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他之所以这么积极，是因为那个人答应了给他回扣。
当然这他是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说是朋友看他的面子。
纪想的父亲是个老实忠厚的庄家汉子，最不缺的是力气，最缺的就是心眼。
本来他不准备买，结果被赵聪忽悠，说又能给老婆孩子补身体又能卖肉挣钱，还只吃草好养活，就动了心。
再加上纪想娘刚好回娘家了没人阻止，第二天赵聪就抱了个五六斤重的小猪崽子，纪想爹一看猪崽确实健康又漂亮，就掏了攒了好久的三两银子。等到纪想娘回来想退的时候，赵聪却说人家说了售出不退。
本来买了就买了能顺利养大也确实能赚不少钱，谁知三五天之后猪崽就开始拉稀，不吃东西，纪想娘甚至把自己吃的米面都煮成糊糊喂给猪崽子也不怎么好转。
找赵聪算账，赵聪脸皮厚说跟他没关系，他抱到纪家的时候是好好的，是纪想爹娘不会养。
泼皮无赖不讲道理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妹妹还在养胎，为了妹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纪想的爹娘准备先咽下这口气日后再说。没想到几天之后小猪崽情况开始好转，纪想娘更加用心照顾，恨不得晚上睡在猪圈里看着。
坏也就坏在这个猪崽子身上。
那年的冬天不知道怎么了，雪没下两天就开始下雨，然后在一天晚上居然发了洪水。
水越涨越高，村里的人连夜带着家当往山上撤。
走到半路上纪想娘想起猪崽忘了带，那可是三两银子啊，早死了也就算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喂活了，洪水冲走了就可惜了，拉都拉不住非要回去抱。
纪想爹看水还没涨到家里，就把纪想交给爷爷，跟着老婆一起回去抱猪崽。
谁知道刚从家里出来，洪水猛涨，瞬间就淹到大腿了，纪想爹拉着老婆艰难的往山上走，最终也没逃过去，一个不稳双双被洪水卷走了……
水已经淹了好多房子了，纪想爹娘还没回来，大家也都猜到肯定是凶多吉少，纪想的爷爷还有叔叔们虽然担心，但是也没谁敢下去找。
这次的洪水来势汹汹，村民们在山上躲了两天才看到洪水慢慢退去。
还好大家撤退的及时，所以除了纪想的爹娘并没有人员伤亡。
这下纪想成了孤儿，还好还有一个爷爷，爷爷虽然身体不好，但是照顾一个五岁大的小孩还是可以的。
在发生这件事之后，赵聪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把主意打到了五岁的纪想身上，他想把纪想据为己有然后卖给邻县的一对夫夫。
于是就假装同情纪想，说愿意收养纪想把他当亲身儿子一样对待。爷爷为了自己死后孙子能有个归宿，虽然不太放心女婿，但还是同意了。
谁知小纪想死活不跟赵聪走，挣扎间三个人摔下了十几米高的坡下，纪想被爷爷护着倒是没受伤，赵聪摔断了一只腿，而爷爷最严重，当场就动不了了，抬回去没两天就去世了。
赵聪摔断了一只腿，虽然找人接上了，但是这口气始终咽不下，他觉得都是纪想不识好歹，破了自己的财路还害自己摔断了腿。
于是大闹爷爷的灵堂，说纪想命硬，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克死了爷爷，还害自己摔断了腿，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说不定也已经被克死了。
村里人开始不信，但架不住赵聪逢人就说，编的有鼻子有眼的。
说纪想的爹买猪就是为了给纪想补身体，说纪想爹娘都会游泳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水冲走了，说要不是纪想挣扎爷爷不会摔下去，总之一切都是因为纪想。
流言就是杀人的武器。
慢慢的大家也都开始议论，觉得赵聪说得有道理，开始拿有色眼镜看还只有五岁的纪想。
纪想的去处就成了问题。
二叔也是个老实人，想把纪想抱回去养着，但是刚刚娶回家的老婆坚决不同意，二婶是个泼辣又自私的女人，家里的东西自己的男人她都舍不得给吃给穿，更不用说这个被大家伙儿叫灾星的小东西，二叔打打不过骂骂不过，只能又把纪想送回去。
四叔又因为四婶正在怀孕，不敢冒那个险。
三姑更不用说，有赵聪在她也做不了主。村里的人恨不得绕道走也都假装没这回事。
最后是村长可怜纪想，做主决定，纪想依然待在自己家，但是每天的吃食必须由二叔四叔家轮流送，又号召大家同情纪想一个孤儿，把家里不用的衣物和多余的吃食送给纪想，这才安定下来。
五岁的纪想从此就一个人住在了空荡荡的房子里，没人知道他一个人晚上是怎么睡的，怕不怕，怎么起夜的……
后来，二叔抱了个小狗来跟小纪想作伴，再后来，二婶嫌二叔没用家穷，提出和离改嫁别村了，二叔找到纪想提出收养但是被纪想拒绝了；再再后来，小狗病死了，纪想外出打工赚钱……
纪想越长大，越独立，越懂事，二叔四叔心里越愧疚。
每每想起都觉得当时自己是被猪油蒙了良心，回过神来也明白就是赵聪胡说八道倒打一耙，见他一次就揍他一次，吓得赵聪好几年没到纪富村来过了。
现在二叔四叔就希望纪想赶紧有个家，他们也就放心了。
纪想后半儿睡过了，晚上有些睡不着，就躺着盘算以后的打算。
外出两年，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力气大，又勤勤恳恳不偷奸耍滑，嘴还甜会说话，很得老板和工友们的喜爱。
尤其是最后跟的那个老板，是做药草生意的，还上过学堂读过书。见纪想聪明伶俐又能干，闲谈之间也很懂分寸，就把他带在了身边做一些端茶倒水的轻松活，工钱还私下涨了两回。
闲余时间还教纪想认一些简单的字和普通常见的药草，纪想很是感激，这次要不是要回来解决户籍缴税问题，加上老板要南下谈生意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纪想还舍不得回村呢。
前前后后纪想一共赚了三十多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成年男子外出两年也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
纪想没花多少钱，都攒了起来，换了两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贴身装着。有人问起的时候他就说只赚了十几两，也没有人起疑，毕竟十几两也不少了。
买缴税和做种子的粮食要用掉五两银子左右，买几只鸡苗鸭苗还有菜种之类的东西一两银子足够了，再买些琐碎的生活用品，油盐米面衣物之类的用掉二两银子，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剩下的先攒着，说不定过两年要成家的时候用得上，想到这纪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脑海中不自觉又想到了那个齐先生，要是以后娶的老婆像他那么白就好了，生的孩子肯定好看。
最后纪想睡着前还在想着，以后孩子千万不能像他这么黑，男孩还好，女孩就糟了。
最近这段时间农忙，齐夏跟村长商量决定先放两个月的假，让那些孩子帮忙捡捡麦穗，帮大人送水送饭。
齐夏农活做不了，就帮忙照顾家里两个孩子，喜子和福子也特别喜欢齐夏，天天夏夏夏夏地叫。
这天齐夏带着两个小不点去给二水三水送水，老远就看到树荫下坐了四五个庄稼汉子在休息。
齐夏还没走近就有一个人跑到了跟前，齐夏认出是前两天晌午撞到自己的，纪开开的爹扶着的那个人。
纪想看到齐夏，想到前两天自己的嘴误，就想跟齐夏道个歉。
跑到齐夏跟前，看着齐夏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脸，纪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齐……齐先生，你还记得我吗？那天不小心撞到你，实在很抱歉，我……我喝多了，说话也有些冒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纪想结结巴巴说着，一边焦急地摆手，示意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相比纪想的扭捏，齐夏的反应就淡定许多，放缓被福子使劲往前拽的步子，看了纪想一眼，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纪想以为齐夏还在生气，跟着齐夏横着往前走：“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齐夏莫名地又看了纪想一眼：“我没生气。”说完就随着福子拽着自己的力道加快了速度。
纪想站在原地看着齐夏的背影半天没动。
倒是坐在树下的其他人目睹了全过程，就有人开玩笑。
“想子，怎么了？刚回来就得罪我们齐先生了。”
“想子，你别介意，齐先生话少，他来了快两年了，我都还没跟他说过话呢。”
“什么先生，不就是认得两个字嘛，就你们巴结着还喊得那么亲，把人家捧得那么高。”
“你说什么，要不是齐先生教我们娃子认字算算数还不收钱，以后娃子就跟我们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哎，大山，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光棍一个都没有娃娃，怎么知道为娃娃着想。”
“哼”
说着话几人却突然吵了起来。
叫大山的汉子没有再继续，但是明显不赞同刚刚阴阳怪气说话的那个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懒得看他。
纪想愣在那，还在看着齐夏的背影，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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