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我的一生太过短暂，幸得佛祖怜惜，上辈子是最低微的商户女，这辈子反倒是成了尊荣大陆的帝国公主。”
容柔嘉清楚地察觉到握着她手的宋晏洲，他在微微发颤，她方准备开口，却被他拥入温暖的怀抱中。
他低着头，下颚搭在她的锁骨上，猛地锁骨上有些湿润，一滴两滴……
萧明赫的大掌轻抚她的脑袋，诉说前半生事迹的她没有半分的悲凉，宋晏洲与她的一切欢乐过往她都能仔细不落的说出，从她有孕开始，她身上环绕着落寞和悲凉，比那秋风还要萧瑟。
她三言两语就盖过她所受的苦，教他如何不心疼。
“棠棠，你还有我。”
容柔嘉环住萧明赫的腰身，整颗头埋在他怀中，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好。”
她对他有着没由来的依赖，就像是上辈子她无条件相信宋晏洲那样。
若你是他，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能够相伴，我们会有自己的家，还有自己的孩子。”萧明赫沉声道。
容柔嘉强忍着鼻头的酸涩，用了力紧紧环着他的腰身。
他说的对，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过去的人只能怀念，活在当下才是无愧重活一次的自己。
两人在人群中相拥，却恍若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他们久久都不愿放开彼此，不言语却不显得干涩。
秋风飒飒阵阵，萧明赫的耳力极好，这声中还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来者不少，带着杀气。
萧明赫道:“棠棠。”
容柔嘉抬起头，仰视着萧明赫，“嗯？”
萧明赫却将大掌抚在她眼上，“乖，闭眼。”
一瞬间，风声停止，容柔嘉浑身警惕起来，如临大敌。以她敏锐的直觉不难发现，又是刺杀。
有萧明赫在，她不怕。
黑衣刺客乍现，吓退了消食的人群，惊呼声逃跑声连连四起。
为首的那人萧明赫见过，就是此前刺杀他的人。一次不成，又来一次。
边暮清，你到底是有多想杀了我。萧明赫冷眼看着那个为首之人，缓缓地吐了三个字:“边太医。”
容柔嘉怔愣，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她想不明白，因为她放弃了他吗？宋晏洲不是这般极端之人，即便是她拒绝了他，他向来是不会生气恼火的，更不会派人来杀她。
容柔嘉被萧明赫挡在身后，她有些迷茫，他真的是宋晏洲吗？
边暮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露出的那一双眼充了血，犹如嗜杀的野兽，散发出骇人的凶杀。
他道:“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边的杀手身影如鬼魅，举着刀朝着萧明赫他们冲来。
萧明赫抽出放在马上的清霜，横剑格挡，剑身霹雳如风，兵刃交接发出巨大的铮鸣声。萧明赫一手护着容柔嘉，一手与杀手交手。
萧明赫丝毫没有吃力感，他在战场上经历九死一生的厮杀，尚且能够活下来，眼前那些杀手简直如蝼蚁之辈，不堪入眼。唯有那边暮清，他身手不凡，是相当的劲敌。
萧明赫使清霜使得得心应手，清霜仿佛能听得懂他的召唤，剑尖直指便能刺破那人的喉咙，一击毙命。
边暮清持剑飞身朝萧明赫砍去，萧明赫拉着容柔嘉侧身躲过那一剑，边暮清的剑落空，再一次举剑刺向两人相握的手，把他俩的手全砍了，他们就再也不能如此亲密了。
想从容柔嘉身后刺杀的刺客无一存活，皆死在清霜剑下，所有要杀她的人都得死。
萧明赫亦是杀红了眼，身上的月白锦袍早就染上别人的鲜血，血腥味直冲鼻息。他身上的肃杀之意已然外泄，无形中散发出的威意直压杀手心头。他身上仿佛有与生俱来的强者气息，加之清霜冰冷的剑气，谁者不臣服？
边暮清最讨厌的就是他身上这种处惊不变的气势，他遇到什么都不会害怕，他什么都无需要做，甚至只需要站在那，就有无数的人臣服于他。
上辈子父皇的刮目相看，纪舒卿的青睐，什么都是他的，而他陆奕启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
宛若那一日，他们身边所有的杀手都倒下，只有他们三人。
清霜的剑尖还滴答着温热的鲜血，萧明赫棱角分明的脸阔也仿佛在滴着血，他身上的衣袍几近看不清原来的样子，血红得渗人。
即便是一对多，他仍然无法从萧明赫的脸上找到惊恐，他这人是不会怕的吗？
边暮清握紧剑柄，简直要捏碎了剑柄，“萧明赫，你不该活下来的，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他说的模棱两可的，心若明镜如萧明赫和容柔嘉也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萧明赫冷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活下来，自然就能活下来。”
边暮清嗤笑，上辈子不还是死在他手上。
“阿洲？”容柔嘉不确定，“真的是你吗？”
边暮清再一次沉默，很久之后才回道:“不是。”
他不愿当宋晏洲的替身，他本就是陆奕启，为何要违心去变成宋晏洲？
她早就不是纪舒卿了，她是容柔嘉！她是大周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她是冷漠无情的！他的阿卿不可能变成容柔嘉这副模样！
对了，杀了她，他的阿卿就能回来了！
恍若一盆冷水从头淋到底，他不是宋晏洲，所以先前的一切都是他在骗她！能知道她与宋晏洲之间的事的人只有陆奕启，那个杀了她身边所有人的陆奕启！
仇恨冲上她的头脑，容柔嘉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陆奕启！”
边暮清挑眉，紧接着耸了耸肩，一把扯下面巾，猖狂笑道:“对！我就是陆奕启！看你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当真是畅快！你竟然相信我是宋晏洲，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想当宋晏洲？今晚你若是没有拒绝我，我还愿意骗骗你，但你竟然选了萧明赫！”
容柔嘉脸色涨红，接而发青，那股愤怒的火在心中猛烈地燃烧，几欲要将她的理智烧光。
“陆奕启，你怎么敢！你记着，你今日派人来刺杀我们，只要你没死，你的余生将会过得犹如地狱，我要让你为那些因你而死的人跪地忏悔！”
若不是萧明赫拦着，容柔嘉真想一剑杀了她。容柔嘉没有任何的武功，萧明赫又怎么会让她去冒这个险。
她若是想杀边暮清，他会成为她手中的剑，为她杀尽一切她所恨之人。
“我知道我如今杀不了你们二人，但是你们二人不死，会有人替你们去死！或是你们身边的亲人，又或是这天下苍生！”
“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人，就该去死！”边暮清死死地盯着萧明赫，眼中涌现无限的杀意。
萧明赫，若不是你，一切都会好好的！明明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城防营的守备军就快到了，他必须在他们赶到前离开，否则今日当真是要葬身于此。
边暮清从袖中飞出几只飞镖，那飞镖极小，只要扎到人体的任一部分，中镖之人当场毙命。
这是他杀人的工具，也是他逃生的工具。
飞镖朝着萧明赫飞去，萧明赫三两下就将所有的飞镖击落，但眼前早就没了边暮清的身影。
再一次让边暮清逃了。
容柔嘉怔愣地看着萧明赫的清霜，脑海中的碎片不断地浮现，她好像记起清霜是何模样了。
她还曾经为清霜打过络子，只是那络子和他的主人一起消失在深渊之中。
萧明赫手上的剑也叫清霜，宋晏洲的剑亦是名唤清霜，容柔嘉猛地砸下几颗豆粒大的泪珠，她完全记起来清霜的模样。
此清霜便是彼清霜。
萧明赫快就能感知到容柔嘉的情绪变化，只见她脸上泪痕满满，她颤着手想要去触摸清霜。他见了容柔嘉此番模样，不由得将清霜递给她。
清霜很沉，剑柄还有萧明赫的温度。容柔嘉似是能见到它的前主人带着它在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模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那个全心全意爱她的夫君。
从前她时常看宋晏洲在合欢树下练剑，原以为此生岁月合欢，余生无悔，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这辈子是真的再也找不到宋晏洲了。
为什么呢？她能重生，而他呢？他明明是这天底下最不该死的人啊！为什么要让他死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为什么要让一个少年将军背负叛国的罪名？为什么这世间如此造化弄人？
他本该再一次功勋加身，他们本该一起抚育他们的孩子，他们本该有很长的时间，他们本该能够白头偕老的。
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不知道他们有孩子了呢，她还等着孩子的父亲为它取名。
清霜她找到了，但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你一生为国征战，为大虞收复了无数失去的城池……你不该落得如此下场的。阿洲……陆奕启一定会死的，我会为你报仇的。”
无人寻他尸骨，任荒凉和黑暗潜入深渊，狼群撕碎了深渊中的光明。
那就由她还他一个光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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