着走，一旁的静曦看着，好像有什么画面闪过脑海，但想捕捉又来不及。

        等推开后门，一个小花园跃入眼帘，淡淡的桂花香弥漫整个花园。正中还有个石亭子，萧掌柜示意安宁坐下。将木棍放好，等小厮沏好茶离去，才开始商讨。而静曦则坐在石栏上，半倚着柱子，让阳光尽情穿透这半透明的躯体。

        安宁在等茶的过程中，紧张地扫视着这个画面，待看到静曦没有被焚烧或难受的痕迹才放心地收回眼神。“萧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先给您看一些故，咳，文章。”萧谦不解地接过，随后就被故事给吸引住，还越看越入迷。

        安宁也不说话，静等萧掌柜。

        “故事极好，看来宁郎君是家里有姐妹想参与此次的考试。但宁郎君具体想？”

        “想借用贵居的茶坊来说个故事。”

        “可以，但由谁说？我们没有说书人。”说着便将热茶放在安宁面前。

        “谢谢。”“说书这个尚可解决，但若琴坊可以表演，不是那种歌舞，就是话剧那种，用说话的方式来表演故事。”

        “话剧？或者在下可以先带您到琴坊一趟。只是这钱？”

        “若有效果，我自可将九成收益归于贵居。”

        “这，在下也不是那些只顾牟利的黑商家，若真可以上演，台下反响不错，自是郎君七我们三。生意还是得长做长有。”

        安宁眼睛一亮，顺手将热茶一饮而尽，静曦想制止也来不及。安宁烫得想吱哇乱叫，但想想，‘女汉子，流血不流泪’，硬是将叫喊吞了下去。萧掌柜见此，笑着摇摇头，递来一杯凉水，这宁小郎君可真有趣，年轻人啊，也不用老装作沉稳。

        安宁囫囵饮下，待舌头降温，就立马将木棍递给萧掌柜。两人前往琴坊，一踏进去，让人看得眼花缭乱。静曦去过青楼，虽说只是一次，但印象中也不过是缠了些彩色丝带，鲜花装饰一下，靠的还是花魁的美貌。没想到这里竟是如此与众不同，怪不得前世人人都说‘神仙居，销魂地’了。

        这里说是琴坊也不尽然，前面的偌大的厅堂是举办歌舞的表演场地，分为两部分，一面是客人饮酒欣赏的，一面是架了四面阶梯的舞台，舞台布满艳丽的彩线丝球。往里走就是几个包厢，其中一个是乐器存放处，一个是换衣间，一个供排练之用。现在的舞女们正处于休息的时间，所以萧掌柜也不怕，更可况，如果他的女儿能顺利长大，恐怕也是想参与武举的。

        其实除了大部分贵族觉得女子不可为官，有一部分文人和富商都觉得女皇继位，有所创新和改革也是好的。更可况如今女子就算非节日也可自由行走在街上，一些商铺也是女子所开，撇除那些世家大族，普通百姓都没什么所谓，反正不打扰他们的生活就可以了。只是这男子为尊的制度盛行千年，要完全改变亦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安宁准备的故事也并非全以女子为主，而是夹杂一些夫妻相辅之作。

        人是最喜欢看热闹，女皇下旨的那天，虽引起了些骚动，但这反应还不到人尽皆知。所以安宁必须要闹起来，就算最后被安家人给制止，但至少也要成为第一人，拼一拼，等消息传到女皇耳中。主动和被动，相差可谓极大。

        若安宁现在主动报考也是可以，但瞒着安家人恐怕是不可能的，因为报名还要填写直系亲属之名，两人亲身到官府作保证才可以。至于名字会不会被擦去，显而易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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