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二）（上）

水渊天池，和往常一样，自顾自安静，自顾自流淌。石栏的一处，坐着个粗布弟子，眸中是淡，映着阳光下的纹痕，那纹痕却也是阳光映在湖里，一条又一条闪烁，白白黄黄亮晶晶。又也许，这是涟漪的影子吧。&1t;/p>

        他依旧这样傻乎乎坐着。快半个时辰了啊。哈哈哈的，他在笑。&1t;/p>

        已是两年多未见，他还是他，除去几处细致，没多大变化。又是半个时辰，因而心生疑惑，仔细地又品味一番，但结论不变，还是那个傻乎乎呆，傻乎乎笑的小小修士。&1t;/p>

        难不成又陷入白日梦了，眼皮子愣是一下不眨。别说，还真有能耐，守着它大半个时辰了，真就没闭上。唉，奇怪的人，什么都是奇怪的，爱睁着睡觉的眼皮。&1t;/p>

        噗达，哈哈，总算是动了吧。这一动，风也动了，惹起水纹，眼眸子跟着晃荡。晃荡出了个什么名堂！晃荡出了道微白薄气，从他手心那漫起，若有若无，接着晃荡，到了水纹那，奇了！水纹不动了！&1t;/p>

        梦醒了，他开始笑。&1t;/p>

        大约两月前，经历无数次的绞痛，旁人厌倦，他还乐在其中。地气和天气总算乖巧了一回，跑在一起追逐，打闹一番，争争吵吵，混熟了，就成了伙伴，金白混杂。然后呢，摩擦出了火花，漫出了真气，仿佛无形，只觉透明。脾气真就个古怪，丹田中最多有三缕的它，多了就不听话，要跑出来，而且，没有回家的路。没辙了，把它引到经脉中，想让它听话，只可惜耍起小性子，自己把自己给杀了。&1t;/p>

        “古怪，是有一点，可也很可爱。”这样想的，天底下，也许只有这一个人了。&1t;/p>

        不对不对。会有一帮的。那鬼一边说话，一边哈嘻嘻记下。&1t;/p>

        唧唧，唧唧，别忘了还有她。蹦蹦跳跳，可看着好费劲，特别是那个拱起的肚皮，圆圆的，一蹦便大肆抖动，嗡嗡汪的，好难停下来。&1t;/p>

        唧唧，明明一跃就可以了，小蛮就是贪玩，抓着石栏唧唧唧唧，嘿啧吼嘿啧吼往上爬。好不容易到了石栏上，一个蹦跳，扑进了柱子怀里。好大的劲儿，李柱子险些摔进池里，小蛮继续着打滚，肚皮一晃一晃的。出宫啊，咣啊之声。&1t;/p>

        “小蛮，这么多肉，蹦起来累不累？”小小问起。&1t;/p>

        “唧——”翻着滚的小肥躯停下来，小眼睛看看自己的肚皮，再乖巧地看过来，点点头。&1t;/p>

        “那我们以后少吃一点？”小小提议。&1t;/p>

        “唧唧——”非常地急促，只一下蹦起来，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并郑重地盯着你，拨浪鼓又咚咚咚出现了。&1t;/p>

        “让你吃就是了，你还是反应这么大。”只得如此。&1t;/p>

        “唧——”又满意了，再次扑倒，开始卟隆隆打滚。仿佛受了莫大褒奖似地。&1t;/p>

        “你说，紫云在云霞峰等我们？”说起。&1t;/p>

        “唧。”答应着。大概饿了，一下蹦起来，从芥子中倒出一小堆红色的松子，十分珍惜地，凑过去闻了一下。只是一闻，整个人开心地蹦跳起来，才看着李柱子，又指指松子。&1t;/p>

        “不能没被同意，自己就去云霞峰摘松子的。”明明又一次不算什么夸奖，可小蛮一脸地开心，肚皮舞动着，里面又多了松子。&1t;/p>

        “下着大雨，庵师姐一个人坐在山崖上？”显得很震惊，又很疑惑。&1t;/p>

        点着头，一边吃一边比划着。&1t;/p>

        “很冷，很冷的雨天？”又问起。&1t;/p>

        又点头，还摆出疑惑的神情，只看着李柱子。李柱子也摇摇头，傻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庵师姐为什么坐在那。”&1t;/p>

        唧唧，蹦跳着，又在邀功了。柱子点点头，捏捏小蛮的脑袋，笑道：“嗯，小蛮真好，知道给庵师姐挡雨。”&1t;/p>

        好温暖的画面，虽然下着大雨，格外冷的天气。可是，一只变大的小蛮遮住了风，挡住了雨，还拿出一大堆吃的，陪她说说话。至少，那时候很温馨，一点儿也不孤单的。&1t;/p>

        “小蛮，我们回去吧。”从石栏上蹦下来，继续蹦，蹦跳在天道桥上。有人，也有人坐在石栏上，也是粗粗的衣服，背对着这边，然后，看到了比雾还白的头。&1t;/p>

        “李柱子拜见掌门太师叔。”跪在地上。&1t;/p>

        “过来一起钓鱼吧。”也不回头，也不动。&1t;/p>

        “是。”今儿个第二回坐石栏了。&1t;/p>

        “以前，钓过鱼吗？”递过来一根黑竹做的鱼竿。&1t;/p>

        “钓过的。”诚实地回道。&1t;/p>

        点着头，淡淡一笑：“你说，这条黑鲤，是上你的钩，还是我的？”&1t;/p>

        沉下心，模糊的影子，似乎感觉到了，说道：“好像是弟子的。”&1t;/p>

        摇着头，继续笑着，手一抖，鱼竿斜一提，哗啦哗啦，钩子先一步跑进鱼嘴巴，它都还没做好下口的准备。&1t;/p>

        “他还是上钩了。”掌门笑起来，李柱子也跟着傻笑。&1t;/p>

        哗啦，怎么又回来了？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无缘无故去了趟鬼门关，赶紧往潭水深处游去。那黑鲤。&1t;/p>

        玄风厅，一桌子的地瓜干，江大明和6大峰的杰作，种是他俩种的，晒亦是。丰收的时节，自然要平躺，或者趴卧藤摇椅怀里，腿一定要搁桌上，嘴里也一定要叼上一根长长的地瓜（条）子，一边品味，一边哼那地瓜小调，且感叹：逍遥，不过如此。另外，若是太闲的话还可挑衅挑衅郡主小蛮，只欺负她腿短。唧唧！不甘，嘭地一下成了郡主大蛮，也唧唧唧口齿不清地哼起地瓜小调，这下，玄风厅真是局促得够了。&1t;/p>

        咝咝沙沙，地瓜干在变少，可桌上的佳肴，一直在变多。李玉儿过来捶打一阵，大明和大峰赶紧去伙房帮忙，只剩下小蛮，唯有小蛮的。她一个人守在方桌上，小嘴中的地瓜干分明没停过，可就是爱边吃边嚷着饿饿饿，小蛮饿饿饿，同一时玩心上来，两根（条）子甩起来，在自己肚皮上出咚咚咚之声，唱着：唧唧开饭啦，唧唧唧要开饭啦，唧唧唧唧该开饭啦！&1t;/p>

        唱得累了，她先偷吃一点，却也不吃多，吃多了容易被觉。什么啊，早被抓现行几十次了。但小蛮认为，她只是闻了闻，预先尝了尝味道，不算偷吃的。&1t;/p>

        可是可是，少了的三个萝卜球，三块桂花糕，两个甜馒头，一个北瓜饼，又是怎么一回事呢？&1t;/p>

        卟咙卟咙摇摇头，小蛮说她没看见，她不知道的。&1t;/p>

        “呀——”“啊——”“哈！”“唧！”开饭前，总是如此嘶吼，似乎不吼这么几声，猪食桶们就吃不下饭的。&1t;/p>

        “开饭！”“开饭！”“开饭！”“唧唧！”终于等到这刻了，小蛮高高举起那只方才偷咬了三口的兔腿，她垂涎，忍耐，痛苦了好久，比十万年还久。至此，什么都跟她无关了，她的眼中，她的心里，只有兔腿，美味的兔腿。&1t;/p>

        酒香浸满整个屋子，是师娘酿的灵果酒。该醒的时候，从不含糊，小脑袋一晃，回来了，十分顺手地往一旁靠过去，轻轻的咕嘟咕嘟声美妙地出。&1t;/p>

        “好喝吗？”现在的江仁明才有点师兄的样子。&1t;/p>

        “唧唧——”猛点头，咕，打了个小嗝，酒香上来了。酒的气味，小蛮不喜欢，可师娘酿的，她欢喜得很。小细腿托住小脑袋，开始沉浸酒香的世界，再过一会儿，又会换成兔腿的海洋了。&1t;/p>

        “好甜呀！”李玉儿坐到了椅子上，晕晕的，摇着头，“师娘，玄风厅在摇晃了。”&1t;/p>

        “一咕隆咚喝三杯，是这样的。”师娘笑起来。&1t;/p>

        “为什么小蛮她一点没事？”目光到了小蛮这，果然完全没有反应，吧唧吧唧吃着今早后山采的大水梨。&1t;/p>

        “因为她是猪。”有人这样说。唧唧唧唧！小蛮蛛跳起来不同意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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