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谢千风点头,鸢萝的脸色跟着有些微妙的变化,随后她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千风不解其意,可不知怎么的,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在下的名字很好笑吗?”
鸢萝这才止住笑,赶紧摇头:“你别误会。起名字是门学问,笔画太多的不好,太生僻的不好,名人叫过的,尤其不好。我记得有一个人也叫这个名字,是个很多很多年前的侠客,都是老黄历了。”鸢萝神色突然一凛,看着面前这个人,似乎是不敢相信,“你……不会吧?”
谢千风淡淡看她:“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鸢萝起初只是觉得惊奇,真要仔细想来,她和那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就算见到了也无所谓,而且这种人,往往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怎么算都不亏。
“你若说是,那反而更好一点。我可要好好领教你是如何武功盖世,顺便请教你是怎样做到长生不老的。”她朝着洞口瞧了一眼,小声念叨,“而且以那人的眼光,应该看不上曲金铃这种货色吧。”
她声音不大,谢千风却清楚听到了,他只是笑笑,“她所说的万蝶窟离这里只有一水之阁,我来此之前曾路过,确实奇技巧思,费了不少功夫。鸢萝姑娘这里天然质朴,也别有一番风味。”
鸢萝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着他。
她目光炯炯,好像要从谢千风脸上看出什么来。谢千风不解其意:“为何这么看着我?”
鸢萝这才收回目光,“你可真会说话,怪不得傅飞白和你一见如故,那个女人也对你有意思,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劝我。”她转过身去,继续顺着林间小路缓步而行,“都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什么丢人的,我确实没她有钱,所以住得地方也自然没她气派喽。”
她反复在几座树屋之间转来转去,脚步越来越快,大概是因为心中焦躁,心情欠佳,所以越看越不顺眼,“明明就是又土又穷嘛,她说得也没错。”
谢千风摇着头再度解释:“在下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鸢萝不在乎他说了什么,从一处凉亭里捡起一个布袋子,又走回刚才的地方,弯腰收拾起酒壶碎片,只留谢千风一人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他本想帮忙,可那些碎片本来也不多,没过多久就差不多快要捡完了。他环顾左右,又对鸢萝道:“我方才冒然闯入,实在多有冒犯,不知我能做些什么,好代为补过?”
“不用了。”鸢萝将那装满碎瓷片的袋子丢到一边,“进来的路那么长,你连一只虫子都不伤害,如果恶人有悔过之心,估计你也不会计较,而且大侠不都是忧国忧民,心胸广阔的吗?所以你应该也不会害我。我对曲金铃再了解不过,她最喜滥杀无辜,你应该是怕她再作恶,所以才跟着进来的吧。我不仅不应该怪你,还要谢谢你。”
被她这么一说,谢千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小事,哪里值得一提。更何况我也没做什么。那些蛇虫在山间肆意生长,从不曾碍了谁的事。鸢萝姑娘你养这些东西也只是为了自保,并非是想害人。”
鸢萝领他到一处石桌旁,请他坐下,再次仔细观察起这个人来。
这里风景虽好,但处处暗藏危险,并不是什么游玩之地,每一个人来此都有意图,便如傅飞白,还有许许多多和他相似的人,面前的这个,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不同。
只不过就算是心怀叵测的人,每一个也是不同的。他们有些很直白,还有很多怪外抹角,或者接他人的手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知谢千风是哪一种,但这个人单单是看起来就已经和许多人大不相同了。
此人内力深不可测,并不难看出,她之前未曾多加上心,此刻却不由得生出几分敬畏来。他若讲道理还好,若是不讲道理,凭他的本事,想要的东西,也总有办法得到。
可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越是这样的人,命中往往常随灾殃,不会过得顺遂。无论如何,有此威压在前,最好还是顺着他的意为好。
鸢萝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谢公子,你好似神魂不稳,是否受过重伤,有事情想不起来?”
谢千风轻轻颔首,面色如常,这话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波动,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姑娘好眼力。”
鸢萝本以为她话说到此,两人便可坦诚相见,可谢千风又不说话了。
她说不上生气,只是突然感觉非常无力,之前并不是没有见过凶恶之人,不过那些人再可怕,她都有信心对付,就算打不过,也完全可以自保。直到今天,如果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她完全没有底气与他为敌。看来拥有绝对的力量确实可以为所欲为,不用求人,甚至不必开口,旁人都要主动贴上去帮忙。
“你或许听说过,我教中秘术古老相传,行医救人不敢论天下第一,魂魄轮回之事,略有心得,或许可以帮到你。”
谢千风摇头:“我并非为此而来。”
见鸢萝面露不解,谢千风忽然明白了她的试探究竟何意,“很多人都不愿忘记,我也一样。可人生在世,缘分终有尽时,我也执着过,时间久了,反而慢慢想通了。我若一直执着,始终等不到一个结果,又当如何?或许我根本不想回想起来过去的事情,真正的家也不是想回去的地方。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自在二子,这样不是也很好吗?大千世界,何处不可为家呢?”
很多人毕生所求,也不过是挣脱尘世樊笼羁绊,往往又有很多留恋不舍,无法放下的东西。他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然而竟然是一个顺其自然,不喜强求的人。
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树荫浓密如盖,在风过之后簌簌作响,
“就算你想通了,很多事情也终不由你。孤身游走世间,很多事都不记得,偏偏又身怀利刃,岂不是很危险,万一有仇家找上门来呢?”
这里风景虽好,各方势力盘踞,站稳脚跟一定要心狠才行,这么多年下来,鸢萝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良之人,此时此刻居然替他担心起来了,“万一……我就是你的仇家呢?”
而对面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善意,向她微笑,“姑娘说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真是千里迢迢赶来送死,不认命都说不过去了。不过能死在这么风光秀丽的地方也不错,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仇家,想来我曾经必定是做了什么该死的事。”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不管是什么样的仇人,你若打定主意想跑,他们肯定也追不上你,不对。”
鸢萝说着说着,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是豁然开朗了,谢千风反而不明白了。
“你们中原有个故事叫三顾茅庐,再行踪不定的人,有个住处,怎样都有迹可寻,那如果没有茅庐呢,那就比诸葛亮还难找。”鸢萝懊悔不已,“我这个样子,在外人看来岂不是像是欲擒故纵,故意让人找到我。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也该去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其实我们这里的人,本来就是世世代代四处迁徙的。”
出门躲避不失为一个办法,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她也是因为醉心此处景致,所以才在此停留,真要离开了,也有些不舍。这里有山有水,景致确实不错,灵气也鼎盛,算得上难得的风水宝地,难怪引来众人觊觎。
饶是像谢千风这样走遍天下,美景过眼万千的人,到了这里,也不禁有些流连忘返了,他轻轻颔首,笑道:“如此美景,谁人不爱?其实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周而复始,漂泊久了,也有累了倦了那一天,不过总要亲身经历才能知道。既然姑娘要远行,不如把这地方送给我?”
鸢萝一愣,在正常情况下,绝对没有人会这般无礼,朝着初次见面的人直接要别人家房子,能这么说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另有图谋,看谢千风的样子不傻也不疯,反而看起来深不可测,可同时又表现得如此坦然,似乎生来就觉得世上的好东西顺理成章都是他的。
谢千风说得很认真,似笑非笑看着她,又像是在看玩笑,鸢萝也有些不明白了。
换作之前来找茬的人,像是奚天方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莽夫,或者是傅飞白这种拐弯抹角,暗中盘算之辈,她看到便觉得厌烦。今日来了一个更奇怪的人,鸢萝居然也不觉得生气,这件事乍一看荒谬,细想之下其实也不吃亏。
如果再有人来找麻烦,这人武功高强,正好以毒攻毒,让他帮忙对付了,像谢千风这般武功修为的人,绝对不是可以闲的下来的人,这地方又有酒喝,又有架打,还可赏景,一举多得,真是一件美事啊。
此人又有旧伤在身,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等到日子久了,他们两败俱伤,鸢萝怎么算也不吃亏,唯一有些担忧的,还是谢千风这个让人看不明白的人。她和之前那些人早已熟悉,纠缠许多时日之后,也知道他们不过如此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无论如何,还是多知道些底细为妙。
谢千风并不知道她心中盘算,只是看鸢萝迟疑,觉得她心中犹豫,“若是觉得亏了,鸢萝姑娘大可提其他要求,在下绝对不是无理之人,不会让你吃亏的。”
鸢萝不动声色,“你真的看上我这地方了?你要知道,要人家的房子地皮,可和叫我帮忙办事不是一回事,帮忙好说,可这个可是大事,没那么简单的。”
“那是自然。”
“这事说来不难,也不简单,只是要看你的诚意多少。”
谢千风也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我想知道你之前的事,这里是我心爱之地,不可随意交付他人,需得知根知底才好。”
没等谢千风想明白,鸢萝就继续说道:“如果有个人我看着顺眼,便觉得他处处都好,若是看不顺眼,做什么都没用。所以如果按我的意思来,只要我觉得你这个人有些意思,我什么都不要,将霖风谷双手奉上,就当作是酬知己了。可如果恰恰相反,我万金也不卖,你就识相些快些离开吧。”
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谢千风反而面露为难之色,他看起来真的认真想了很久,试着想起什么,结果不尽如人意,“仅仅凭借我说的话来看我这个人吗?可你也知道,我很多事都想不太起来了,自己说自己总会失真,而且有些事不好自己说的,就好比……如果我觉得自己不错,总不能一直自己夸自己,人一旦自我陶醉起来,好的也变味道了。如果是觉得不好的事,巴不得埋在心里,这辈子都不要提了,为什么还要说?”
鸢萝哈哈一笑,“没有关系。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至于你说的是真是假,要不要信,就是我的事了。”
日头西斜,亮晶晶光斑从树叶缝隙中落下,落在谢千风的脸上,令他整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不少,微风吹过,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变得懒散了不少,这种感觉不仅不坏,反而令人沉溺其中,谢千风沉思片刻,终是一笑,“好吧,不过你可要有些耐心,因为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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