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等到正式入夏,沛城的天气好转。每天艳阳高照,走在路上,偶尔都会觉得鞋子烫脚。
赵木景怕冷,也怕热。除了上下班,恨不能全天都躲在空调间里。
偏偏这座房子的房东是个老太太,平时连微信都搞不明白,签合同的时候特意叮嘱了房租要收现金。
这天定了收租,她临时有事。赵木景心好,还给她送过去。
就在隔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区,连个电梯也没有。
老太太家住五楼,赵木景一鼓作气爬上去,早已气喘吁吁。她想不明白,一个中介口中坐拥沛城好几套房产的阿婆,怎么住这么个地方。当然也不是说这小区不好,只是没有电梯,也太难为老人家了。
站在门口喘了好一会儿,这才摁响门铃。
不过片刻,阿婆出来开门。她的头发似乎剪短了,仍烫着羊毛卷,皮肤雪白,穿着朴素的格子裙,领子上还系了一个素色的丝巾,笑起来很优雅端庄。
这是赵木景第二次见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敢出声打招呼。
“呀,是爬山虎的那位姑娘吧。”
“是的婆婆,我来交房租的。”
“啊呀,这么热天还专门过来,搁那明天我自己来也成啊。哦对,明天你们小年轻该去上班了。”她一手接过信封,侧开身子,“快请进来坐会儿,我刚上午煮了酸梅汤,这会儿冰得正好。”
赵木景不便推辞,便连声道谢,轻手轻脚地进屋。
玄关的位置被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一个鞋架,一个矮脚凳,别无其他。鞋架上放了好几双童鞋,大小不一,有男孩的运动鞋,也有女孩的小凉鞋。赵木景不敢多问,只是默默抽出来一双拖鞋换上,把自己的鞋子规矩地放到了架子上。
走到客厅的位置,那里没有布置沙发,反而摆了几张课桌,几个孩子正端正地坐着,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小黑板。
她走进去,没有一个孩子回头看她。
看到阿婆端着一壶酸梅汁从厨房出来,放到离客厅不远的餐桌上,冲孩子们打了个手势,亲手倒了一杯冲她走来。
那几个孩子从位子上起来,跑过去,围在了餐桌边。一个年龄稍长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往小杯子里倒饮料,然后递给旁边的第一个小姑娘。那个姑娘转手递给身边个子最矮的小弟弟,两人相视一笑。
赵木景接过杯子,道了声谢。
老太太领她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招呼着,“快坐会儿,瞧这一头的汗,爬五楼不容易吧。”
赵木景不好意思笑笑,“是的呀,平时太缺乏锻炼了。”
“可是了,我这几套房子呀,就属这套没电梯的最难租。不过我父母还在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住了这么些年,倒有感情,也不想租给旁人了。”
赵木景看了看周边简单而又温馨的陈设,附和着点头,“您收拾地很温馨。”
老太太的目光很是慈爱,笑起来,眼角边的皮肤打了褶,“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个跑来我家里送房租的,你这小姑娘蛮有意思的,还赶着给人送钱喽。”
赵木景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鬓发,视线浮动,正好瞥到餐桌边围坐着的孩子们。
老太太顺着看过去,那群孩子正晃荡着小腿,扒拉着桌面,安安静静地喝着饮料。她解释道,“这群小家伙来早了,我也不放心他们自个儿在家呆着,只能不好意思你了。”
赵木景笑着摇了摇头,又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老太太似乎看出她的疑虑,笑了一笑,“他们太安静了,对吗?”
赵木景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判断。
“因为是聋哑儿呐。都是孤儿,附近福利院的,要上学了,咱们这边的学校没有能力收,他们院里有人会手语,也腾不出时间教。我退休了,平时也没事儿干,就跟他们院长说我来。哦,我是在电视台做手语主持的,打了一辈子手语了。我教他们先认一些简单的词,看得懂字。等以后有条件了,再送去专门的地方学。”
赵木景听了,由不得心疼起来,“他们看起来…都是好孩子。”
“是啊,都是听话的孩子,只是运气不好。”
她笑得很无奈,眼底泛起怜惜的光芒。
赵木景点一点头,同样觉得无力。
孩子们喝完饮料了,仍坐在椅子上,正好奇地看着这边。她冲着他们笑了笑,看到他们也裂开了笑脸。
其中一个较大的小姑娘站起身,停了几步,还是走到她们眼前,冲着老太太打了个手势。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笑起来,回了一连串的手势。而后那个小妹妹转过身对着赵木景,有些拘谨地笑笑,慢慢开口,“机姐好。”
赵木景惊讶起来,结巴着回复了句你好。
老太太笑着把小姑娘拥进怀里,比了比大拇指。“这孩子应该是婴儿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烧,把耳朵烧坏了。能说一两个单词,就是发音不太标准。”
那个女孩收到表扬,笑的无比灿烂。她的眼睛亮亮的,好似承载着无限的天真与美好。赵木景不禁心生爱怜,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耳朵。
那以后,她时常会往房东家里跑。给那些孩子带一些小零食,买一些小衣服,跟着听一听手语课,替老太太送他们回福利院。
她发自内心地怜爱他们,在爱他们的时间里,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偶尔得空,还会在福利院里帮手,做一些累人的粗活,似乎可以让心变得平静。
时间慢慢流淌,过去了一个夏天,似乎还会平静地过去一个秋天,迎来一个冬天,然后,一年又过去了。
这天,阳光明媚,晴天白云,看起来是一个明媚的日子。只是云层飘得很低,大片大片的,在不断地移动。
附近的几个志愿者正在聊天。
“今年的台风邪门,夏天都快过完了。”
“是啊,听新闻说,好像还挺大的。”
…
她从小长在北方,对于他们提到的台风,只是听说,不曾见过。
只觉得风好像是比寻常大了一些,吹散她扫拢的落叶,漫天飞舞。
院长出来了,站在楼门口说话,“你们快收拾收拾回家吧,已经起风了。”
他又转过头,问身后正好出来的一位护工,“孩子们都在的吧?”
“正要跟您说呢,依依吃完午饭说要去娄老师那里拿一下练习簿,现在还没有回来。”
“给娄老师打电话问过了吗?让她今晚住那好了。”
“娄老师说依依要回来,已经出门了。”
“她一个人回来?”
“要下雨了,娄老师腿不舒服。依依一出门她就给我打电话了。”
赵木景在一旁听得着急,好不容易拣到话头插进去,“那我去接她吧!”
院长看向这边,眯了眯眼睛,“你…是娄老师介绍来的那孩子?”
“是的院长,那边我熟,我现在就去。”
看着院长点头,赵木景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出去的时候,听见院长在后头叮嘱护工,“让孩子们乖乖待在房间里,你去看看三楼的窗户,往上面贴个封条。”
赵木景脚步匆匆,不知怎的,心里也有些慌乱。她想到了家里的窗户,忘记有没有关好了。
沿路回去,并没有遇上那个叫依依的女孩。她在房东太太的小区里绕了两遍,才在秋千上找到她。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拉了她的手,生硬地跟她说要回去。
幸而这个女孩先前见过她,也认识她。没有反抗,默默地跟上了。
院长说的不错,回去的时候,风变大了,吹得整个身子直往前扑。
依依身子轻,更是走得跌跌撞撞,甚至还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
赵木景内疚不已,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索性让她挂到自己背上,咬牙背了回去。
路上耽搁了很多时间,等从福利院出来回家,天空中好像已经飘起了细雨。
她低了头,用手护住眼睛,遮挡被大风卷起来的尘埃。
马路边,一辆出租车也拦不到。
行人匆匆,车流匆匆,都在赶着回家。
风吹得顶上的树桠来回舞动,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台风预警,从绿化带里走了出来。
她害怕起来,拿出手机,却不知该寻找谁的帮助。
犹豫了片刻,身边空了。没有了行人,没有了车辆。好像尘世间,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风里。
眼前的地面上,忽的深一块浅一块,耳朵听见滴答的声音,有水珠打在她的额头上。
下雨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纸盒子刮在她的身上,吓了她一跳。
赵木景回过神来,提步疾走。
马路上没有车,她着急过去,没等黄灯灭掉,便冲了出去。
雨太大了,只看见一个车灯闪过,还没等撞上,双腿已经虚软,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磅礴的大雨,呼啸的风声,混着难听的刹车声,响彻天际。
原来,当时那个孩子,是这么恐惧。
赵木景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从地上爬起来,低了头,谢绝对方搀扶的好意,连连摆手,落荒而逃。
她失了方向,不知道跑了多远,彻底迷路。
天色暗了下来,雨打得人睁不开眼。
她躲在一个窄窄的屋檐下,看着冷寂的周围,不知何去何从。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西南面驶来,在她不远处的红绿灯里停下。斑马线上,有几个冒雨的行人同她一样狼狈。
赵木景摸出来手机,一个没拿稳,打在地上。捡起来,不知是进了水,还是摔坏了,打不开了。
一阵大风刮过,把屋檐顶上的雨刮下来,全倒在了她的头上。赵木景扶了扶额,抹去水珠,无助得有点想哭。
视线里,似乎有人靠近。
以为也是需要躲雨。她缩了缩身子,腾出了位置。
可那人不进来,也不走,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抬起头看过去,看到了被雨打湿头发的他。
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他就站在她的面前,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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