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邱含不语，只是手里的酒精棉掉在了玻璃皿里，他用夹子淡定自若地夹了出来，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里，表情也随之变得冰冷了几分，“我看的出来，策反，渔翁得利，一箭三雕。”
他又瞟了一眼捂着脑袋的陆时樊，“夏处长也在陪你演戏？”
“他演个屁！”陆时樊咬了一下嘴唇，“他就算不知道，这一顿我也得挨下来，沈艾那孙子没回来，以后再找那玩意儿算账。”
“可是，安燃的丧事，说起来我跟他也算熟悉了，关系……关系虽然不太好，可到底是没为难过我。”邱含拉开凳子坐下。
“过几天吧，等追悼会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陆时樊不想提这些事，“你呢？说说你吧，跟林之岸瞒着我干啥呢？”
“没有，林中校的个人私事，而且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你告诉我的事是实话吗？”陆时樊从床上下来，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算了，问了你也不说，跟个老狐狸一样，你俩最好别搞什么害人的事，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你。”
邱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放心，三年前我只不过是想留下他而已，我可是个利己主义者，当然会事事以自己为先。”
“你最好是。”陆时樊迈出门槛，然后又迅速闭上了眼。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想见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来。
“上校，”沈艾的眼睛通红，显然是哭了很久，领带也是随意打了个结，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手指上的血迹已经干掉了，提着的透明袋子里只有一根烧焦的只剩一半的铁棍。
“你这是……刚回来……”陆时樊上下打量着沈艾这一脸的颓废样儿。
“对，刚回来。”沈艾明显心不在焉地答应着，他抬起混沌的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邱含，又对陆时樊说道，“上校，我想跟邱医生说几句话。”
陆时樊看着站在身后的人，什么也没说。
“沈副，安少校的事节哀顺变吧。”邱含脱下白大褂，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衣服。
他又从抽屉里拿出熏香，是杨老先生以前调制的，试图缓解一下沈艾的痛苦。
他也不是不会安慰人，只是他处于一个尴尬至极的位置，难听了说是第三者，邱含也明白，他只不过也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对于君上来说，他毫无军队背景，无牵无挂，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而作为这个战区的医生，他又可以联系到军队里的任何人，甚至于悄无声息地为君上做事。
可能他自己也会有讨厌自己的时候吧，邱含不知道，一个人为两个人活着真的太累了。
“你和我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沈艾苦笑一声，手指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先帮你上点药。”邱含从医药柜里拿出止血的药粉，蹲下来准备给沈艾擦上去的时候，被一把抱住了。他想挣扎，可耳边传来了那人的啜泣声。
邱含心软了，说实话，他就算再怎么跟沈艾有过节，呸，那算个狗屁过节，“你……”
“你也会想他吗？”沈艾的声音嗡嗡的，邱含也不确定自己听没听清。
“对不起，我以前那样对你，我现在才知道我原来早就喜欢他了，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在那片废墟里刨了两天一夜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没留下……”沈艾终于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是撕声裂肺的绝望，是痛失爱人的无助。
邱含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他也想起了余修杰沉入大海那天的场景，如果换做是自己，会不会也选择带着空空如也的氧气瓶沉入海底。
应该不会吧，毕竟自己又没有那么喜欢他，可现在自己又在做什么，后脖颈处的黑玫瑰，手上的铂金戒指，真的可笑……
人总是会在失去之后怀念一些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可是那本就不应该是自己该得的，仿佛在挽留手中的细沙，明明知道得不到可还是渴望有一点点光亮洒在自己的身上。
“你没有去看看夏处长吗？”邱含只好转移话题。
“还没，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沈艾摸了一把脸，“是我失职，这次之后我会向上面递交辞职申请，可能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沈艾苦笑一声，又把邱含抱紧了一些，似乎现在只有活人的体温让沈艾感觉自己还存在，而不至于是一具冰冷的尸骸。
邱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睛静静地盯着沈艾露着的脖子，是腺体的位置吧，他张开嘴舔了一下嘴唇，然后慢慢地移动到那里，咬了下去。
沈艾身子一抖，控制不住的闷哼埋藏在齿关，他十分想反抗但是却又忍住了，因为是邱含。
“松开了？”沈艾哑声问道。
“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那种亡妻去世在外面找安慰的渣男吗？”邱含的脑瓜动了动，像个小毛球一样在沈艾的肩窝里蹭了蹭，“但是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就这样也好，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吧，什么狗屁的爱情，什么狗屁的歉意，他邱含又有什么错。
安燃又有什么错……
沈艾慢慢松开了禁锢着邱含的胳膊，恍然间如释重负，“你还不如替他给我留个标记，罚我这辈子也找不了别人。”
“可我是beta，”邱含向后撩了一下头发帘，“从一开始不止是你，也是我的错。”
“如果当时能打醒你就好了，也不至于我们都难受，心中有愧，就这么活下去吧，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我们谁也不要原谅谁了，就这么一直误会下去算了。
“安燃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跟你在一起。”沈艾扶着座椅站了起来，“也许吧，他自己都不相信我是喜欢他的，他也没有责怪过你。”
“我知道。”邱含看着沈艾一步一步地离开，正如当初的余修杰一样，也是这样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野。
他又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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