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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感谢那个远方的城市


  我生活的城市在北方,一座以花为名的边疆小城,这里的疫情没有泛滥,没有食人魔鬼的肆孽,都应该感谢南方的武汉。

  那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是一整座英雄的人们为了我们,这些即将高考的孩子们做出贡献,也是这个寒冷的冬天让很多的孩子瞬时间长大,学会了承担。

  这个寒冷的冬天,我们这些高考独木桥上的孩子,被大人们举着双手送上去,他们就像托起心中的太阳,充满了疲惫的手在寒风里一直不敢放下。

  我,我和我的同学们,挤在摇摇欲坠的桥上哭泣,在桥上抖着双腿不敢往下望,我怕看到那些浓雾里的手,不敢听他们的长吁短叹。

  那些手上的老茧,还有流血的新伤口,还有已经看不到陷下去的身体。

  老隋救济的孩子,一直是老隋心里的秘密,他在我和老妈换位看问题的时候,突然思绪乱了。

  苗小娟本来还稳当端着汤碗,想要大口的喝掉时,听到老隋不经意的流露,心里突突的乱跳了。

  我看到老妈突然停了一下喝汤的速度,就知道她和我一样,也在怀疑老隋。

  我老妈,她太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山水相依的慢性格,平时喝喝茶,听听音乐,不多话的倾听别人的家长里短。

  他最近一连串的反应,应该是有些问题的。

  老妈苗小娟的眼睛在老隋的头顶落下,然后一点一点的向下看,看到老隋还在认真的给我盛汤,认真的把排骨骨头挑出来,她就笑了。

  这个男人即使有秘密也是一个好爸爸,当然好丈夫她是更相信的。

  那就让老好人,老隋有点秘密吧,毕竟这段时间只有老隋是最无聊的,没有事可做的。

  我和毛羽彤学习的时候,老隋早早的把牛奶准备好,他在书房门就要关上的时刻,猛地转身,桃花眼灼灼的看我。

  “儿子啊,你即使不好意思背诗歌,也要带些表情的跟人家女孩学习啊。”老隋关上门,痛苦的看了我最后一眼。

  我的头发根处奇痒,不是蚂蚁们被激活了,是被气的,这都是什么父母啊。

  高考真的成了大人们心理的魔障,把他们一个个的七十二变绝技都激发出来了。

  毛羽彤居然笑嘻嘻的看我,她是不是觉察到我刚见到她的表情很像悲喜交加。

  “你怎么了,隋一博?是哪不舒服吗?”毛羽彤的脸还是红润润的,应该是春天快到了。

  “没事,我爸给我的牛奶太热,烫着我了。”为了表示我说的是真话,我居然傻到伸了一下舌头给她看。

  她捂着嘴,略低下头,眼角左右挑了。

  我被自己的愚蠢弄得浑身燥热,真想让乔越看看,以后不许他说我的情商低,说实话他就能支棱两个大耳朵做大王吗?

  毛羽彤自己晓得笑得太过,我恐怕就不会再见她了,她收起来眼角的笑意,嘴角还在抖动。

  “咱们学校可能是这几天开学,你们老师应该有最直接的消息。”毛羽彤试探着问我。

  “我们老班?你是知道的,学校任何举措都是别的班知道了,他才会说,只有批评我们的时候,我们才会第一个有权知道的。”我的老班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不乱传播学校的决定。

  “嗯,但是,这回的全市教育机构关于开学的安全教育和安排指南,是你们班老师做的,我是听到我爸爸和妈妈说的。”毛羽彤的爸爸是教育局工作的,这消息应该可靠。

  “那样我们就可以在学校见了,想想学校的那些桌椅,都应该落满了灰尘。”我感觉自己找到了点诗歌的味道。

  “是啊,还真的很想去操场跑几圈,就像风一样,释放自己,在不熟悉一下,过两个月我们就都走了,就会淡忘了。”毛羽彤的语气里也有了诗歌的味道,难道她也被父母给蛊惑了?

  “我们能如期的高考吗?真害怕高考啊,感觉这些天的学习太不扎实。”我一下被高考这个词打回原形,诗歌和“偶然”都不见了。

  “是的,我们应该面对真实的自己,有那么多的人为了我们做出的牺牲,即便高考的时间是明天,也应该严阵以待。”毛羽彤的学霸风格更是巍峨,弄得我一身的奶气。

  难怪老妈说我是小奶狗,你看人家一个女孩,那种气魄,我的蚂蚁们突突的翻过身,三角头扬起,散发出苦涩的青草味。

  “毛羽彤,等到我们高考完,等到我们填完志愿,我就告诉你我心里的一个秘密。”毛羽彤被我的突然,吓了一跳,她的眼睛亮亮,蒙上了一层羔羊眼睛的蓝。

  她像喝醉酒的人摇晃着扎着麻花辫的头,散发着醇香,红润润的脸庞,嘴角慢慢的扬起,慢慢的张开,几颗白色的牙齿闪亮。

  我心里一下想到了以前,我对洁白门牙的惧怕。

  我的蚂蚁从脚趾和食指极速的奔跑,聚集成黑压压的麦芽糖,滚成一个球又藏进了发根。

  我又使劲的喝了一大口牛奶,香浓的奶香掩盖了刚才青草的味道。

  毛羽彤自顾自的看着我,笑得很开心,就像看一朵粉嫩的桃花,在她的心里,我可能真是一朵花,不堪风雨折的桃花。

  我猜想,她的情商应该是不低于一百三的,她的数学成绩就那样的高,我心里悄悄地估算。

  高考的数学卷一百五十分满,我的可能就是九十分,这也是我情商数值约等于,还在老隋的诗歌点拨下。

  这个分数好在不是老妈规定的幸运数字七,否则我连蚂蚁都得丢光了。

  我的数学成绩真和我的情商成了难兄难弟,就在我自怨自艾时,毛羽彤轻声的说话了。

  “隋一博,你可以的。”

  入睡前,老隋没有像往日一样故意的在我的房间里磨蹭,他弯起的桃花眼告诉我,明天去二叔的基地游玩。

  我二叔打了电话给老隋,他说明天清明节,想要我出个门。

  二叔特别强调的说,别把我给憋坏了,天天学习都成了一个代码机器人了。

  我从来没有去过二叔的基地,自然是没有见过二叔常挂在嘴边的藏獒,心里的雀跃也就惦记上了。

  躺在床上,我的眼前慌乱的出现毛羽彤和清秋,她们就像一叠被描绘的宣纸,散在我的头上,像花瓣在空中舞蹈。

  每一张都不一样的她和清秋,红润嘴唇还有微起翘的眼角,麻花辫的背影,搅在一起的手,那种咬着嘴唇的模样,我已经分不清,清秋和毛羽彤了。

  她们让我难以入睡,神魂出舍。

  从没有认真的想过,未来的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是像老隋,每天桃花眼灼灼的看老妈,还是像二叔,疯狂的爱过,然后疯狂的思念。

  我在梦里,看到老班,他在讲台上,在黑板上写下了“明天高考!”。

  老班是早上七点五十分突然通知我们和家长的,4月7号我们高三正式开学,需要家长做一些适当的防备。

  老班把时间说完,停了好一会声音有些嘶哑的又说了一句:“我很想看到你们。”

  老班每次放假时都会这样的说一句,他是担心我们这些小妖,放了假也放飞了学习心。

  2020年4月5号清明节,网课休息。

  我和老隋坐在老妈单位的车去郊外,这是因为老妈今天要去一个地方扫墓,我们只是她捎带到路口的一个方便,这个路口离二叔的基地还很远。

  老妈苗小娟绝不会利用工作的便利给我们开小灶的,这是我和老隋都心知肚明的事。

  小学五年级的清明节,我们少先队排着队伍,走在人行道上去郊外扫墓。

  在一个十字路口,过斑马线的时候,恰好看到那天的老妈,装备齐全的在路口护送来往的车辆。

  她们雄赳赳的英姿,让我和身边的同学大大的显摆了一下。

  “快看,我妈妈!”我很兴奋的小声和他说。

  “哪个?是那个高一点的还是矮一点的?”同学的眼镜往上抬了抬,眯起来一只眼睛,两只手比成虚握的拳头状放在睁开的眼睛上,做着一个标准的瞄准姿势。

  那个高一点不是,矮一点的也不是,我妈妈明明是个女的,他怎么会看不到呢?

  “那个很漂亮的,就是在警车旁边的那个呀。”我还是很焦急的和他讲,我只想让他知道,我妈妈是一个很漂亮的交警。

  “啊!你妈妈有车呀,那你干嘛不坐她的车呀?你看咱班同学都有好几个人坐车去的。”他的望远镜很快的撤回来,两手放进校服裤兜里。

  回头看我的一双眼睛露出不理解味道,好像是我没让他做上车。

  有人在一分钟就会成了伟大的哲学家,有人在三分钟就参透世间百味。

  我在那瞬间知道,老妈对我的严加管教是多么的有效,我学会了闭嘴,心里想着,警车好像都是抓坏人的。

  此刻我和老隋坐在警车里,心里都突突的跳,浑身都不自在,这个待遇没有想象那么美好。

  车窗外的街道干净,没有往年初春的热闹,几辆匆匆忙忙的轿车跑在潮湿的街道上,这是环卫工刚刚做了清扫吗?

  路边的迎春树枝上,有些枝节剥了层薄皮在风里唰唰飘,那冒了新鲜的褐色,是要鼓出来的花苞吗?

  一只没有主人跟着的小狗,在一个窝风的超市门口迷糊着,瞌睡的毛头忽左忽右,它昨天晚上是没有睡好吗?

  一个送外卖的人,穿成了刚从太空回来臃肿的样子,在一家门店等待,很平静的站着。

  老妈见我一直不说话,以为我还不太适应出门,理解的和我们说,街上的潮湿是消毒水,今天清明节路上会人多,先做好一些防备措施。

  街上的行人就像老妈说,很多!

  三三两两的人们也都捂紧了口罩,裹紧了衣服,拉开距离低着头慌忙地走。

  看不到他们的脸,也看不到他们的手,只有行走的起来的风在他们的裤腿上滑来滑去。

  我心里突然很难过,这些人可能就是老妈说的多吧。

  我坐在车里,能从街这头看清街那头的广告牌上的字,还能看清广告牌上贴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写得很清楚的字“寻宠物”。

  以前的这个街上,你不跳起来都找不到和你一起逛街的乔钺,尽管乔钺的个头才一米七高一点。

  我和老隋被老妈捎带,放到了一个城外路口,老妈把我衣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系好,使劲的踮起脚尖,抱抱我。

  老隋主动的抱了老妈,两个人在我二叔的注视下说了悄悄话,然后分开。

  我二叔还是很潇洒的骑着单车,他的身旁除了金条还有一辆单车。

  金条见到老隋,竟然无比的激动,摇着宽大毛茸茸的尾巴,立起身子,在老隋的胸怀里打了几个喷嚏。

  太阳斜射在郊外的玉米地上,翻起玉米叶子光滑的那面,灰黄灰黄的亮。

  风干爽的贴在额头玩耍不刺疼,然后贴着地上摇曳低矮慌乱的野草。

  寒冬的迹象已经没有了,偶尔能看到的残雪还是背阴的地方,躺倒的玉米杆下面。

  这种残余痕迹倒好像有些珍贵,好像是初春做了什么,让残余的雪块儿委屈了,缩成青白色的凉。

  水泥路一旁栽了些树,伟岸坚挺的松树,树冠的灰绿色在清白的阳光里厚重。

  金条站下脚步,在一棵稍粗壮的松树下站住,它回过头看向我们,等我们一起看向那棵松树。

  原来这里有些热闹,十几只家雀在松树下飞来飞去,啾啾的鸣叫,一下把松树膨胀,一下又把松树摇晃,偶尔落下两片树鳞,也成了它们追逐的游戏。

  天上的白云被风扯成了大片的带籽的棉絮,铺满了原本蓝色的空中,显得太阳光湛亮。

  我二叔的犬类基地就在一片松树围起来的地方,离着老远,金条就把头仰得高高的,向风中大吼了几声。

  就在我愣神的看它,我的耳边霎时响起回音,“嗷嗷嗷”的响彻云霄吼声,震得我两条腿哆嗦,心里默念,老妈,你是要把我送来喂藏獒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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