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亡

【死神永远慢你一步】

        就像是宿命一样。

        直到月见里郁弥关上那扇门、摩天轮开始转动的时候，他蹲下身子看那个被放在座椅下的炸弹，脑海里不期然的蹦出个烂笑话。

        他已经不在去回想昨天的那场噩梦里，松田阵平葬身于摩天轮上的72号座位有多少次。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月见里郁弥跟松田阵平的关系。

        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可以与他吵架拌嘴、又会别扭的示弱和好相互陪伴的人了，谁都不会成为松田阵平——当他将要在摩天轮上为公众的利益献身之后。

        和他算是欢喜冤家吗？还是毫无保留的信任着的朋友？

        他自心悸中醒来，于是就看到烟火之下、人海之中，松田阵平的颜色在慢慢慢慢的褪去。

        是有什么诅咒缠身吧，不然为什么他总是梦到亲近的人在未来死去。无论是很早很早之前的母亲、还是几年前的萩原研二、包括最近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

        月见里郁弥坐在那颗炸弹前，用螺丝刀拧开了表面的盖子，于是时间从七分钟开始倒数。

        啊啊啊，他会死吗？

        可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景光和零还在组织里潜伏着，他也答应了人要里应外合撕开黑暗。或许几年前他可以微笑着拥抱着死亡，但如果换到现在的话，还有好多遗憾啊。

        他枯坐在炸弹之前，等着时间逝去。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响让月见里郁弥自虚无中惊醒，他感觉到原本在慢慢上升的缆车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停住，炸弹里面的水银汞柱上的球在不安的滚动着。

        他接通了响了很久的来自松田阵平的电话。

        松田阵平不明白为什么月见里郁弥还没有拆掉炸弹。停在半空中的摩天轮并不妨碍救援：“喂，月见里，还没有拆完么，难道是刚才的爆炸影响到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问题啦，”类似于水滴的声音自密闭的环境里滴答，他听见对面的人语气轻松的道：“水银汞柱上的球动了而已——”

        松田阵平自然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到了：“说得轻巧！我让他们不要再动摩天轮了，你赶快拆完，到时候推个升降梯什么的去接你。”

        月见里郁弥盘膝坐着，看液晶屏幕上划过的变相的二选一。不用猜都知道阵平生气了，一直催他快一点解决。就像是四年前吧，原来那次研二被打电话催时是这种感觉啊。

        “嗯好像是有一点问题吧。”

        他终于开始示弱。

        松田阵平一直知道月见里郁弥鬼主意多、尤其是跟他们五个在一起的时候比谁都要闹腾，但是月见里郁弥也有安静的一面，有的时候他看的比谁都要通透；于是他就更讨厌起月见里郁弥说他可能就要死去时的镇定自若：“＇在倒计时三秒前，我会给出比着一个地方更大盛大的烟火＇，那个液晶显示屏上是这么写的啦。”

        他承认，在听到月见里郁弥这么讲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就好像是四年前的松田阵平，他站在大楼的底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抬头等着20层的未来；正如现在的松田阵平，他也只能等在偌大的摩天轮之下，看着月见里郁弥在高空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另一枚炸弹在医院吧，”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好像这样他就能牢牢的记住这一刻的无能为力：“我去找，你等着我。月见里郁弥。”

        月见里郁弥。

        这是他第二次距离好友的死亡那么近。

        月见里郁弥靠在了座椅上，有些疲惫的遮住了双眼。

        他听着电话那头有些崩溃的声音，甚至还在想如果真的如同梦里那般，是松田阵平踏上了这条不归路，那他的反应会比他好一些吗？

        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他什么内容都记不住了，只记得缆车在空中炸裂开的重复那一瞬间。

        月见里郁弥曲起腿，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也没有什么事吧，这不过是继承另一个人的遗志罢了。”

        “好嘛，阵平你不要这么激动。米花町那么多医院，现在时间又只剩一点了，怎么可能来得及啊？”

        松田阵平低声道：“你不能这样，月见里郁弥。起码试一下吧。”

        他累极了。原本在那个缆车上的人应该是他。

        月见里郁弥看不惯松田阵平这样沮丧。他想他要一直鲜活的活着。

        “那就赌一下吧，阵平。”他听见月见里郁弥叹息着的说：“如果是最盛大不过的烟火，要不去赌一下米花中心医院？没有哪个医院比它更加大了。去看吧，我把我的生命交到你手里。”

        “输了也没有关系。”

        “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他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笑意。

        原本应该是普通的一天，萩原研二想。

        他在机动队值班，在听到杯户中心商场的摩天轮被安排上炸弹后连忙出警，在与搜查一课沟通时知道月见里郁弥已经上去后松了一口气。

        都是拆弹的一把好手，他本来是很放心的。

        本来。

        直到松田阵平抢过他与日暮警官交接的电话之前，萩原研二还想着看到半路的警车可以原路返回——

        “hagi，快去米花中心医院，那里还有一枚炸弹！”

        萩原研二很少看到这么凶的松田阵平，他本来已经够凶了。

        他让机动队的人掉头去中心医院，调笑道：“米花中心医院人那么多，组织撤离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怎么快啊。”

        “没有时间了。”

        松田阵平道。

        萩原研二冷下了脸。

        那个该死的爆炸狂，想要害死那么多优秀的警察吗？

        “小阵平你不要急，如果是上去之后才收到短信的话，那个人肯定就在摩天轮附近。”

        关心则乱，哪怕他现在也确实思绪乱成一团，但也尽力保持了冷静：“我们就在米花中心医院附近，到时候找到的话会把炸弹抱出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这个时候，总不能在因为他不穿防护服生气了吧？

        月见里郁弥在缆车内拆了炸弹的大部分，但因为不能动显示屏所以不能剪线；松田阵平不动声色焦急的巡视着摩天轮的周围有谁可疑；萩原研二到医院后带头直接冲向了他认为的可能藏炸弹的楼里拐角和防火柜。

        这是与死神的一场博弈，赌注是月见里郁弥的性命。

        还剩两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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