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幻境（一）（下）

“柱子哥，我们在这坐了好久了。”分明躺着，小蛮抱着她的鼻子，“石桥刻花灯，花灯保平安。要是能把满月放进花灯，呵呵。”唧唧，还有傻笑。这桥，和香城的一个样子，还是一样的花灯。五盏空悬。&1t;/p>

        “哼，哼！”“哈，哈！”城南外，小后生们打起拳法，煞是壮观。足有百人，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男男女女。小瀛村的人，和其他地方不同，每个人都有一颗修道的心。拜入仙门，修灵术，这是小瀛村这，最常听到的。&1t;/p>

        不仅小瀛村，大界之大，诸如这样的地方，也有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细一数，挺多是来自这样的地方。从娃娃抓起，大约如此。&1t;/p>

        青砖青瓦，贴着青墙，酒坛子一个个挺着大肚子，站得笔直。还有个青色的大肚子，爬山虎死死缠住它，合力盖住了半面墙。青草地，望杆一根，酒旗一面，狂风中来的个妖娆。&1t;/p>

        “掌柜的，我自个儿来。”搬出来一张方桌，一把木椅，还有把花梨木摇椅。摆正，有人慢腾腾地躺上去，舒畅地呼着大气。&1t;/p>

        “多谢柿哥。”声音粗粗，浑厚到不行，舌头卷起，都捋不直了。再看脸，肿得比馒头还馒头。&1t;/p>

        “这个予欣，下手也忒狠了。”嘴都被人打歪了，还要一个劲去说，“丫丫的，又流血了你看！”只听一声次啦，嘴皮子上一抹撕裂，再次痛痛快快挂彩。&1t;/p>

        “呜！呜嗷——”这个低低沉沉，杀猪似地咆哮，也真当是精彩。&1t;/p>

        “这都怪你自己。”恨铁不成钢，“好端端地，硬要去踹一下，人家姑娘家的屁股，是你能踹的？”&1t;/p>

        “呜哼！”稍好了些，猛地别过去脑袋，痛并且说着，“谁让她爱臭美，长了修为就故意从我旁边飞过，咝——呃痛！对！还抢我肉包子！”&1t;/p>

        “那你也不至于。”咬着牙，又摇头，“都不晓得怎么说你。”&1t;/p>

        “嘿嘿！”被人打肿的脸朝向他，馒头一样的嘴巴忽然张开，连牙肉都肿肿的，血丝，口水高挂。&1t;/p>

        “你作死！”噗，刚喝下的茶水喷洒，岑萧一下子蹦起来，“都这样了，还敢恶心我！”&1t;/p>

        砰砰两下，连望杆都看不下去，用酒旗包住自己的眼睛。哇地一声，有人哭出来了。&1t;/p>

        “柿哥，你太狠心了。”哭得起劲，“我都这样了，你还打我。”&1t;/p>

        “你这个人，就是打得太少了，动不动皮痒！”&1t;/p>

        “柿哥，柿哥！”&1t;/p>

        “你别过来，别过来！”&1t;/p>

        “柿哥，我来了。”硬是要扑过去，“柿哥，我抓住你大肠子了。”&1t;/p>

        “别再恶心我了啊——”怒吼着，唉，又一个徘徊于疯与不疯的。有时候呐，真不是你定力不够，实在是，逼你疯的这个人，功力太过深厚。喏，眼前这个，不就这样？&1t;/p>

        噗啷铛！桌翻椅倒。&1t;/p>

        掌柜的啪嗒啪嗒跑出来，还以为生了什么。原来是两位仙人在打闹，门前一愣，露出被旱烟熏黑的牙，也笑得开心。&1t;/p>

        “店家大哥，我看你这孙女甚是水灵，和我们碧海阁的水灵力颇有缘分啊。”吸回高挂的口水，继续冲他的柿哥一笑，惹得他的柿哥全身寒。恶心之人，必也有他非常不可爱之处，哈哈。&1t;/p>

        “仙人客气了。”更多熏黑的牙齿露面，绽放光彩，“承蒙妙眉仙人不弃，年尾一过，小芊就要踏入仙门了。”&1t;/p>

        “是通虚山的那个妙肥婆？！”显得震惊。&1t;/p>

        “正是九经山的妙眉仙人。”噗啦一声，嘴角猛地一抽动，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虽说事实，事实的确，哦不对，是根本，根本不是这样！而且也，也真的不能这样子说啊！&1t;/p>

        掌柜的简直哭出来了。&1t;/p>

        “阿六，怎么说话的。”一条腿飞了过来。&1t;/p>

        “柿哥，你又打我。”满脸不愿，幽怨地往远处一看，一个个火色的头，顿时心烦，“唉——好端端的娃子，唉——就要送进火坑了呐！”原本十分喜庆的一件事，被他以低沉的语调，外带满面苦楚，这样一说，掌柜的脸都绿了。虽说，九经山御的的确是火灵力，可这“火坑”二字，未免太，太伤人了。要是不巧被人听见，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犹记得昨日，本还有不少帮忙制止的义士，也就这二字的后来惊现，多了一双又一双见死不救，幸灾乐祸的眼睛。&1t;/p>

        当真是冤家路窄，随意一看，一票又一票红啊绿的，火坑里爬出来的火堆子，最可恨的，一眼就看到了百人当中予欣那张最臭的脸。也罢，看到就看到了，偏偏冲他挥舞双臂，搞得很熟似地。这，这分明就是挑衅！&1t;/p>

        “柿哥，我忍不牢了！”疼痛仿佛顿消，牙排子再次被咯咯咬紧，做好了被往死里毒打的准备。可有人死死拽住他，仿佛央求：“六啊，这回真饶了四哥吧！”&1t;/p>

        “哈哈。”疼痛真的消散，红肿的嘴只怕是笑歪，“柿哥，你又被我骗了！哈哈——”&1t;/p>

        嘣，如同结结实实敲在铜鼓上，哇地一声，又开始哭了：“柿哥，你打我，你又打我，我要告诉三哥，我还要告诉所有天都峰的人，你偷看予欣洗澡。你真的有偷看予欣洗澡——”&1t;/p>

        “还敢瞎说！”嘣，嘣，嘣！&1t;/p>

        “哇呀——”&1t;/p>

        掌柜的进屋忙自己的了，这，他不敢看，也实在看不下去了。&1t;/p>

        “对了，四哥。”毫无征兆，哭声停下，毫无征兆，舌头捋直了。&1t;/p>

        “再恶心，看我不料理你！”&1t;/p>

        “不是这个。”摆摆手，思索着，“我忽然想到那位师妹了。”&1t;/p>

        “哪位师妹？”终于可以安担地喝口清茶，唉，可惜一事，茶已凉透。&1t;/p>

        “就是放走那个明鬼刀女的师妹。”才说了不恶心人，大力夺来对面的茶，径自咕噜噜喝下，“啊——通透！”如此吆喝。并一竖大拇指，出“好茶”之赞叹。&1t;/p>

        “茶、碗，不都在这！”嘭嘭二指敲桌，“你手脚是废的？！”&1t;/p>

        “嗯，拿来看的。”他倒也诚实，十分清闲地道出。并咕噜咕噜，茶水跳跃唇中，宫！曲终，咽下，最后一抹华丽丽。&1t;/p>

        “萱宜？”只露着娇羞一般的疑惑。为什么呢，因为脸红，头还低低。做作！&1t;/p>

        “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又开始疑惑，“还说是无妄峰的。唉，这么漂亮的师妹，小想子都不知道引见给我。”独自惆怅着。&1t;/p>

        刷啦！来得奇快啊，那鲜红一枚掌印。&1t;/p>

        “不好！这小子该不会是想独吞吧！”并抱着他的师兄，“柿哥柿哥，你一定务必要给人家做主的啊！人家人家。人家羞的呐——”居然娇羞。而方才浓烈的“噗”！出自他柿哥之口。想必他不可能听闻吧。&1t;/p>

        还有还有。那鲜红的，属于他的掌印。此刻红彤彤地炽热，灼烧在某人大腿之上。他的柿子哥，会饶恕他吗？&1t;/p>

        答案么。&1t;/p>

        “柿哥柿哥你干什么！”&1t;/p>

        “先放下刀！柿哥你放下刀啊——”&1t;/p>

        “救命啊——”&1t;/p>

        娴静。动荡离去，剩片刻清宁。&1t;/p>

        “柿哥。”他又妄想开口。&1t;/p>

        “识相的别往我这看，我不知道，我也不想作答。”直接撇清自己。清清静静喝口清茶，不过这么个小小愿望，咋就不得满足呢？&1t;/p>

        “四哥，我英俊吗？”对面的，化身痴情的小六子了。&1t;/p>

        “从小到大，你问了多少回了！”岑萧显得很不耐烦。&1t;/p>

        “也是。”自我陶醉，手心贴脸颊，“从来都是一样的答案。”还在继续：“师父也是的，干嘛要给我起个‘六子’的名字，叫‘英俊’多好啊。”自顾自在扭头，在欣赏，全然不顾对面再次喷出茶来的他人，又道：“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师妹会拒绝呢？这世上，能有什么事，胜得过和师兄我月下谈情呢？”&1t;/p>

        “是不是啊，四哥？”他忽地问。&1t;/p>

        “噗——”今儿个第三回浪费茶水了。&1t;/p>

        “哦——”似乎明白了，“师妹她，肯定是不好意思，所以才，所以才。”独自摇头，独自认定，独自陶醉。听到了“唉”的一声，可这样的场景，早是习惯。随他去吧，这样也好，总算可以清静地喝口茶了。&1t;/p>

        “还有那位师妹。”果然，还是想把人逼疯，“她们往生殿的人也是，没事，用雾霭灵力把自己包起来作甚！以为裹粽子吗！害我，害我都看不见容貌了。”既然遮起来，自是不愿给人看。你倒好，偏要看，还怪人家，到底该怪谁？&1t;/p>

        “不过那位师妹的声音，啧，啧，啧，当真是好听。”又开始最真实的他自己了。&1t;/p>

        “四哥，你去哪？”&1t;/p>

        “出去走走。”颇为无奈，本以为成功脱逃。&1t;/p>

        “我也去。”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1t;/p>

        “我去茅房，你跟来作甚！”&1t;/p>

        “有个伴，多个照应么。”&1t;/p>

        “干什么，干什么啊！你还怕我掉下去不成！”崩溃边缘了。&1t;/p>

        “师兄，如果你哐啷当！嘿嘿。——当真掉下去，六儿绝对绝对跳下来陪你泡澡。”无比深情地，又缓缓地偏过头来，世间荡漾，初绽一语扑啾。&1t;/p>

        “啊——”有人彻底疯。&1t;/p>

        同一时刻，远在他方的伤心人。&1t;/p>

        “这回的偏方真的有用？”不大吃的准地问。毕竟，上回的焦炭一身，一整年啊！还有上上回，那个撕裂的疼痛。以及上上上回，那仿佛长了尾巴，多了一串葡萄的坠胀滋味。唉——往事不能，也丁点不想提啊！&1t;/p>

        “师兄你得信得过小敬子啊！这不？”哗啦啦拍拍周身泥色，“我都陪你下来了不是？”贪玩地转了个大圈，宫咙咚扎个猛子，浮出泥色脑袋来补充道：“泱泱一个大紫霞山，除了小敬子我，师兄你当真以为，会有第二个敢陪师兄泡屎澡的！”&1t;/p>

        “也是。”又一回相信了，但纠正：“文雅点，别屎呀屎的。”&1t;/p>

        “是！”小敬子谨遵法旨一点头，内心嬉笑狂喜。因为其实，小敬子他周身穿了件察觉不出的蚕衣，那晶莹透亮，那看不见那摸不着，宛如薄薄一层饺子皮哈哈开心——&1t;/p>

        宫咚咚，内心敲锣打鼓如斯。一边继续着他万人莫及，空口打包票绝技：“这一回的偏方啊。有病治病，无病防身。这绝对的事呢。师兄你可别不信。这马粪羊粪牛粪大尼饱饱汤汁，师兄啊，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打听来的呢。小敬子对于师兄你，师兄，师兄！”&1t;/p>

        “别说了，反胃。”&1t;/p>

        “是，师兄。——且这梅雨一下，了一晚上，最是有效的。”&1t;/p>

        “好好泡。”&1t;/p>

        “是。——师兄，屁屁有凉凉的感觉吗？”&1t;/p>

        “反而胀胀的。”&1t;/p>

        “看来药效起来了。”嘴上尽是虚假，心中滴溜溜狂乱吹着哨子，欢唱着：“哟嘿嘿嘿嘿——”&1t;/p>

        梆！眼前的伤心人跪地不起：“老天呐！我给你跪下了！”一边央求：“六啊！放过我吧！”&1t;/p>

        “四哥，你怎么了？干嘛要拜我，还要我放过你？”&1t;/p>

        “我杀！非杀了你！杀——”控制不住，仿佛有外人夺去他身体，“今天不是你六子死！就是我岑萧亡啊——”&1t;/p>

        “……”&1t;/p>

        “四哥，没气了，真没气了。”声音越微弱。&1t;/p>

        “就是要让你没气！我杀——”彻底杀神附体。&1t;/p>

        正是：东西道，正中偏西一点点，往北有座石桥，石桥旁有个大石墩。就在这座桥上，生着一桩惨绝人寰的同门厮杀案，过往之人，无论修士，还是城中百姓，无不侧目。&1t;/p>

        当然，嘿嘿偷笑着的，亦数不胜数！&1t;/p>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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