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催妆
徐茂看见众人疑惑的目光,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有胆子大的问道:“这里有十万两银,那后面的陪嫁算谁的银子啊?”
徐茂活像只趾高气扬的雄鸡,“自然是咱们督公出的!咱们督公可不会贪图四姑娘的嫁妆银子呢!不仅不贪,还要把侯府不愿出的添够才是!”
他得意看了眼林清孟的黑脸,将锦盒塞到月枝手里,“这是银票,月枝姑娘可拿好了。”
月枝低声对得意洋洋的徐茂说道:“你话也太多了,赶紧报接下来的,小心言多必失。”
“我晓得,可主子做了这么多,也要让大家知道吗”
林清孟看着两人低声说话,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难道月枝本就是郑屹安的人?一直埋伏在宫里?
那郑屹安塞人进侯府,甚至直接选了自己认识的人,根本没想着避人耳目!他也、他也太嚣张了!真当没人治得了他吗!
徐茂展开了嫁妆单子,他念一个,一抬嫁妆就抬进侯府,足足念了大半个时辰,一共一百零八抬嫁妆,流水般晃花了人眼。
大户人家嫁女,为了让女儿在婆家抬起头来,除了银子,也几乎要备齐一个女子一生所用之物。
郑屹安不仅备齐了,还都是上上好的东西,也没有虚抬的箱子充脸面,便是去年国公府嫁女,也没有这般豪奢的!
见嫁妆都抬入了侯府,徐茂便问月枝,“你去帮姑娘铺房?”
“星柳带人去,万姑姑不是来了吗,我去作陪。”
“成。”徐茂又笑着走到林清孟跟前,“这嫁妆既已点过了,就再由四姑娘的人帮衬着,送到咱们主子府上铺房吧!”
一百零八抬嫁妆进了侯府的门,又被流水般抬出了侯府,浩浩荡荡往郑屹安的新府去了。
京城未来一个月的风言风语,怕都被这位郑督公占完了!
而这厢林昭夕才听闻他闹了这么大的事,心情有些复杂。
圆他的梦怕只是附属,这何尝不是在成全自己面子?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能得未来夫君这般对待,甚至不惜得罪侯府,这让林昭夕一时无法想别的利害,只感觉无比窝心。
她正红着眼愣神,便看见月枝带来了上次在松翠阁前,为自己送布的青衣老妇。
今生与前世一样,郑屹安在迎自己过门前,请了这位老妇来。
前世自己把她赶走了,今生再在这样的场合相见,让林昭夕反而有了几分故人重逢的错觉。
林昭夕忙擦了擦眼角,笑着起身行礼,“又和姑姑见面了,不知姑姑怎么称呼?”
青衣老妇见林昭夕还记得自己,有些惊讶,“四姑娘,我叫万巧月。”
“万姑姑。”林昭夕又谦卑行了礼。
“四姑娘折煞了。”万姑姑见林昭夕不如自己预想那般,脸上不由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后日成亲,他怕你没有父母兄妹教导、内心惶恐,才拜托我来陪着你。”
万姑姑缓声向林昭夕讲了迎亲的流程,以及需要注意的一些细节,“……主要是让姑娘心里有个底,奴婢会全程陪同的。”
万姑姑又让林昭夕看她刚刚带进来的箱子“督公又托人裁了一身新嫁衣,您看看合心意吗?”
林昭夕有些不好意思,“都做了七套了,我哪里穿得过来啊。”
“他说还是八套听着吉利些,所以又新添了一套。”万姑姑无奈笑笑,将一团火红捧到林昭夕眼前,“这是宫里新进的蜀光织金缎,一匹需百金,本是专供贵妃娘娘的,也不知他如何讨来,这么快裁成了新衣。”
林昭夕有些惶恐,“我这身份怕是僭越”
“先皇后不喜这种锦缎,也不允许旁人穿,已是多年不上供了,旁人不会认得这的。”
林昭夕见她对后宫密辛十分了解,不由好奇,“姑姑以前在宫里带过吗?”
“以前在尚宫局,也在先皇后宫里做过掌事,后面出宫了,督公留我在松翠阁帮忙。”
怪不得她身上总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原来是在宫里当过女官,“姑姑为何出宫了?”
“我的对食过世了,我也身处危难,是督公救了我的命。”
“抱歉,您节哀。”林昭夕心里骂自己太冒失了。
万姑姑笑里有几分怅然,“没什么,真算下来,我也只是他的对食,连为他祭扫的资格都没有的。”
林昭夕有些疑惑,已是对食,为何
万姑姑看她茫然的神色,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懂这些,“在宫里,结了菜户才有夫妻之实,对食不过是宫内生活不易,生活里搭把手罢了。”
竟还有这些差别,林昭夕心中一动,“那姑姑是……很早就认识郑督公了?”
万姑姑不禁笑了,“虽然是认得,可姑娘若想了解他什么,不如亲自去问问他吧,我想他会很开心的。”
林昭夕被人戳破了心思,不由红了耳根。
万婆婆又说道:“本来这话轮不到我说,可他毕竟救过我的命,我还是不忍他……姑娘,你心里或怨或哀,我都能理解,毕竟我在宫里的时候,别人说我搞对食,我都臊得慌,恨不得和那位断了联系。可人真的没了,才发现那些妄议根本没什么可在意的。”
“你是聪明姑娘,应该能感受到他对你的看重。奴婢不求您和他白头偕老,但至少……对他和善些,别伤了他的心。”
酸涩又弥漫上来,林昭夕声音微哑,“姑姑,我会对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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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二,郑屹安亲自带了两只雄鸡、一张新席,还有些干果、海货,行了催妆之礼。
这次林芝孝和林清孟都不想见他,刘氏终究担忧儿子,只好硬着头皮,独自一人迎郑屹安。
幸好郑屹安只是将礼数尽到,便说还有要事在身,准备告辞。
刘氏恭维笑了笑,“督公替皇上办差也是辛苦,明天就是喜日子了,今儿还这么忙啊。”
“夫人说笑了,只要皇上有烦心事,咱们做奴才的便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也要爬起来把事情做了啊。”
郑屹安打量着刘氏欲言又止的神情,又说道:“夫人放心,您家二少爷在我那东厂还有口气呢。”
刘氏听到这,心里的压抑总算松活了些许,“多谢督公还记挂着,只是不知道您看夕姐嫁过去了,咱们好歹也是亲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好歹也是夕姐的哥哥,是不是也能让他回家看看?”
林昭夕都送给他了,侯府的脸都丢尽了,总不能还揪着宇哥儿不放吧!
郑屹安随意说道:“王爷说了,自己那儿子已经没了,也不用再拖累上二少爷一条命啊。”
刘氏得了他的话,不由惊喜,“那、那什么时候宇哥儿能放出来啊?”
“夫人这么着急啊?那您放心吧,明天你说不定就能见着了呢。”
郑屹安都出了前厅,刘氏才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她连忙吩咐下人,“快!快!快去把宇哥儿的房间打扫出来!”
林昭阳见母亲面色狂喜,语气却有些酸,“这林昭夕可真是狐媚子,咱们家花了那么多银子都没把哥哥弄出来,她嫁过去了,那郑屹安立刻放人了。这又是给她备嫁妆、又是给她备催妆的,看来是喜欢得紧啊。”
刘氏怎么会不知道林昭阳那些小心思,“傻孩子,那些个银钱就把你的眼睛糊住了?那是阉人好面子,故意摆出这样的阵仗呢!阉人娶老婆,哪个不是偷偷摸摸?他闹这么大,你看圣上管过吗?他能不往死里搞排场!”
林昭阳仍嘟嘟囔囔,“那些头面我都没有呢。”
“好了,头面那不过是表面功夫。你的嫁妆,那些个实打实的田产商铺,哪个不比她的强?首饰这样的小东西,等咱们侯府熬过这关了,娘统统给你安排上。”
刘氏见她还不开心,不由叹息这女儿太单纯了些,“你也别光看着银子,嫁给那种人,还不就是受磋磨的命?就算他能稳坐,太监都是些短命鬼,到时候人走了,林昭夕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还不是任人欺辱。”
“这些我知道!我就是奇怪啊,母亲你想,若我听见自己要嫁给太监,那我宁愿吊死,也不愿意丢这个脸!那林昭夕不哭不闹的,这也太蹊跷了”
刘氏满不在乎,“她那短命娘都没来得及教她,人早就养废了,我看啊,她嫁给太监也好,啥都不知道,出去祸害别人家,倒成了咱们侯府的罪过了。”
刘氏一拍手,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对了!还要把余大夫请到家里来,宇哥儿受了伤,要好好看看。”
林昭阳一听余大夫要来,连忙抓住刘氏,“娘,等余大夫给哥哥看完,能让他去给青云哥哥看看嘛?”
顾青云?刘氏差点都忘了这号人了,“他还没醒呢?”
提起这事,林昭阳眼眶都红了,“都这么久了,都是些庸医!”
刘氏眼角一抽,没好意思提醒林昭阳,最初就是余大夫给顾青云问诊的。余大夫都说那顾青云不中用了,还能有假吗!
等侯府东山再起了,她也要好好给昭阳选门亲事才行,“好了,明儿还要看林昭夕的笑话呢,这请医之事日后再议!再议!”
五月初三,天还未亮,星柳便拉开了纱帐,“姑娘,可以起了……呀,姑娘你已经起了?”
林昭夕揉了揉干涩的眼,不由骂自己没出息,都是第二次嫁人了,嫁的还是同一个,自己居然紧张得完全没睡好!
她浑浑噩噩被星柳扶到梳妆台前,“今儿要累一天呢,姑娘趁梳洗再眯一眯吧。”
万姑姑忍笑上前,“怕是不成了,绞了面,姑娘就清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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