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赵木景慢慢止住笑，好像正在跳舞的八音盒，渐渐松了拧紧的发条。
她仍仰着头，旁若无人地看向顶上的蓝天，逐渐散发出悲伤的意味。
那上面云层稀疏，遥远的边际染上了一层暗淡的金黄。底下微风萧瑟，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少之又少。
天快黑了，能够迎接她回去的家，是不是在远方？
赵木景收回视线，笑着答非所问，“帆帆，我们逃班，找个地方喝酒去吧！”
她像个醉生梦死的亡命之徒，沉迷于酒精的魔力。那种醉了可以不想，醒了便忘了的美妙，多么令人痴狂。
酒吧尚未开门，他们便寻了个餐馆，要了一个包厢，点了几个菜，叫了好几瓶酒。
酒先上来，赵木景便顾自喝了起来。
杨帆帆看她架势很凶，一时也不好拦着。
而她的酒量实在也不算太好，没过多久，便有些醉眼朦胧了。
与杨帆帆勾肩搭背起来，用无比雀跃的语气说话，“帆…帆帆！你，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杨帆帆扶了扶她晃悠的身子，心不在焉地回复，“什么怎么样？”
“哎呀！”赵木景甩了甩手，昂起来脑袋，拍拍胸脯撒泼，“就是我啊！我赵木景！你杨帆帆！觉得…觉得我怎！么！样！”
杨帆帆皱了皱眉头，迟疑着开口，“挺好啊。你长的好看，又高又瘦，脾气也好…”
说着说着，突瞥见赵木景歪了歪头看她，夹带着戏谑的神情。于是话锋一转，“好哇你，拐着弯的想让我夸你是不？”
“嘻嘻嘻…”赵木景捂了捂偷笑出声的嘴巴，完全一副被抓包的可爱模样。
她抱起杨帆帆开心地摇摆，给她也满上了一杯。
互相闹着敬着喝过几轮，原本情绪高昂的人不知怎的又低落下来。
扶着额头，遮去了双眼。只听得见淡淡的声音在说，“可是帆帆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好，那个人…还是对我这么凶呢。”
“…我也…我也知道我做错了啊。可是我能怎么改？我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如果回到那个时候，我说如果，如果死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就好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有水珠落在了眼前的桌面上。
杨帆帆听着奇怪，隐隐察觉自己正要知晓一个巨大的秘密。她猛地不安起来，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个秘密所带来的冲击。
“十年了。你知道吗？我爱了他十年。”
“我第一次喜欢的人，是他。我第一次搭讪问一个男生名字，是他。我第一次傻傻等了七年的人，是他。我第一次主动吻的人，也是他。我第一次…”
“我从来就只有他啊…可是为什么不相信呢？为什么要说那么多那样羞辱我的话。明明…明明我也那么早就出现了，为什么不是我啊…”
说者越发激动，闻者愈加心惊。杨帆帆只得胡乱找了个话头，狠了狠心出声打断，“就是之前把你腰弄伤了的那个男朋友吧！”
赵木景晃了晃脑袋，忍不住苦笑，“不是的，不是男朋友。他是债主。我的…我的债主。”
她又开始给自己灌酒，终于停止了述说。杨帆帆松了一口气之余，默默把剩下几瓶未开的酒给藏了起来。
喝到最后，赵木景一脸呆滞，窝在角落里低低地念起了对不起。
她们从下午进门，一直到午夜，店里打烊才收拾离开。杨帆帆拖不动不省人事的赵木景，又叫不到车子，便电话喊了汪至戈过来。
他是办完事，回杂志社才知道赵木景闹着辞职了的事情，不知怎的，话不多，脸色也有些不好。
杨帆帆依稀明白他的别扭，识相地闭了嘴巴保持沉默。只与她一同坐在后座的赵木景疯疯癫癫的，彻底放飞自我一般喋喋不休。
一会儿擦擦玻璃，不时又摸摸系在身上的安全带。还要挂出去和驾驶座上的汪至戈说话，“哥哥，开车…开车要小心哦，要…要礼让行人。要…红灯停，绿…绿灯行。”
汪至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难得冷漠地对她开嗓说话，“我还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开车。”
赵木景愣了愣，反射性地陪起了笑容，“呵呵，对不起啊。对不起，经觉。”
汪至戈一个急刹车，在红灯前停下。毫无预警的，像极了蓄意而为。
赵木景被安全带甩回座位，登时感受到头晕恶心，险些吐了出来。杨帆帆顺了顺她的背，帮着解释，“哥哥，她喝醉了。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什么。”汪至戈冷笑一声，“连你都知道。可她呢。”
杨帆帆自觉语塞，不再开口说话。车厢内安静下来，反没有先前那股子淡淡的剑拔弩张了。
赵木景喝的很醉，还能清晰地报出自家的位置。亦或许是那个家里，住着她死也无法忘怀般重要的人物。
小区主干道上不让长时间停车，汪至戈无法，只得让杨帆帆留在车上，自己扶了赵木景上楼。
在狭小的电梯里，听到耳边喃喃低语的“哥哥”。让汪至戈不禁苦笑，真想掰住她晃个不停的脑袋问个清楚，“赵木景，你到底是在喊谁。”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门口，醉酒的女人又死活想不出来密码，只知道挂在汪至戈的身上扭捏撒娇，“哎呀，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嘛！”
汪至戈无奈地躲避着她的贴近，把她抵在墙上，好脾气劝着，“那你总得进去呀，难不成想睡大街吗？”
赵木景又是嘻嘻一笑，迷蒙着眼睛，用开朗的声音说道，“我跟哥哥一起睡！”
汪至戈望进她的眼里，不怀好意地搂上她的腰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呀，我要跟哥哥一起睡。”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还没等赵木景回答，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们两调够情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挪挪，别挡在别人家门口。”
汪至戈下意识道歉，回身看过去。
看到一个男人，一个身高体态与他相似的男人。他正不紧不慢地靠近他们，带着不容人忽视的气场。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无端使人感受到逼人的怒意。
第一个所浮现在汪至戈脑海里的词语，是“敌人”。
天生的戒备与直觉使他明白，他或许便是赵木景口中喊的那个“哥哥”。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在门口停下，按了密码。扶着打开的门幽幽发问，问的是赵木景，看的却是他。他说，“你是想进去，还是要跟他走？”
可怜的是赵木景早已神智不清，不停地晃着发昏的脑袋，站立不稳，直往汪至戈的怀里倾斜。
陆经觉不急，也不恼，静静等着，好像是在和谁默默较劲。
汪至戈终究不忍给赵木景平添麻烦，加之杨帆帆还在楼下等着。只得把扶着的手交给他，还特意帮其解释一句，“她今天工作上出了点问题，喝的有点多，还麻烦你照顾了。”
而陆经觉接过手，点一点头，扯一扯嘴皮子，“不麻烦。也不是为你。”
汪至戈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闷闷地点头，憋着一口气离开了。
陆经觉撑起赵木景的臂弯，一手扯进了玄关。没有控制好力道，引来了赵木景的嘟囔不满，“干嘛呀…好疼！”
他把她靠在鞋柜上，没有理睬，只顾着自己换鞋。
赵木景这时又来了几分颜色。趁他起身的时候一把抱住，靠在他的背上软软撒娇，“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呀。”
陆经觉冷哼一声，“要么你现在出去找你的情哥哥，还来得及。”
他说着话的时候，靠着的后背嗡嗡震动。赵木景被这奇异的发现逗乐了，压根也没有听进去他说的什么，只是傻傻地乐呵。
陆经觉见她久不放开自己，只顾着傻笑，似乎比昨晚醉得更加厉害。他知道没办法跟她再说什么，只是拦腰抱起她，把她抱回去自己房间，放在床上，便起身要走。
而赵木景搂上他的脖子，死活不愿撒手。她扬起笑容，天真烂漫，又带着一抹不谙世事的诱惑。她的外套在拉扯中散开，露出里面拍摄时穿着的红色连衣裙，反衬着肌肤白皙通透。脸上的妆容都掉的差不多了，只一双精心描画的眼睛，迷蒙着加深了魅惑。
她扬起脸，轻启红唇。
一句软软的呢喃：“我跟哥哥一起睡”。连带着唇，一起被吞没在了狂烈的吻里。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一汪温暖的泉水间遨游。时而和周围的伙伴们竞技着往前，偷懒时安心地顺着水流到处游走。她很快乐，快乐到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苦痛。
……
冬日的阳光纵使惨淡，依旧照耀出一室的敞亮。赵木景醒来，因着眼前这份熟悉的光明心生美好的盼望。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连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何心情甚好。
翻过身子，兀的瞥见一个宽阔的后背。一个属于男人的肩背，□□着。
赵木景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愉悦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使劲将那个男人翻转过来。直到确认了是陆经觉的脸，这才舒了口气。
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赵木景毫无头绪，百思不解。
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映在旁人的眼里，又好像另一番模样。
陆经觉的声音仍带着沙哑，淡淡地响在空气里，嘲弄道，“不是你的情哥哥，所以失望了么。”
赵木景回过神来，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以为是被说了“目光炽热”，因而脸红地低了低眉眼。
只看见一只手掌冲着靠近，抚上自己的脸，慢慢地摩挲着眉心。手指间的动作，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
赵木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隔着四道阴影与他四目相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突然变得很热。
她以为他的这份温柔会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下一秒，陆经觉便冷笑出声，“也是，毕竟你昨晚那么卖力。谁知道认错了男人。”
赵木景闻言，猛缩了下脖子，离开了他的触碰。
还未等大脑反应过来，便大力拍开了他的手臂。
清脆的一声，似乎本意甩在他的脸上。
陆经觉冷下脸来，转而捏紧了她的下巴。
赵木景往后缩着身子，极力想要起身。
而他大力不放，含着怒气咬字出声，“你在我面前做这副贞洁烈女，又是想证明什么！”
“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放…放开我…”
陆经觉不为所动，更是翻身压了上去。
赵木景吓得一个激灵，尖叫出声，“啊！经觉！经觉对不起，对不起，放过我…放过我好不好！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声音发抖，合起手掌告饶，卑微地祈求着，痛苦地流出泪来了。
她实在太怕了，怕自己被当做报复发泄的工具，更害怕他变成暴戾恣睢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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