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月枝
回到自己的闺房，林昭夕便看见放得整整齐齐的螺钿盒子。
精致的花纹和自己略显破败的房间一比，实在是格格不入。
星柳冲上前去，兴奋地打开盒子，“姑娘，我倒是觉得这套的刺绣更精致些，唉，可是这套的头面更好看”
看着这破败的屋子瞬间被金银珠宝堆满了，林昭夕这才惶恐了起来。
她当时只想着报恩的事，便把自己的嫁妆银子全丢给郑屹安了。可郑屹安的聘礼这般奢华，若自己这边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准备，岂不是太给他丢人了？
她吩咐星柳，“你先整理整理，记个册吧。我出去走走。”
林昭夕跨出房门，正好看到月枝在院内和婢女们说笑，便走上前去，“月枝姑娘，借一步说话。”
月枝挥了挥手，婢女们立刻四散开来，“四姑娘找我何事？”
“我有些话想跟郑督公说，能否麻烦您传个消息，让他来见我一面，或者我去什么地方见他也行。”
月枝露了个挑不出错的微笑，“四姑娘有什么事情，告诉奴婢就是了，奴婢会传达的。”
“我是想当面跟他说。”
林昭夕知道月枝是郑屹安信得过的人，可就算这桩婚姻只是协议，嫁妆之事，她也不想借着下人之口传来传去的，未免太不庄重。
月枝本以为三两句就能打发了林昭夕，见她不松口，声音里有了一丝不耐，“四姑娘，我十岁就跟着公公了，他有多辛苦，你一个闺阁小姐是不能想象的。如今他刚升了位，千万只眼睛盯着呢，你一点小事把他叫来叫去的，实在是耽误他。”
林昭夕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又没说是什么事情，月枝怎么就知道是个小事了，“是有关我嫁妆的事情，需要和郑督公商议的。”
月枝听到是嫁妆，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姑娘担心侯府不出嫁妆，到时候不好看？您放心，这点小事督公肯定能考虑到的。”
“我只是想和他说……”
月枝这次竟直接打断了林昭夕的话，“至于花销，姑娘更不用担心了，公公平日还是有些积蓄的，不会碰你那十万两银。”
林昭夕就算再木讷，也能感受到月枝对自己的敌意了，“我并未说担心用我的银子之事，月枝姑娘何出此言？”
月枝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跪下了，“是奴婢说错话了，还请姑娘责罚。”
伺候的婢女们见月枝跪下了，连忙一起跪了下去。
这阵仗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了多大的火呢，“她们倒是很听你的话。”
月枝头垂得更低了，“他们也都是伺候督公的人，谨慎惯了，姑娘莫怪。”
“我又没有罚月枝姑娘，月枝姑娘请起吧，否则他们也不肯起了。”林昭夕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月枝却依旧跪着，“让姑娘不快，本就是咱们做下人的错。”
这是诚心要和自己抬杠了，林昭夕问道：“好，既然你说你是下人，那我作为主子，问你的问题你也要答，你是从何处知道我给了郑督公十万两银子？”
听见她问这个，月枝有些心虚。
郑屹安最忌讳身边人嘴不严实。
林昭夕将嫁妆给了主子的事情，是韦兴偶然说漏嘴的，她再三保证了不和旁人说，没想到今天轻视的心思占了上风，竟是自己没管住嘴。
月枝快速思考了一番。
她索性心一横，决定今日就把话说到底，量林昭夕也不敢找郑屹安再追问，“自然是主子说的，就是怕姑娘多想嫁妆的事情呢。”
在一阵让她在愈发心乱的沉默后，头顶传来了林昭夕的轻笑，“原来如此，月枝姐姐，起来吧。”
月枝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四周的婢女见林昭夕又是往日那般笑意恬淡的温吞样子，也松了口气，纷纷站起身。
林昭夕笑着说：“那就没事了，我也进屋去了。毕竟那么多衣衫首饰，我还需要看看是否有不合适的呢。”
果然，林昭夕从月枝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耐，她掩饰得很好，立刻又恢复笑意吟吟，“也是，姑娘快进屋吧。”
月枝看着林昭夕逐步走远，垂在腿边的拳头不由攥紧。
那些衣裳首饰怎么会不合适？
从她呆在郑屹安身边时，郑屹安就爱收集一些名贵宝石，她还以为是他的爱好，结果看到了那些聘礼才明白，竟是全花在林昭夕身上了。
若先前她对林昭夕还只是好奇，如今却是彻底不明白了，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主子这般的？
一朵沉闷无趣、需要娇养的菟丝花吗。
林昭夕进了屋子，便看见星柳还在围着那几个螺钿箱子晃悠，“你还没折腾完啊？”
“姑娘，我研究过了，这套最衬你，还可以配这套头面呢！”
“你定吧。”林昭夕郁郁不乐，走到床前躺下了。
星柳连忙起身，“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林昭夕抱着软枕，可怜兮兮看着星柳，“我想出府。”
“姑娘想出府玩？这段时间外面太乱了，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
“我想去悠然楼……”林昭夕坐起身来，“万一能碰上郑督公呢？”
“姑娘想见郑督公啊？”星柳忍住嘴角的笑意，主子若是知道姑娘的心思，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你不准告诉月枝姑娘！”林昭夕拉住星柳的袖子，“我就是说说，他那么忙。”
星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姑娘心疼郑公公啊。”
林昭夕别过头去，“才不是。”
星柳笑得一脸调侃，“不过我感觉，郑督公今儿才送了这么多衣衫首饰，晚上说不定又会翻墙来讨功呢！”
“他都是东厂提督了，天天翻墙，传出去笑死人。”林昭夕似乎不信。
“好姑娘，咱们打赌？就赌……一盘桃花酥？”
“就知道吃！”林昭夕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先躺会，等晚饭到了再叫我吧。”
“好啊，姑娘先歇息，晚上我给姑娘准备你喜欢吃的菜。”
星柳替林昭夕捻好了被角，才偷偷退出房间，她先回了自己的房内，又推门走到后院去，她从荷包中掏出一个小哨子，吹了几声，树丛中便飞出一只信鸽。
她将准备好的纸条塞到信筒，用力抬手，那鸽子便往东展翅飞去了。
到了晚间，月枝进了小厨房，便看见星柳兴冲冲指挥着厨娘做饭。
月枝看着端出来的一大碟盘子，有些疑惑：“姑娘又吃不了多少，你准备这么多干什么？”
星柳轻哼了一声，没理她，“你去叫姑娘起床吧，免得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月枝上前拿开蒸笼盖，“怎么好几个主子爱吃的？”
“刚刚鸽子来了，说主子晚上要来。”
月枝下意识问道：“你叫主子来的？”
星柳可不打算告诉她林昭夕想见督公呢，这可是姑娘信任她才告诉她的，“主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来，还需要我叫吗。”
月枝半信半疑，“这样啊，那我去叫姑娘起床。”
月枝走到了林昭夕的房间，发现她已经起身了，正缓缓按着太阳穴。
“姑娘已经起了？”
林昭夕恩了一声，“睡迷了，头有点疼。”
月枝不动声色，扶着林昭夕坐到梳妆台前，“姑娘刚刚和星柳在房间里玩什么了，这么累，睡到现在。”
“今天起得早，本来就困，回来就睡下了。”
“这样啊。”月枝不再说话。
梳子轻柔划过头皮，林昭夕却感受到一阵轻颤。
月枝见她不断按着头，脑中好像抓住了什么，正想开口，窗台却传来一阵轻扣。
月枝连忙放下梳子，跑去开门，“主子。”
郑屹安站在门口，正在正头上的冠，“里面方便吗？”
“哦，方便方便。”月枝没想到郑屹安来得这么快，连忙让出道：“主子请。”
郑屹安文微微皱眉，“我是让你去问她，不是让你答。”
月枝的笑僵在了脸上，竟愣在了原地。
郑屹安想出声训斥，却发现月枝身后晃动的倩影。
“怎么了？快进来呀。”林昭夕探出头来，面带惊喜，“我正有事要问你呢，你就来了。”
郑屹安眉间的不满迅速消散了，他跨进屋子，淡淡对着身后的月枝说道：“出去把门关好。”
他看着林昭夕披散的头发，“才起床？”
林昭夕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梳头，连忙将碎发拢到身后，“突然有点乏，就歇息了一会。”
她赶紧走到梳妆台前坐好，“我马上梳好，再和你说……”
郑屹安的手却比林昭夕快，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玉梳，“我帮你梳头吧。”
林昭夕连忙拒绝，“我自己可以，很快的。”
郑屹安抬高了手，避开了林昭夕抢梳子的动作，“我在宫里就是伺候人的，头还是会梳的，不会给你梳丑了。”
“我不是担心……”林昭夕耳根子都红了。
郑屹安笑道：“就当我伺候你，不过我也许久不梳了，若不满意，还要请四姑娘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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