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边暮清当然不傻，不可能单单让神策军作战，策马杀敌能占据一定的优势，但行动也会遭到限制。

        远远望去，破风营的阵法对神策军的骑兵相当有效，许多战马被砍去了腿脚，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骑兵奋力抵挡晋北军前军发射出来的箭雨。

        边暮清扬声道:“神霄军从左翼攻入战场。”

        这场战场在边暮清的眼前犹如一盘以地为棋盘，以人为棋子的棋局。他操控着黑棋，以他一人之力部署全局，未到绝境，他不可能会兵行险招。

        无需片刻，神霄军成功突破烈崮营的战局，攻入战场内部。神霄军多为步兵，军中之人善用兵戟和长矛，此二种兵器整体颇长，相较于剑刃，更能在远处保护自己。兵剑适合近身攻击，而长矛则适合远程攻击。

        战争，无非是力和智的拼搏，哪军用计厉害，哪军用兵厉害，在战场上便能一分高下。然而，边暮清将宋晏洲使用过的兵法早已铭记于心，对于萧明赫的招数他都能一一化解。

        两军僵持。

        萧明赫长眉一扬，“弑诛营从正面攻入。”

        此刻的雪越大，隐隐有覆地之势。长空阴暗，萧明赫的眼中的身上却散发着光亮，他感知到已至日中，星官预示过今日正午的雪乃是此次下得最大的一场，这便是他等的时机。

        弑诛营是中军的一支，中军的军队进入战场意味着主将即将带领最精锐的军队亲自上阵。

        萧明赫扯紧手中的缰绳，面上不显半分的紧张和怯意，他身为主将，大敌当前也要面不改色。

        “丹阳营绕后，赤玄营右翼攻入，拦截神霄军，后军虎幽营殿后。众将士，随我杀敌！”

        萧明赫一马当先，明亮的铠甲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身后的士兵依他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入战场，不可阻挡地将这个战场撕裂一条口子。

        边暮清同样领着中军神阳军杀入战场，马蹄声似是要将这片战场踏碎，神阳军犹如血潮涌来，无人不毛骨悚然。

        这片落雪的战场上，充斥着嘶吼哭嚎和兵刃相接的刺耳声，一阵盖过一阵。

        萧明赫手中的清霜一次又一次没入敌人的血肉躯体之中，抽剑之时喷洒出滚热的鲜血并没有让他停下厮杀。

        他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叫嚣。

        边暮清身上的铠甲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他转身挥剑，一剑割破敌军的喉咙。他的招数诡谲，寻常士兵根本难以招架，就连近他的身都是难事。

        李俶善双剑，一路杀进战中时碰到了边暮清。这边李俶才砍下一人头，身后便传来带着风声的剑气，他侧身就对上了边暮清那双赤红的眼。

        边暮清很显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招招毙命，纵然李俶尽力躲避，身上的铠甲依旧被边暮清戳破，刀剑直插胸膛，几乎要穿透他整个身体。

        刹那间，李俶嘴角涌出一抹殷红，试图用手将边暮清的剑拔出自己的胸膛。

        边暮清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嘴角一扬，手上用力整把剑刺穿了李俶的身体，“哧啦”一声，边暮清非常快速地抽出了剑，李俶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军队，直直的倒下。

        他的那双眼瞪得极大，看着从天上落下的雪，还有边暮清居高临下嘲讽他的眼神。

        李俶最喜欢落雪的冬日，但他来不及欣赏这边疆的雪景，便永远留在了这个下着雪的战场。

        正当边暮清冲身上前准备继续杀敌之时，一把剑横挡住他的动作，而那把剑回旋回到他的主人手中。

        边暮清愤然转头，浑身腾起了戾气，犹如暴怒的狮子，发了疯似的想要杀死那把剑的主人。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把剑的主人。

        萧明赫半边脸都是血，而他的一双眼也如血一般赤红。

        边暮清吐出几个字，“宋晏洲！”紧接着他飞身持剑直劈而下，萧明赫侧身躲避，挥剑侧杀。边暮清的剑一闪，又是一记寒光，带着肃杀之气试图破裂萧明赫的身躯。

        萧明赫从来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一扬剑影挥去，宛若蛟龙腾飞，那股剑风划破边暮清的脸颊。而边暮清亦是不甘示弱，他快速转动手腕，手中的剑快到只剩下残影，紧接着化作一道流光刺向萧明赫。

        两人的剑同时没入对方的身体之时，两人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滔天的血气。

        边暮清抽出剑，“宋晏洲，我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两次！”

        萧明赫抽剑冷道:“是吗？陆奕启。你发动战争，致使天下民不聊生，我看该死的才是你。”

        “他们不过是我手中的棋子，死就死了。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国家，那就是大虞！”

        萧明赫看着眼前这个无可救药的怪物，嗤笑道:“冥顽不灵！”

        以天下人的性命为棋局，必输。

        他们的脚边倒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不是满身的箭羽，便是缺胳膊少腿，惨烈到无法直视。

        若是无法快速解决次战争，死的人只会更多。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杀了他眼前的这个边暮清，西秦军便是士气大败，从而迫使他们退回城池。

        萧明赫眼神一冷，用剑扫起一阵雪后收起剑，点地飞身，赤手空拳与边暮清对打。

        边暮清自视清高，见萧明赫放弃用剑，自然不会再用剑。他的拳头犹如钢铁，一拳接一拳击向萧明赫的要害，却被萧明赫全部躲开。

        萧明赫更是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又一记捶击到边暮清身上，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边暮清被他捶的连连后退，方才若不是身边的士兵突击萧明赫，否则他真会命丧他手中。

        他握紧双拳，冲向萧明赫，借萧明赫身边士兵的力一记重拳砸向萧明赫的肩胛骨，他边暮清以为这一拳下去能让萧明赫跪地。然萧明赫却不是如此轻易会跪下之人。

        萧明赫反推开边暮清，横腿一扫，一拳打向边暮清的脸颊。边暮清被他捶一拳锤的满口都是血，甚至身形有些站不稳，可见萧明赫这一拳用了多大力。

        可当萧明赫准备抽出清霜之时，边暮清身边的士兵的长矛向他刺来，待他侧身躲避站稳之时，边暮清已经不见了身影。

        紧接着，西秦军中响起震耳的钲声，一声接一声。

        西秦所有士兵快速撤离战场。

        晋北军中有人意追杀，却被萧明赫呵斥住。

        萧明赫跨过脚边的尸体，看向西秦军逃离的方向，眼神一片漠然。

        他垂下眼睑，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眼中的赤红逐渐褪去。可满眼望去，眼前无不是一片血红，白雪落在热血上，很快就化作水，混合在血中。

        苍白无力的太阳隐藏在半山腰处，黑色旌旗屹立在这片红色的大地上，向苍穹迎风猎猎作响。雪覆盖不了这里的红，风也带不走这里的红。

        晋北军鸣钲收兵。

        甫一入军营，萧明赫来不及脱下身上的铠甲，便下令让军中所有将军到他帐中。

        诸位将军清点人数后四面八方地涌来，脸上皆带着喜气。快步进入营帐中，年轻的主将已等候多时。

        萧明赫在他们之中巡了一遍，收回眼神后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遗憾。

        这里少了许多人。

        战争就是无情，昨日还和你有说有笑的兄弟，今日就会变成一具尸体。萧明赫自认为第一次出征时就认清了战争的无情，可当身边每每有人永远留在了那个战场时，心下也会止不住的遗憾。

        “诸位将军说说对今日一战的看法。”萧明赫道。

        有将军率先问:“王爷，属下认为今日西秦大败，正是他们士气大跌之时，我们理应乘胜追击，为何放过他们？”

        其他将军纷纷点头，皆认为今日就应该乘胜追击，直接将西秦赶出天启。

        只有高郝不这么认为，萧明虽年轻却是战功赫赫，不可能会下如此轻率的决定。

        “今日破晓便出兵，至日落才收兵，将士们已经作战了一个白日，若是再乘胜追击，到时候死的就不一定是西秦军了。”萧明赫沉声，“正如星官预测，今日正午之时已经开始落大雪，不出半日，涪镇周围皆会被大雪覆盖。今日之战本意便是拖延西秦军归营，好让灭烽营有足够的时间埋伏在西秦军营的山脉处。”

        众人皆惊，斥候曾来报，此次西秦留五万后军留守军中，这时军中防御力低，正是有可乘之机。大雪纷飞，届时一片雪白，灭烽营只需埋伏在雪中，等待萧明赫的夜攻。

        高郝点头，“王爷，若是夜攻，可是这几日？”

        他以为会是明日，会是后日，但完全想不到萧明赫会剑走偏锋。

        “今夜。此时西秦士气已竭，定不会料到白日厮杀过后，晋北军还会发起夜袭。天黑之时，本王带晋北军三千精锐翻墙入城，尔等领兵时刻等候着。若成，此战很快就结束。若不成，带本王尸骨回天京。”

        “还有一事，明面上罗怀将军已经连夜赶往涪镇，但私下他带着两万士兵绕后，成功潜伏在西城城郊。”萧明赫吩咐道。

        西秦军驻扎在水镇，西城便是水镇的后方。

        他们已经对西秦形成包围之势。今日他若是能成功打开水镇的门，这便是这场战争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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