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当听到这般毫无前因后果、但在言语间又不免透露出绝高傲然的话时, 远坂凛愣了愣, 没有接话。
她很清楚,开口之人并不需要她来回应, 与其说是说给她听, 反倒更像自言自语,亦或是意义单纯的宣言。
可是,到底在向谁宣布呢?
远坂凛的运气向来不错, 顺利地被选为圣杯战争的参战者之一, 还更加顺利地召唤出一名极为强大的英灵。
在得知那英灵的真名后,她欣喜若狂,几乎可以认定圣杯已经唾手可得了。
奥兹曼迪亚斯,埃及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 以Rider职阶现界。即使这位法老的架子大得出奇,让远坂凛只能以臣子的身份来小心侍奉他, 她的兴奋也不言而喻。
用一块刻满不知意义字符的石板召唤出的Rider虽说不能用正常的相处方式来对待,但也不能说是不好相处——
对啊, 他基本上不怎么搭理名义上的御主, 硬凑起来算得上“交流”的, 就只有那宛如自语的几句话了。
那时英灵就停驻在窗边。
悬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显示着夜晚快要降临的时间, 晚阳最后的余韵便穿透了漫天斜云。
紫中带着昏黄的光柱明明没有明确的目标,却像是忽然有了追随的向往一般,齐聚在二楼犹有灰尘铺垫的窗前。
他没有解除实体。在金甲的铺设下, 男人沐浴在光芒下的身体何等的英武, 不愧为太阳神在人世间独受恩宠的化身。
远坂凛在英灵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踌躇,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心生了好奇,也想要去窗前一窥究竟:往外凝望了这么久,他在看什么呢?
有一种找不到任何根据、只能算作直觉的感觉,他似乎是在等待着谁,仿佛下一秒眼里就会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那又有些匪夷所思,这么自大傲慢的法老难道也有挂念的人吗?
而答案,竟然是……
——有。
他迫不及待想要拥他入怀。
*****
“未经邀请便来拜访主人家,也需要做到应有的礼节,这一点绝不能松懈大意。”
以这句话作为借口,艾尔利在以远坂宅为中心方圆百米的范围内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成功让本还明亮的天色被黑墨一笔画过,零散的星光和路灯照亮他们前进的路。
间桐樱很好脾气地跟着他绕来绕去,直等到他在早就关门的花店前停下,面无表情地瞪着拉到地面的防盗门,才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轻轻地笑了起来。
“caster先生,花店晚上七点钟就关门了呀。”
艾尔利木着脸道:“哦,是这样,我不是很清楚人类商贩的营业时间。”
重点还不是这个,应该说他的心思基本没放在为将要拜访的人准备见面礼上,时间流逝更是不在关注的范围内。
他抬头向上看,夜空中的寥寥几颗星一闪一闪,就像是在嘲笑他。
善解人意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他隐藏在沉默中的尴尬,又道:“想要在这个时间挑到合适的礼物,稍微有些麻烦呢。”
“是这样?”
“嗯,那么……”间桐樱微笑着说:“我们可以帮忙做饭,caster先生不是带得有食材吗。”
艾尔利又低头,盯着他提着走了一路的菜篮。
本来,这就是为master准备的晚饭食材,如今换一个地点处理,也能算得上物尽其用……吧。
他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眉头便悄然舒展开,点头同意了。
“好。”
阅读间桐樱的故事时,艾尔利就知道了远坂凛这个名字。
他对这两姐妹备受命运磋磨的境遇十分了解,鼓励修改了过去的御主和亲姐姐接触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姐妹两人大概都没注意到,她们这么多年来没主动说过一句话,但在潜意识里,都非常关注彼此的一举一动。
全心全意为御主考虑的英灵当然不可能忽略这一点,如果能将姐妹和好作为御主幸福人生的第一步,那就足以让他松一口气了。
因此,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即使要他……也……
“哐——”
在门铃声响起几秒钟后,就有人急匆匆地拍门而出,望向来访者的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等等,你们怎么?!”
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语气略有不妥,但远坂凛随后便下意识地改正了——不对,并没有:“呃,不,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来也太晚了吧!笨蛋!”
长久下来的习惯不会轻易改变,间桐樱还是有一些略微的退缩心理,但她抿着唇,目光稍有偏移,却在下一秒被站在她身后的英灵冷不防往前推了一把。
“啊呀!”
伴随着惊呼,紫少女身子不由得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远坂凛的反应比她的声音快多了,仿佛就在那个刹那,凛一下子接住樱,两个少女顿时抱在了一起。
“原谅我,master,见面拥抱也是表达亲密拉近感情的一种必要措施。”艾尔利说。
“唔,余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个低沉的嗓音应和道。
艾尔利:“……”
出现了。
金色的光点在门前聚集,凝结起高大的男人的身形。
双手环胸,含笑的黄金瞳将不远处的英灵紧紧锁定,仿佛不再容他逃离。
“艾——”
“停!”
在浮现出些许不满的目光注视下,艾尔利义正言辞:“你先不要说话。”
奥兹曼迪亚斯:“……”
“每次你一开口,我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就乱了。”
——行,那你先说。
不能说话,就只好用眼神传递这个含义。
在如愿得到的寂静中,艾尔利稍稍迟疑了片刻,把手探进了菜篮里。
“奥兹曼迪亚斯。”
——哼?
“我不能再收你的礼物了。因为,我现,收了你的礼物之后,我的运气……就会变得特别不好。”
这是他用很多年的时间,思考总结出来的结论呀。
为此——
“本来想换一朵的,去得太晚,算了。”
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朵藏在最深处的花。
路边的野花,指甲盖那般小巧,经过这么久的碰撞,花瓣还掉了一半,显得更难看了。
“所以,换成我送给你。”
在风中的野花点缀着他的指尖,在多年后的如今,他的嗓音,还有他的目光,却仿佛穿越了时光,来到了初见的千百年前,对着那个青涩而明亮的少年。
“这个是,百合花的回礼。”
“……”
那一刻,奥兹曼迪亚斯的目光也显得深邃幽远。
他终于动了,未有风起,就来到了艾尔利的身前。
绳宛如再也无法束缚住柔顺的丝,径自滑落,让失去禁锢的蓝色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由神明亲自创造的完美面庞的事物也全都消失了。
男人将那柔弱的花儿轻放在青年的耳边,又在下一刻托住他的腰,将他抱起。
“只用这么个小玩意儿就想讨得余的欢心?不得不说,嗯,你成功了,余很欢喜。”
“你送我花,我也将同样的事物回送给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这么想的,哈哈哈哈——余明白了。”
奥兹曼迪亚斯昂,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投来的视线充满了足以将怀中人吞噬殆尽的炙热,他向来直率,毫不掩饰心中所想。
“余的王妃啊,你是否还遗忘了更为重要的回礼。”
“若是想不起来,现在,就看着我的眼睛。”
……不明白。
从别人的眼里,究竟能看出什么东西呢?
过去获取的信息倒是广泛地提及,能够呈现出灵魂本质的便是面上最明亮的双目,透过那扇窗,那人对你所怀揣的任何感情——是憎恨,是喜爱,是期盼,是厌烦,都能窥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不行。
从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了,不止拥有的情感浅薄而又稀少,连某些时候的感知都显得过分地迟钝。
在近在咫尺的这双金色的眼瞳里,艾尔利只能分辨出比往常更深的颜色。
似乎……有些刺眼。
在不久之前的另一个世界,他感受过与此时相差无几的刺痛,那个名叫埃德蒙·唐太斯的男人在最后时分显露的表情让他直至今日还无法忘怀,可以说,也是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
再将时间线往前追溯,也有人曾这么对他说道:
——爱?我本来也不曾拥有这个能力,直到遇见你,是你让永久的枯土生长出仅有的绿意,是你将爱情赐予我。它使我沉浸于幸福,又令我无法不担心总有一天会失去。这样就好,请你将无动于衷的冷漠保持下去吧,我的爱人,如此美丽的你,即使永不将奢侈的心敞开,也可以获得别人的宽容。
可以获得别人的宽容……
这句话,是不是说明了,他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做出了完全可以称之为“错误”的事情?
艾尔利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萌芽还未彻底破土而出,但目前埋下的这一点,已让他不安。
“你……”
他不由得睁大眼睛,很努力地在揣摩了。
“不喜欢我的回礼?”
奥兹曼迪亚斯的手指抖了一抖。
稍稍敏锐了一些的艾尔利总算察觉到了男人转变得十分微妙的心思,试探着说:“那,能先把我放下吗?感觉很奇怪。”
奥兹曼迪亚斯:“……”
好吧,艾尔利心头惊了惊,想着自己又说错话了。
“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让master她们单独聊聊……”他忽然灵机一动,“晚上约了朋友喝酒,一起?”
奥兹曼迪亚斯:“…………”
与方才的沉默不同,艾尔利又一次震惊地现,奥兹曼迪亚斯的气势在这一刻陡然变化,就像是——在已经烧起的火盆里再浇了一桶油。
“朋友?”
“那个黄金的家伙?”
然而,在艾尔利不明所以地回答之前,奥兹曼迪亚斯已然自顾自地冷哼了一声。
“很好,余——”
“黄金?你在说你自己吗?”
艾尔利很是疑惑地问道。
奥兹曼迪亚斯:“……”
——艾尔利,你还是别说话了,真的。
*****
吉尔伽美什遇到奥兹曼迪亚斯,王者相逢,却并不惺惺相惜。
一个是天下财宝尽归其所有的乌鲁克之王,一个是散放日轮光辉的伟大法老王,就昔日国土所在来看,倒有多少重合,从性格上来看,也算是颇为相似——
但不知在哪里出了问题。
“喂,太阳的。”
“喂,黄金的。”
一股莫名沉重的威压骤然而起,几乎要将无形的空间凝滞,让被这威压席卷之人呼吸停滞一瞬。
这其实不是初见。
在前一天,就相隔着数米之远遥遥相望,吉尔伽美什在奥兹曼迪亚斯的眼皮子底下载着艾尔利和间桐樱悠然离去。也许就是那短暂的对视,彼此看不顺眼的伏笔便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了。
唔,不对。
还应该更早一些。
在艾尔利被召唤之前,同在这一座城市的黄金王与太阳王,就有过无法避免的接触。
“不是说好要喝酒么。”
夹在中间的艾尔利皱着眉头提醒道。
他对于目前所直面的情形究竟紧绷到什么程度尚且没有明确的认知,只觉得那两人见面说了一句话后就面面相觑,场面似乎颇为尴尬。
事先约好的地点还是昨晚的老地方,只是教昨日而言,夜色被半圆的月驱散了些,显得更明亮些。
过去他和吉尔伽美什、恩奇都阴差阳错成了朋友,便一直保持着这种相处模式,可以说,艾尔利这漫长人生中,那两人就是他认定的唯二的“朋友”了。
顺带一提,“朋友”这个概念是恩奇都提出来的,那时的艾尔利还是没有认知。
但这个陌生的词语从那人的口中说出之后,他就记住了,并且再也没有忘记。
将熟悉的相处模式依样搬到了现世,艾尔利第一次酒醒了之后,体会到了所谓怀念的滋味,当即约了吉尔伽美什隔日再来。
一起喝酒——多好啊。
除却英雄王收集的美酒本身的醇香足以让人上瘾之外,他更喜欢没过多久就会在悄然间涌来的温暖的感觉,恍惚着,仿佛浸入了温泉,自灵魂的惬意从脚尖开始往上蔓延。
迷迷糊糊地再过一阵,意识便渐渐沉入迷离之中,只能隐约地感觉到,身体很轻,比任何清醒着的时刻都要轻松。
由此可见,在碰面以后现除了他以外的两人似乎都不打算让这场宴会开始——的艾尔利,内心腾升起了多么难得的急切。
又等了一会儿。
那两人还是互瞪着,脸色极其阴沉。
艾尔利想了想,决定吸取之前说一句话就惹奥兹曼迪亚斯生气的教训,什么也别说。
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到了摆着酒盏的小石桌旁,最后往还对峙着的那边看了一眼。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艾尔利放心了。
最先是板着脸,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到后来,在情不自禁下隐约刹不住,不到一刻钟,那容量颇大的酒盏竟是飞快地见了底。
喜欢喝酒、但喝不了多少就醉得比谁都快的英灵这时已经晕乎乎地抱着杯子一动不动了,他的睡眠一向很沉,在不需要费心警惕的环境下,更是任天开地裂也闹不醒他——
此时的情景大概也与天开地裂差不了多少了。
固有结界展开后,黄金的王和太阳的王不需要收敛,当即大打出手。
圣杯战争正式开始的前夕,属于英灵的强悍魔力便出现在了冬木市的中心,仿佛对所有人的一道威慑。
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拥有能够在一天内结束圣杯战争实力的英灵到底在固有结界里干什么。
当然,宝具对轰造成的巨大余威并没有波及到同在固有结界之内的艾尔利。
从虚空中出现的光晕中探出金色的锁链,缠绕住英灵的双臂,将他拉入进光晕之中——
所以,在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艾尔利就抱着不肯撒手的酒杯,躺在宛如铺天盖地、任取一样便能算作珍稀宝物的无尽财宝中,享受着他独有的安宁。
*****
曾经有一个英灵,因为事先毫无经验,太过无知也太过鲁莽,搞出了一大堆差点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可烂摊子再麻烦,也得硬着头皮收拾啊。
于是,他豁出一切终于勉勉强强善完了后,目的虽然达成了,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过得都相当凄惨。
——乌鲁克国王和国王的挚友认识他时,刚好就赶上了这段尴尬的时期。
“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亡灵,我是英灵。”
莫名其妙被两个陌生人狂追几百里,追到最后又被枪和剑抵着脖的英灵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声调毫无起承转折,却能在平铺直叙中感受到了语气中深深的凄凉,如果可以的话,大概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更加明显的黯然与悲伤——
可惜的是,并不可以。
因为,这个自称英灵的“亡灵”根本就没有可以称之为“脸”的东西。
第一眼望见时,他坐在位于森林中心的湖边。
斑驳的树影不时在由野草铺就的绿色地毯上摇曳,可奇怪的是,在风声中肆意摇晃的黑影就像是被什么透明的屏障隔断,亦或是被某个可怕的存在威胁而不敢靠近一般,在某一片区域露了偷闲的空。
待到视野清晰,寻到这儿的来人顿时就理解影子们的惧怕了。
那可真是——既诡异,又莫名地感觉有几分好笑。
远看上去只是一具背对着树林、仿佛被人刻意摆好姿势放在湖边巨石上的盔甲。那具盔甲的质地似乎还很是不错,从细节便可见一斑,没有磨损的痕迹,但在阳光之下,总让人觉得,反射出的光芒稍有黯淡。
然后,盔甲就动了起来。
——原来如此。
盔甲只是冰凉的器具,真正有生命体征的还在盔甲的覆盖之下,但他们看不到属于人类、魔物,亦或是其他任何生物的特征。
撑起盔甲,让它能够活动行走的“东西”,只是一团莹莹放光的“雾气”
吉尔伽美什用剑尖挑飞了几乎等同于悬空漂浮的银制头盔,头盔高高飞起,砰地砸进远处的草丛,而那团雾还没有消散。
看着眼前这一算得上奇景的画面,年轻的王轻咦了一声,真实情况竟然与事先想象的颇有不同。
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这对好友,是偶然间听说了一个奇怪的传闻,才寻到这里来的。
据生活在附近的村民说,这座森林的深处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个亡灵。
亡灵长久地在湖边徘徊,将丰饶的森林占据为自己的领地,每一个无意间踏入森林范围内的人都会受其诅咒,不知不觉地走到湖边,在神志恍惚之间,被亡灵拽住脚,拖进湖水深处。
久而久之,这片森林就再也没了猎人的足迹,连动物都仿佛在一夜间消失敛迹,阳光照拂着最上方的树顶,在落下的树影的阴暗里,似乎总能听见亡魂哀嚎的声音。
年轻的王听闻了这个消息,顿时兴致盎然,对好友道:“机会刚好送上门来了,让我们比试一下,看谁能制服那个狠毒的亡灵。”
恩奇都欣然同意,因此,他们才毫不畏惧地踏入这在传闻中笼上深深死亡阴影的森林,没过多久,也确实找到了传闻中的“亡灵”……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一直坐在这里呆而已……你们突然攻击过来,我当然要逃跑了。”
就算眼看着要被无情地杀死,“亡灵”的声音也还是淡淡的,只不过,与之前相比的不同之处在于,隐藏着的黯然变成了迷茫。
“曾经有人类的孩子误入密林,一不小心掉进湖水里,我将他救起来,送到森林的出口,就又回到了这里来。之后,还有成群结队的人类把我围住,想要用哆嗦的手抢走的我的剑,我不愿意给,他们就再没有来过了。”
恩奇都蹲了下来,用枪尖敲了敲还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盔甲。在公元前两千多年的这个时代,亡灵所用的这个纯银制作的精致外壳可以说是相当地少见:“不是亡灵,也没有魔兽的气息,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亡灵”道:“如上所述,我是英灵。”
“与人类御主签订契约,实现他的愿望,等同于使魔。只是,现在的我相当虚弱,连基本的人形也无法维持,更别说使用魔力了。我的master主动解除了与我的契约,并且让我滚得远一点——”
“我估量了一下,目前的距离应当算得上远了,就安心地留了下来。”
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
虽然听不懂英灵使魔都是什么玩意儿,但这不碍于他们理解了更重要的那一部分内容。
“所以说,你是被主人抛弃的精灵?”
“是的。”
“哦,那你还需要主人么?”
“如果可以的话……需要,因为再没有魔力供应,我就要消失了。”
“好!”
在好友惊讶的目光注视下,绿色长的恩奇都收起了他的枪,带起喜悦弯起了眉眼:“很简单,我来做你的主人不就行了吗。”
“吉尔。”恩奇都弯腰,手一用力,把沉重的盔甲拎起来后,就偏头看向吉尔伽美什,“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很喜欢他呢。”
那个时候的吉尔伽美什是怎么回答的?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只瞥了一眼内里流转着莹莹光点的银甲,便不以为意地说道:“喜欢就带走,反正是你的东西。”
不管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恩奇都,在他们的认知里,这世上能让人产生“喜爱”之心的事物,不外乎就那几种:美酒,美人,财富,权势地位。
吉尔伽美什是强盛的乌鲁克之王,那些让人类痴求追寻的事物哪一样不被他拥有?
至于恩奇都,作为神造兵器诞生的他既完整又不完整,“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就意味着一旦出现意外地能激起他异样的兴趣的事物,便会爆出强烈的好奇。
所以,“喜欢”,可以看做是宣示主导的一种标记。
吉尔伽美什不会与他的好友争夺,当然,目前的他,在现所谓的亡灵根本不是亡灵之后,就对冒牌货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再交流了几句,恩奇都就跟“英灵”签订了契约。
百无聊赖的王等在一旁,目光偶然扫到那还在交谈着的一边——
恩奇都似乎在询问那英灵的名字。
好友的背影将英灵的身形挡了大半,未用心的随意视线只粗略地看见恰巧显露在轮廓外的少许部位。
有了契约,原本虚无飘散的力量在骤然间得到了充实,虽说还未到起死回生的程度,但亦足以让几乎涣散的身体稍稍凝结。
吉尔伽美什看到的就是英灵不经意间显露在外的一缕蓝色的。
何等的明艳,竟比他的珍藏中最无价的宝石还要亮眼。
“啊,master,我叫……”
——艾尔利。
就这样,英灵艾尔利跟随着他们回到了乌鲁克的王城。
关于英灵是如何被原主人嫌弃、甚至让他“滚得远一点”的原因,在不久之后就知晓了。
出现时申明愿为御主实现心愿,可真的到了需要他落实的时候,这个据说是“有着强大力量,脱于人类之外的英雄人物死后化身”的英灵居然一点也派不上用场。
让他用几个魔术让御主家致富——不好意思,条件所限,用不出来。
让他用随身携带的剑抵挡几个来势汹汹的敌人——估计没打几下就会被敌人劈倒。
好吧,那你去做间谍,探听敌人的情报——
“这种任务,我没有尝试过。”英灵老实地交代:“如果是没有受伤之前的我,应该没有问题,现在的我,可能就……”
宛如盔甲幽灵、抱着他那把生了锈的铁剑的英灵莫名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摸”了“摸”与脸的位置大致相同的浮动光晕。
他似是十分叹惋:“以前的我,真的很好看。”
说着,位置对应着眼睛的那两团颜色略深一些的光点对着恩奇都,他的master正是有着如少女般柔美面容的勇猛战士。
“比master还要好看。”
恩奇都没有因为英灵的话而生气,反倒更加好奇了:“真的吗?”
“嗯。”
在不怎么想听的情况下听到了这番对话的吉尔伽美什抬起眼皮,眼里就写着不相信。
“真的。”英灵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为何,基本不会主动提出任何意见、在除御主之外的人面前也很少说话的英灵,在“以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看”这个问题上展现出了让人极其震惊的执着。
而吉尔伽美什又向来不喜欢除挚友以外的人反驳他的意见。
眼看着大战(其实理应是单方面的虐杀)就要开启,恩奇都终于看不下去了。
“你们俩到底在争什么——吉尔,不要当着我的面欺负艾尔利哦。”
对于这样的指责,吉尔伽美什的态度相当的明确,就是不屑。
在他心中,连人形都不完整的艾尔利顶多算是恩奇都的宠物,看在恩奇都的面子上对其稍有容忍,但哪里会真的放在眼里呢。
“确实是你的性格啊。”恩奇都失笑,但后面的嗓音,却似是不经意地放低了几分,低到不刻意听便根本听不清楚的地步。
“不过,像这般‘纯净’的灵魂,又有谁会讨厌呢。”
到后来,相处得总算是久了,吉尔伽美什对艾尔利仅有的那一点耐心居然没有被消耗完毕,实乃奇迹。
根本原因不在于眼高于顶的王突然间亲切待人了,而是——非常不容易地,耗费巨大的魔力养起来的这个艾尔利,总算展现出难得的有用之处了。
他基本上什么都不会,说起来话更是木讷得让人提不起丝毫兴趣,但是,这样无聊的家伙,居然藏着秘密。
表面完全看不出来,他用寡淡的声线讲述起了好些似是无比遥远、又像是近在眼前的故事,忽然间就有了奇特的吸引力。
故事的主角各不相同,有年轻的国王,为理想奔赴的少女,还有一个……目前的他暂时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奇怪的魔术师。
“就是送你这把剑的人?”
“嗯。”艾尔利的目光有些飘忽:“虽然一开始是挺好用的,但好像没用多久,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恩奇都沉默了片刻,道:“那个人是故意的吧。”
“啊,真的吗?”
“很有可能?哈哈哈。”
从无意的一句话展到讲故事的环节,起因还是恩奇都无时无刻不在的好奇心。
他被艾尔利提起的一个女孩子成为国王还和另一个女孩子生出了性别为女的儿子勾起了强烈的兴趣,继而深挖,才从艾尔利口中得知了更为丰富的内容。
原来,让艾尔利从一个非战斗型的特殊英灵,沦落成如今这凄惨境地的人,竟然就是他曾经提过几句的年轻的国王。
艾尔利曾用宝具修改了那位国王的“过去”,
“修改过去的代价多少,完全取决于影响范围。如果说,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人生轨迹完全改变,也不会对世界造成明显的影响,那么,代价通常就是,将他所需要丢弃的‘命运’交由我代为背负,那样便显得微乎其微,不足为提。”
“相对的,同样的道理。”
“如果说,那个人深受命运的眷顾。他过往的经历无论何处生了些微的改动,都会带来颠覆性的灾难,那么……”
那会是仅用噩梦,末日,人间地狱,亦无法形容的绝望。
艾尔利为那位国王动用宝具,并非是因为改动了他的过往而得到了近乎灭顶的打击。
不止,情况比这复杂了太多太多。
那个时候,摆在英灵面前的是两条路。
第一条,冷眼旁观。
因为他的出现,让国王的未来生了极为严重的偏移。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某一些人必须生,某一些人必须死,某一些人定将成为永远被历史铭记的耀眼日光——若是他死,他生,他在阴差阳错下未能达到预期的地位和高度。
无形之中永远关注着众生,也为他们铺设各自道路的“命运”,亦或是所谓世界的意识,就会自觉地将脱轨的人与物,尽数肃清。
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也再没有后悔、弥补的机会,在“命运”察觉到依照如今的路无法走到预期的目的地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定了。
国王,还有他的国家,即使什么也不做,都会因为突来的翻天覆地的打压,化为彻彻底底的历史的灰烬。
英灵可以什么也不做。
他不插手,一眼可望到尽头的世界线也会在消亡的同时分化出的新的轮回,一切皆合心意,更是碍不到他已是英灵的他什么。
第二条……就只剩下决绝的选择了。
只用短短的几句话就能够概括:
他将国王的“未来”引导至其应当拥有的光明方向。
他承受了与被改变的“遇到艾尔利,奥兹曼迪亚斯无法在死后成为英灵”这一内容相对应的代价。
等同于心脏的灵核破碎了,身在英灵殿中的本体也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重创,他差点就彻底地从英灵王座中消失。
多么侥幸,幸好他是一个特殊的、非正常的英灵。
几乎彻底消散的魔力堪堪依附在某个世界的一尊废弃的盔甲上,暂且苟延残喘了数十年,才勉强重回了英灵殿。
这个可怕的后遗症,直到再度被御主召唤时也仍未彻底消失。
弱小,狼狈——那就是,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如今所看到的艾尔利的样子了。
……
……
当艾尔利于王之宝库沉睡时,自然而然地,外界的声音也被宝库隔绝了。
“——黄金的,余的耐心有限。”
赫然呈现的,是一双有着烈日光辉的金瞳,可在闪耀的光芒中,流露出的却是与日光相反、宛如冰川之下永凝寒冰的目光。
至高无上的太阳王至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向前迈出一步。
脚下传出的,也是低闷而又暗藏冰冷的铿锵声响。
然而——
被这让天下之人皆不敢直视的双眼直视着的男人,嘴角仍勾着嘲讽而不刻入心中的笑意。
“可笑,你威胁的对象怕是搞错了,太阳的。”
英雄王冷冷地说。
他是自上次圣杯战争遗留至今,且意外拥有了肉体的英灵。
身体的外表和黑色修身的制服让他看上去格外年轻,除却那过于惹眼的金赤瞳以及外国人的长相,仿佛就只是一个生活在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类。
可是,他只需要站立于此,用高傲的言语和睥睨的目光,就能够毫无疑虑地让人知晓他的身份。
“虽然离挚友的程度还差了一些,但那家伙也是本王难得认可之人。本王收藏在王财中的东西,也是你能染指的么!”
说到这里,黄金的王望向已然震怒的法老,血色的双眸微眯。
“更何况——”
话音落定之时,似有微不可见的晦色将瞳孔染上了浊黑的颜色。
“在本王看来,你,还是太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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