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同频率的爱**
玉春秋看了看着曹叔叔挂在墙上年月日宜忌时辰凶吉的黄历，焦虑又无奈地扳了扳手指头数了数日子，她选不出趋吉避凶的黄道吉日，决定今天直接去和闵东黎好好谈谈。
两人站在操场边上，面对着绵绵依旧的山脉和素白成片壮阔的云海在眼前忽近忽远的蓝天里随风翻滚。
玉春秋把能想到理由用温柔婉转特平和的口气说出来，说了好半天，但眼前的闵东黎眼神涣散漫不经心，仿佛她在念经一般，她的脾气就渐渐上来了。
“你妈妈身体很不好！你就这样放弃了吗？200多人的生计和你妈妈半生的心血！”玉春秋叹气道：“欣欣工艺可也是你半个奶妈！”
“是吗？”
“对，你是没有爸爸，那也是你妈妈的痛！你不能这么自私自利！”
“不要提我爸！我妈爱赚钱就让她自己赚去！”
“钱是魔鬼还是你是魔鬼？自小就是自私敏感！不赚钱，你喝西北风去啊！”
“年纪轻轻，怎么跟我妈一样啰嗦，就知道钱、钱、钱！”
“别把钱说得跟狗屎一样！没有它，不吃不喝能撑几天？”玉春秋：“你妈妈就该把公司关掉自己好好休息，让你自己慢慢地见鬼地去奋斗！”
“离开那个家，我能活得很好，比如现在！”
“对，在这里，你能活！呼口气，喝碗粥！那后面是有你妈妈这靠山在的。她不支持你，你不过就是千万只蚂蚁中的一只，疲于奔命！”
“钱、女人！靠我自己，哪样会没有？”
这一年多来，玉春秋曾给他写了好多信、明信片、诗情画意的句子、娇滴滴的语气……可现今天她居然切换成如今这个模式，苦大仇深地揭露闵东黎的罪行，恨不得一个字一个眼地瞄准快速地打倒他！玉春秋突然觉得眼前的他的面孔变得陌生起来，心底直犯愁啊：“还非得把你那不上脸的德行给兑出来！没你妈妈辛苦赚的那些钱，女人？母的都没有围着你转的！”
“你这嘴非得这么毒吗？非得你赢？”闵东黎无所谓的态度，然后挑衅地看着她好一阵,嘴皮子动了动，蹦出几个字来：“这样，你陪我睡，睡了，我就回去！”
话一出口，闵东黎就知道今早脑门肯定给门夹过了，或者是他一口气直跑上山顶缺氧过头了，立马后悔地想转身跳进云海里去……还没等他想完，玉春秋甩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光，干干脆脆！清脆的耳光声音瞬间过了，没有回音！留下的是火辣辣得疼，闵东黎的左脸！
第20天
小山19岁，以前没喝过咖啡没吃过蛋糕也没吃过巧克力。前几天他不小心感冒了，病愈后，脸色明显苍白了很多，应该是长期营养不协调，一有肉吃就吃半月；没菜时候，就着咸菜萝卜干和夹生的白馒头杂粮粥又半月。玉春秋把带来的黑巧克力给他一块，他吃了一小半块下去，脸都苦得变形了。
“太苦了！不好吃！”
“你第一次吃？”
“嗯！苦，还有怪味道，像中药！”
玉春秋想起乡下的奶奶第一次吃巧克力也是这样子，她连忙又回去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在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大包妈妈准备的奶糖，抓了一把给他：“嗯，这个甜，好甜！很好吃！你试一下！”
接过糖，一口塞进嘴巴里，小山嚼得牙齿都快粘掉的样子，奶糖糖浆顺着他的牙缝甜得他的脸和牙直发酸。
玉春秋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是奶糖，不要嚼，要含在嘴里慢慢化掉！很好吃，你多吃几颗！把这些给他们分一分。”玉春秋热情地把整包糖塞到他手里。
三天后，小山感冒初愈就坚持跑去补站岗，那天天气非常得好，清爽透亮，湛蓝湛蓝的天空里，白云跟他爱吃的白兔奶糖一样，洁白、软糯、香香甜甜、甜美可人！陪着他一起去站岗的小左去小便回来，发现小山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跟睡着了一样！
19岁的小山死了，确切地说他牺牲了！玉春秋想起课本里那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山就是少年，他比自己年轻快5岁，年轻好多岁！玉春秋的人生里从来未有过如此近地面对生离死别，以前总在电视里看到，但那些桥段是隔着屏幕为了剧情悲情铺垫的必须品，从未如此般切身体会过。闵东黎的爸爸在她还未出生前就牺牲了，尽管两家人几乎时时刻刻都未忘记，但对于她的影响不过是一个符号，是亲人朋友常常提及的--闵东黎已过世的爸爸！
操场里安静得只剩下山坡上小草小花的呼吸！玉春秋第一次因为伤心哭不出声未哭天喊地，只有眼泪流。她摘了好多好多鲜花，各种颜色，还有绿油油的小草，摆满在安置小山的担架上，草香味和花香味，胜过任何一款香水。大家把三天前小山乐颠颠分到的余下的奶糖都放回到担架上。玉春秋从宿舍里拿出录音机放在他的手里，还有几张合影，一群草绿色军装的少年们！小山自己的单人留影端正地放在他的军装上兜里。
小山葬在离宿舍不远山头的士兵墓地区，坐在秋千上静止不动无限感伤的玉春秋问道：“为什么不送他回家？”
“太远了，山路不好走，很难送回家！他家在大巴山的深山里。”
“在这里，太孤独了，他会想家的！”玉春秋哽咽地抹着满脸的泪水。
闵东黎屏住泪水，拍了拍她的肩，玉春秋没有像从前调皮的样子那样靠过去，只是在那里默默地哭。
“这里会有格桑花和战友们陪着他！”闵东黎眼含的热泪忍不住滚住眼眶。
从那天吵架过后，玉春秋再未问过闵东黎去留的问题，甚至甚少跟他说话！
闵东黎妈妈白雅云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她爸爸曾是国营罐头厂的厂长，拿得一手好牌的人生，却被闵东黎爸爸闵宏海给终结了,闵宏海在闵东黎三岁的时候牺牲在高原上，然后留下了独守半生的白雅云和儿子。白雅云现在事业有成，嘴上心里都从来不认为闵宏海是高尚伟大!只认为他自私、不顾家、不懂爱！但是却用一辈子去思恋！父亲和丈夫去世后，白雅云独自养育儿子，即使有哥哥姐姐的帮扶，但她生性要强，被生活折磨得偏执地只知道赚钱！对，她总偏执认为是穷困让她失去了丈夫！她偏执地爱自己的小孩，很怕他会远走，就那么地攥在手心里！白雅云总觉得女孩中玉春秋最好，邻居家的小女孩，从一出生胖嘟嘟可爱的样子到窈窕淑女都被她看在眼里，那么嘴甜那么可爱那么逗爸爸妈妈的喜欢，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幸福！玉春秋一出生都是在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掌心窝里长大，当老师的爸爸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白雅云对于自己唯一的儿子，有时候会突然鸡皮疙瘩地想起有本小说里那个病态母亲让自己儿子抽上大烟，只为了好管教，不出去吃喝嫖赌，然后任其他在她眼皮底下荼毒余生！等到长大，闵东黎感知道妈妈的生活状态其实是一种精神上的病态，他想治疗她帮助她，却也深陷不能指责的亲情与无法调和的代沟之中！越长越大的他和母亲更多的是疏离。可是闵东黎越懂得妈妈活得太苦，越不愿意去用牺牲自己去愚孝她。闵东黎需要自由和自己的人生，也渴望孝顺独立抚养他的妈妈。妈妈经营着一个做饰品加工和传统工艺藤编石头工艺用品的公司，从最初的几个个人到现在快300多人。在外人眼里，闵东黎是个不愁吃喝的小富二代，但他是有自己的梦想，大学里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在他恳求妈妈放飞他刚大学毕业的自由两年里，他外出去其他公司上班和同样青春志同道合地年轻朋友一起吃喝玩乐！一起出游一起幻想一起奋斗在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但面对他妈妈的这老旧带着各种铁锈、冷冻剂、胶水等混杂的车间里，各种机器设备里的金属加工切割声音尤为刺耳，一下子感觉把他拉回了他不喜欢不将就不妥协的现实。白雅云有很不错的审美感，参观观摩展会里他人做成闪亮精致的各种饰品工艺品景观展览，四处去山里看石头、树根等原材料，途中的差旅疲惫让她对沿途的美景，从未有放松的心情去欣赏过，她只是呕心沥血疲于奔命地生活着。然而这些景致也许就是年轻的闵东黎们所追崇的自然和新鲜感的他乡胜故乡的美，可年轻的他身在其中却未曾感知又无力解脱，只是在那里一味的抱怨一味的逃避！如果单说白雅云舍不得钱财，未免太不公平，有失公允！她面对工厂里的一草一木，熟悉而又渐渐一同老去的老技师老同事老朋友，他们的处境及自己的心境，以及欣欣工艺养活自己和儿子的这个感情，都不容她自己轻易地放弃这个事业，所以她拼命地想要自己的儿子延续这份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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