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行路（二）
修道路途，无边漫漫。&1t;/p>
都说修道无岁月，可能不信，可真的入道，岁月成了无痕，连自己都不知道，时光它到底去了哪里。&1t;/p>
只是轻轻一闭眼，一天过去了。再一闭眼，睁开，三年过去了。&1t;/p>
恰逢李柱子步入静生境，吴子鸣回来了，师徒六人一起打坐，一起修行，一起卖萝卜，卖饼，一起吃烧鸡，一起听大戏，好不热闹。&1t;/p>
古杉，远远看着像开了花，红的，白的。花不是古杉的，长藤花的藤绕满它，两棵都是。&1t;/p>
树下，吴子鸣和他的小弟子坐着，花香好浓。一年过去，小徒弟长大了许多，说着说着，提起了大蛟山的事。李柱子点点头，可他是笑着点头的。&1t;/p>
“有没有恨修士？”吴子鸣笑道。&1t;/p>
怔了一下，可是摇头，还是笑：“我们七玄山的，都是好修士。”&1t;/p>
吴子鸣抚摸小弟子的脑袋，笑出来。&1t;/p>
下雨了，七玄山在下雨，雾越地浓起来。另一个地方，江米城，盛产江米的一个古城。&1t;/p>
“紫云，看来这个也不是雨花。”传来这么一缕声音。&1t;/p>
雨声淅淅，打在梨树旁的白花上，好多的刺，白花就像是刺里长出来的。一只纤纤小手，撑着把木头蘑菇伞，还是一身的紫衣裳。紫云也长大了一些，连酒窝也变大了一丁点。&1t;/p>
腾出的小手轻轻靠近白花，先是碰到了刺，紫云不怕，碰了下白花才收回，又去牵身旁人的手。小手冻得冰凉，老书生的两只粗手捂着它，捂了好久，小手才肯暖和起来。&1t;/p>
紫云完全没感觉到冷，雨伞一抛，整个人在山路上跑起来。雨伞在空中翻腾了两圈，可瞬间稳住了，有淡淡清光一闪，雨伞一直遮在紫云的头上，不论她怎么跑。&1t;/p>
老书生还是站在梨树下，他蓬乱的头上，一滴雨也没有。&1t;/p>
古城外的旧道，蜿蜒处有一店家，挂着一个“米”字。今儿个下雨，赶路的人少了许多。原本这个时辰，少说也有三桌客人，今天倒是冷清，店家伙计索性打起盹来。&1t;/p>
终于来客人了，一老一少，只撑一把伞，没有包袱，不像赶路人。可不管这些，打开门，做的就是生意。&1t;/p>
“阿毛，快招呼客人！”好粗大的嗓门啊。&1t;/p>
店家伙计睡得正香，被这一吓，差点摔地上。木桌子被他一把拉，“嘭”地撞上了另一张。&1t;/p>
“笨手笨脚的，还不赶紧把桌子摆正，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滚蛋！”这下，伙计瞬即清醒了，忙着点头哈腰，慌忙去做事。&1t;/p>
一老一少走进来，就在伙计收拾着的桌子旁坐下，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小哥哥对不住，打搅到你睡觉了。”&1t;/p>
手拿抹布的阿毛一愣，瞬即红起脸来，赶紧避开去。&1t;/p>
“小哥哥，我们要两碗糯米酒，一碗豆花，一盘糍粑。”小妹妹的声音真好听，像乡下小溪里的水声。只一失神，阿毛冲这位可爱的小姑娘一笑，赶紧去张罗。&1t;/p>
“啪嗒！啪嗒！啪嗒——”好重的脚步声，靴子都快变成沉船了。&1t;/p>
不是靴子，是个麻鞋大和尚，既不穿僧衣，破袈裟也系在腰间，头倒是光的。猛地走进店家，好大的嗓门啊也是：“三坛子米酒，两盆肉！再给洒家煮一锅腊八粥！”砰！一锭金子留在柜台。&1t;/p>
哪有这样子喝酒吃肉吃粥的？挂好酒吊子的阿毛瞬间愣在那里。掌柜的可笑开了花，今日原本没什么生意，正在愁，来了个这样阔绰的主顾，他怎能不心花怒放？忙收好银子，一把推开阿毛，他亲自来招待。&1t;/p>
大和尚没理这些，径自往里走，停在紫云他们这桌，抽开条长凳他就坐下。阿毛恰好端来两碗糯米酒，他接下一碗“咕嘟”喝下，喝得好快。碗还没放下，他已经伸手去接另一碗。&1t;/p>
“啪！”一只小手打在这只大它许多的粗手上，小姑娘毫无退让，说道：“这碗是我的。”&1t;/p>
随后那只小手接过酒碗，凑到小嘴边抿了一口，小姑娘现出甜甜的酒窝：“真好喝。”&1t;/p>
阿毛愣在原地。&1t;/p>
“阿毛，还不来酒窖！”此声刺过来，阿毛一阵恍惚，赶紧跑去酒窖那边。&1t;/p>
大和尚看了看这个小妮子，仿佛不信邪，手又伸向酒碗，很清脆的，又是“啪”的一声。大和尚又看向小妮子，小妮子先“扑哧”笑起来，说道：“大和尚，你的脸真好玩。”&1t;/p>
大和尚一愣，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好玩吗？”小妮子一边笑，一边点头。&1t;/p>
再细看大和尚，两条浓眉，没见过这么粗，这么浓的，估计要不是和尚，都跟头长一块儿去了。还是斜着长的，一点弯曲的意思也没有。&1t;/p>
最好玩的，不是眉毛，而是大和尚眉心处的那颗大黑痣，生得好大，感觉都占了半个额头了。当然这是夸张。&1t;/p>
小姑娘止住笑，问道：“你叫大黑痣和尚吗？”&1t;/p>
大和尚摇摇头，道：“别人都管洒家叫‘腊八和尚’。”&1t;/p>
阿毛端来糍粑和豆花，大和尚看了看，没有下手。紫云一笑，端起豆花喝了两口，又放到老书生面前，道：“师父，豆花很好喝，你也喝。”转而又看向这位腊八和尚，笑着说道：“大黑痣，吃糍粑吧。”&1t;/p>
老书生笑笑，端起碗来就喝，大和尚奇道：“放着好好的酒不喝，倒喝起豆花来，难不成真的疯了？”&1t;/p>
紫云一笑，道：“师父的糯米酒，可不是你喝的？”&1t;/p>
大和尚听了，也觉得对，自己“呵”的一声笑起来，拿起一块糍粑，道：“你个小妮子，叫甚么？生的这样可爱。”大手向紫云的脑袋这边伸过来，紫云笑笑，没有躲，道：“紫云叫紫云。”&1t;/p>
阿毛和店里的其他伙计，还有掌柜，好不容易抱来三坛子米酒。大和尚左脚轻轻一挑，大酒坛离地，左手一弯扣住坛口，轻轻放到老书生面前。接着对面，空位子上也放了一坛，他自己的酒在最后，端起来便“咕嘟咕嘟”喝起来。&1t;/p>
掌柜等人吓坏了，当即想到那些习武的，还有修道高人，赶紧退开，不来打搅。&1t;/p>
浅浅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来了个高高瘦瘦的老乞丐，蓬垢面，衣衫褴褛，可气度不凡。&1t;/p>
掌柜的不敢去拦。老乞丐缓缓走进来，自顾自走去木桌，空着的位子仿佛就是给他留的。他也不客气，坐下，破衣裳中掏出个青瓷破碗，这碗不像他，比他干净多了。一个空碗，一只手倒酒，喝下。又来了个能耐人。&1t;/p>
紫云吃着糍粑，笑起来：“这倒好，坐满了。”&1t;/p>
老乞丐冲她点头一笑，又看向老书生，道：“怎么，酒都没动过？”&1t;/p>
老书生还没答话，大和尚道：“疯道士摆架子，要不咱俩硬来？”&1t;/p>
老乞丐看看大和尚，又看看老书生，道：“没有把握。”&1t;/p>
大和尚不信，两只手已经抵在酒坛子上，可老乞丐站起来，左手按住了坛口。他看着老书生，笑道：“独眼瞎说，他找你喝酒，灌了你两碗。我、腊八跟他打了两个赌，就看你今天喝多少了？”&1t;/p>
老书生一笑，手贴在酒坛子上，他手一动，酒坛子跟着转起来：“那是我自己喝的，没灌。”&1t;/p>
“嘣——”一手打在木桌上，酒坛子都快跳起来了，何况是酒碗和盘子。&1t;/p>
紫云一手拿着糍粑，一手悬空端着一碗豆花，还好，米酒被老乞丐救下了。大和尚一脸歉意，冲紫云笑笑，可立马转为惊喜，道：“洒家就知道瞎子骗人，我当时就说了，他要是灌得了疯道士，我给他提鞋。”&1t;/p>
正值此时，凑近小嘴的豆花碗戛然停下，酒窝消失了，紫云道：“师父。”&1t;/p>
老书生一笑，摇摇头，道：“没事的。”&1t;/p>
大和尚好一副吃惊的样子，灌下一大口酒，看向紫云道：“小妮子好厉害，你这空元修为的小道士，怎有这能耐？”&1t;/p>
紫云吐了下舌头，继续喝豆花，酒窝又出现道：“你身上不也是有一样鬼物吗？”&1t;/p>
扣着坛口的手分明动了下，大和尚满是吃惊，却点点头，一改大嗓门而轻声似自语：“是洒家师父。”又看向窗外，声音更低：“奔波着，他们。洒家师父也在里面。”&1t;/p>
咕咚咕咚大口饮酒，大喝一声“畅快”！又笑起来吼：“洒家师父会好起来的——”&1t;/p>
宫隆宫隆的，像打雷。雨似乎一下子大起来，啪嗒啪嗒打在屋顶。&1t;/p>
老书生也笑，端起酒坛子，可惜只喝了一口，道：“这三鬼士，快消失两百年了。”&1t;/p>
老乞丐又倒了碗酒，道：“我还以为终于太平了。”酒水一饮而尽，他又道：“这鬼士把人引来引去，是何究竟？”&1t;/p>
老书生摇摇头，却冲大和尚道：“腊八，大石呢？”&1t;/p>
听到这个，腊八和尚猛灌起酒，可酒一滴不漏，尽数进了他嘴里。&1t;/p>
“砰——”酒坛子落定木桌，腊八和尚猛地把右臂一横，粗破衣擦去沾着的酒，道：“还坐在阴煞鬼石上，茶饭不进，比柴火都瘦了！”&1t;/p>
老书生点了下头，扭头看了眼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噼噼啪啪声近在耳边。酒坛子一转，倒了一碗出来。大和尚一下子开心起来。&1t;/p>
他们说的，喝酒多少，打打杀杀，紫云没有兴趣，酒窝又出现了。问道：“黑痣伯伯，你们跟瞎子伯伯打的第二个赌是什么？”&1t;/p>
大和尚又灌几口，把酒坛子放到桌上，笑道：“是个小娃娃，子鸣新收的徒弟，叫什么‘柱子’。”&1t;/p>
瓷碗一停，风雨声仿佛一下子化为乌有。紫云很开心，把豆花的碗端起来，豆花触到小嘴，一口又一口，甜甜地喝着。&1t;/p>
这一回，碗里的豆花空了。紫云把碗放下，滴溜溜转了个身，看起外面的雨，笑起来，却忽然大声喊道：“柱子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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