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5)
(5)你们几个谁管事啊?马嘴问。
一个岁数较大的站了出来。这家伙刀条脸,几根狗油胡稀稀落落长在鼻子底下,倒是挺长。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久经风霜的老手,他颠翘着下巴冲马嘴哗啦一笑,露出满口芝麻碎牙,然后一缩脖,道,小的是管事的。
马嘴问,怎么回事?
刀条脸说,回爷的示问,这家伙一早上起来就闹门,我问他找谁,他不搭理,只是一个劲地叫骂。起初声音不大,我们也没咋着他,轰开了事。谁知他就是不走,我们用棒子追出多老远,把他赶跑。呆一会儿,他又回来,三番五次,骂得越来越响。我们把他捆上了,这家伙并不挣拔,没让我们费事。就是嘴不老实,这就给他塞上烧红的煤球,让他领教领教火的滋味儿。叫他骂。
刀条脸又尖嗓儿喊道,来人哪!
马嘴一摆手,说,慢。推开刀条脸,看了看柱子上的汉子,说,你往他嘴里放煤球,我们在院里听杀猪声,老爷能高兴吗。闹心。
是是,刀条脸赶忙低下头。
马嘴走到汉子面前,喝问一声,因何在门前叫骂?
汉子只是冷笑不答。散乱的头发盖住了他的脸,一股酒臭扑鼻而来。马嘴皱了皱眉头,说,把他脖子上的绳子松开。
几个门子冲上去解开绳子。那汉子晃了晃脖子,仍冷笑不已,马嘴转过身背对着他道,说吧。
我日你先人,高存喜。大汉冷冷蹦出一句。忘恩负义的家伙。
众人蜂拥而上,又要打他。说,再叫,再叫,你骂谁嘞?
马嘴一愣,拦下众人。急忙回头,问,我是高存喜,你认得我?
那人撇了撇鲢鱼嘴说,扒了你的皮,我认得你的骨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仔细瞅瞅我是谁。
马嘴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下,你是怀锁?
亏你还有点良心,我就是范怀锁。
怎么沦落成这个样子?我不是让你等我的信儿吗,过几天我会回去找你。马嘴一边给他松绑,一边问道。
怀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小点儿声,小点儿声。没人想听你的驴嗓儿。马嘴说。
怀锁抽抽噎噎把这几天的经历讲了一遍。原来,他花完了身上的银两,赊帐喝酒,醉倒后,半夜时分被几个店伙计给扔了出来。马匹也被冲了帐,扣在店中。这几日露宿街头,餐风饮雾就变成这般模样。水米多日不进,只好来投奔与你。他说。
那几个门子一听两人是朋友,吐了吐舌头就散开了。只留下刀条脸在一旁赔不是。马嘴苦笑一声,脸上露出嗔怪的样子,对怀锁说,别怪门上不让你进来,你这酒气熏熏,破衣烂衫的,站在门口就骂,连我也以为你是个疯子。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银疙瘩,递给刀条脸,说,去街上买些酒肉回来。
又唤来两个门子搀扶怀锁去自己的住处,先让他吃饱了再说。接着马嘴站起身,朝客厅走去。
祝老爷没有问门上所发生的事,他似乎很相信马嘴的才干。老管家也没有问,他正皱眉推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有两个小厮被唤了进来,跪在堂上。老管家在盘问商货被截的事。问道,丢货的那一带,应该是寒鸦岭。
两个小厮点头说道,管家老爷说的极是,正是寒鸦岭。
老管家说,那是一片荒山野岭,进出萧关必经的商道,周遭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沙漠,绕都绕不开。
老管家继续讲着,两个浑家在那儿落草为寇,一个叫韩歪脖,一个叫姚豁嘴,二人手中一人一把开山板斧,手下有百十个喽罗,靠着关隘险要,拦路敛财。连官府也奈何不了他们。
咱们镇上几家的骆驼商队在那儿曾经被截过几次,后来派黑楞去,都要了回来。好在没费什么波折,无非是留下些许货物,作为买路钱。大部分能如数归还,仔细算来不为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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