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番外7·6
为了给留在迦勒底挽起袖子筹备盛大婚礼的众人留出充足的时间, 罗曼和艾尔利的温泉之旅硬是拖到了一个月之久。
在日本待了这么长的时间, 温泉什么的大抵也差不多泡腻了——什么？因为泡温泉的同时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所以完全没有腻？
这个……
这种听起来似乎很正常、但其实相当恬不知耻充满着炫耀的话说出去，怕是会被人打死的啊喂！
总而言之, 难得出远门度假的dr.罗曼携未婚夫回归迦勒底时，刚一当众露面, 就展现出了他仿若在区区一个月里焕然一新的鲜亮一面。
不止是容光焕，眼睛亮了，腰板无比挺直，就连那头顶永远抚不平的呆毛也格外精神奕奕，表露出主人犹如每一天都在过情人节的幸福和欢快。
“……”
“……话说，明明应该为医生感到高兴，但是，为什么……”
高兴还是有的, 但意外地只占据了很小的比重，更多的——全是一言难尽的微妙情绪。
“莫名其妙地很想狠狠地揪掉那根呆毛，再扯着医生的衣领, 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容光焕, 整个人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大概，也就是确实存在那么一点点的嫉妒，还有更加微妙的不甘心吧。
在大家都绞尽脑汁竭尽全力准备婚礼，不说精神状态有多么紧张, 连头都不免掉了几十根的时候, 某人正在遥远的东方享受温泉（和美人）的滋润。
“啧。啧。啧啧啧。亲爱的罗马尼, 看起来这段时间，你日子过得不错啊，说好的特产和旅游照片都因为乐不思蜀忘得一干二净了？！”
“咳、咳咳，还好……好吧，我就说实话吧，日子过得确实非常不错！！！”
一回来就遭遇了达芬奇亲不客气的质问，身心都轻快了起来的男人脸色微微泛红，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极大欢喜，大声说出了以上这些绝对会使他被揍的言。
当然，虽然一时疏忽忘记带特产回来，但罗曼到底还是一个认真负责、并且做事非常周到的男人。
他没有遗漏掉带给他这段幸福时光的“助攻”们的恩情。为此，在被熬了几周夜黑着眼圈的工作人员们围殴之前，披着人类壳子的魔术王又展露出慷慨的一面，表示在婚礼结束后，一定会回馈他们全员一次豪华温泉旅行——资金自然由他来赞助。
“虽然没有黄金律，但我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积蓄……所以，对你们的支持和帮助，我真的万分感激。”
“这个时候还跟我们客气什么啊，阿基曼大人。”
“就是。用我们一个月的时间筹备的这场婚礼就要开始了哦，请你们务必好好期待，然后好好享受！”
话虽然这么说，能够利用公假享受温泉旅行也还算是不错，至少有大半的人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一回来就狂狗粮的阿基曼大人，去做婚礼最后的确认工作了。
是的，婚礼举办的时间就定在后天。
让结束温泉旅行回来的未婚夫夫修整一天，紧接着，就是万众瞩目、包含了爱与祝福的婚礼了！
实际上，就看dr.罗曼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压根就不需要修整，这么精神抖擞，就算立即进入婚礼的殿堂都没有问题。
当然，这只是说他一个人，“修整”主要是……给艾尔利准备的。
与罗曼的容光焕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对比——艾尔利虽然看上去也很高兴，但精神却是要比男人萎靡一些，眉眼里似乎还藏着几分没能掩住的疲倦。
至于疲倦的原因……
不行。
不能那么直白地说出来，总而言之……有不少人都懂的。
虽说刚回来，艾尔利就被大多数都是女孩子的亲友团（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那么多）从罗曼的身边扯走了，但短暂的离开，并不会再让男人感到心神不宁。
艾尔利被拉走之前，还特意回过头，笑着冲还跟达芬奇站在一起的男人挥手，做着“一会儿见”的示意。
罗曼自然也朝他微笑，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在遥遥的对视之中，他们就能明白彼此想说什么。所谓的“心有灵犀”，大概就是这样了。
达芬奇将这两个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对着之前恨铁不成钢了那么久的罗马尼故意装出的嫌弃表情，终于可以悄悄地转化为欣慰了。
“真是不容易啊……”
她轻声地说着，像是在感慨的同时，吐出了一直以来都压在心头的忧虑。
在如今的迦勒底里，达芬奇应当就是跟罗曼认识得最久，也最了解这个男人的人了。
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在真相暴露出来之前就早已知晓。在那个已经成为历史、被成功修改的世界线里，达芬奇是唯一明白罗马尼·阿基曼肩负着何等沉重负担的那个人。
那份理解，那份担忧，在危机尽数泯灭的如今，竟也侥幸地留存了下来。
达芬奇总是说要旁观胆小鬼罗马尼踌躇不决，在自己给自己挖出来的坑里埋到死得了。但事实上——
她也是，最希望罗马尼·阿基曼能够得到幸福的那个人。
哦，还不仅仅是“罗马尼·阿基曼”，作为所罗门的那个笨蛋，也得加油才行啊。
把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后，达芬奇很高兴，自己的心血好歹没有白费。同样是旁观，能够看到“胆小鬼”终于打破了自己内心的那道屏障，和命中注定的爱人走到一起——总比旁观笨蛋悲痛得死去活来的结局好嘛。
心情轻松了之后，达芬奇的手肘往旁戳了戳，又用习惯的戏谑语气调侃身边这个目光还没能收得回来的男人：“行啦行啦，人都已经看不见了，沉浸在恋爱中的笨蛋全身都泛着腻死人的甜味呢。”
终于回神的罗曼：“哎呀——达芬奇亲，不要再取笑我了。”
达芬奇：“哼，我可是大功臣啊，开几句玩笑都不行啦？不过，话说回来……”
“怎么了？”
“……”
短暂地沉默。
“你家艾尔利的脸色，是不是有些白得过分了？”
这句话就不再是调侃的意思了，而是，往比较糟糕的方向的猜测。
这其实，是达芬奇早就看出来了的细节。
她在心里迟疑了这么久，觉得不妥，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地问了出来。
罗曼肯定已经现了，并且，也早应有所应对……
但他什么都没有解释。
至少，当着达芬奇的面，他只是略微将眼帘垂下，轻轻地笑了笑。
“没关系。在见到他时，我就意识到了……”
*****
似乎在重要事件之前，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那用来修整的一天简直像是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眨眼就飞逝了过去，其中，大概也有当事人焦急的期盼在内。
婚礼——的前奏，终于开始了。
作为主角的罗曼换上了西装。
这套西装是纯白色的，在纯洁的同时透露出了无比庄重，由他来穿，瞧着倒是非常合适。
可是，“男主角”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端详自己结婚时的仪容，亦或是体会一下在这重要时刻的紧张和忐忑——
他脑中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不自禁捏起的拳头中虽然空无一物，但搭配上严肃的表情，不知何时开始陡然锐利的眼神，平添出难言的……肃杀之气！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能够确定，我和艾尔利一定能够在今天之内结婚。但结婚的过程，大概不会一帆风顺。”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也太放心了。
虽然大家的本意“给dr.罗曼准备一场永生难忘刻骨铭心的婚礼”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但是，重点或许有一部分落在了“刻骨铭心”上面。
一个月来辛辛苦苦的策划筹备——有的。
让亲爱的医生轻而易举地娶走迦勒底之花——不可能的，死心吧！
顺带一提，艾尔利才露过几次面，就获封“迦勒底之花”了，对此，他本人表示受宠若惊。
“达芬奇亲，你先透露一下，是不是需要我过关斩将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见到艾尔利？”
在走出去之前，罗曼如此慎重地询问自荐为伴娘的达芬奇亲。至于为什么“伴娘”不跟着“新娘”而是坚定地站在新郎身边，这个问题不重要，就不要问了。
达芬奇：“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你只要谨记，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就行了！”
罗曼：“……太感谢了，达芬奇亲。”
不知为何，他硬是从达芬奇亲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壮士割腕的悲壮。
好吧。
就算即将面临的是乎想象的艰难险阻，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向前。
怀着这样毅然且决绝坚定的信念，一身白西装的男人站到了迦勒底内部临时改装出来的礼堂的门口。
深呼吸。
目光更坚定了几分。
作为伴娘，也就是旁观者的达芬奇，此时最能清楚地察觉到生在这个男人身上的变化。
绿色眼眸中的情绪起伏悄然间沉淀，随着礼堂之门的缓慢推移，室内明亮的光线倾撒在他的脸上，在不断扩大的过程中，光晕之中，似是显现出某一位王的真容。
曾经的那个所罗门，大抵要比现在的他幸运得多，至少结婚的时候，没有弄出这么多人为的磋磨。
但……
这样也好。
如果说，摆在眼前的将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战役。
那么，这场战役的结果，就只有——绝对的“胜利”。
大门终于完完全全地敞开了。
一时之间，光亮大放！
“我的天。你们这阵仗，‘不打败我就别想往前一步’什么的，婚礼现场难道要血流成河吗？！”
“算了算了……跟我预想的所有消失的情敌都跑来拆台的最坏结果相比，这种程度也不算什么了。”
“在我的结局——不，我的婚礼上。”
“就算要被迫晚一分钟、晚一秒钟，我也一定会见到艾尔利！”
……
……
某个还没有消失、大概之后也不会消失的“特异点”。
就在那个，据说只要给酬金，什么委托都愿意接下的“万事屋”内。
本来要给上门拜访的客人端上来的茶水还没有出现，大概注定是端不上来了。因为，负责端茶倒水的打工仔们此时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客厅，差一点儿眼珠子就能把落出来。
“哇……这张看一眼就会头晕目眩的脸，果然就是……之前在我们这儿住了几天的，艾尔利先生？！”
“咦咦咦，大美人！好不容易再见一次面，居然告诉我们你要结婚了，真是可恶阿鲁！”
“是的，许久不见……”
坐在沙上，被万事屋三人组目光炯炯盯着的这个人，无疑是个“大美人”。
跟初次见面时的骑士打扮完全不同，他穿着纯白的西装，拥有色彩的除了如天空般湛蓝的头和双眼，就只有拿在手中的五色斑斓的捧花。
“因为被请求‘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暂时藏一会儿’，我想了想，干脆就上门拜访了。”
他似乎对自己贸然前来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说到这里时，不忘对主人们露出歉意的微笑。
这一笑过后。
“……不一样了。”
“……嗯，还是不一样了，跟我们之前见到的艾尔利先生相比，现在这个更像人类——噗，啊啊啊失礼了！”
艾尔利：“没关系，因为……确实是这样呢。”
可以这么说，从“故事”的开头到如今的结尾，重新回到这里的他，确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啧。”
过了这么久，坐在他对面的银男人终于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只有几秒钟，下一刻就不动声色地迅移开了。
“活过来了？”
懒散的声音，实际却蕴含着两层含义。
活过来了——之前从外来人那里听说，这个倒霉的英灵似乎是死得渣都不剩了，好险，结果还是活着回来了啊。
活过来了——要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作为一个“人”，得到了最基本的生命和感情，不再是初遇时那副除了美，似乎没有多少实质内容的模样。
艾尔利看着他曾经的master。
“嗯。非常感谢。”他回答。
坂田银时挖鼻孔：“谢我干啥，我可什么都没做。”
“话说回来——你专程找过来，还有什么目的啊，阿银我这里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茶点来招待你哦。”
“喂银桑！不要对客人说这种没礼貌的话！”
艾尔利又不禁一笑。
那时候居然没能看出来，自己的这位前御主也是一个相当敏锐，也相当善良体贴的人啊。
不过，正如坂田银时所说，他特意挑这个时间上门拜访，果真有一个小小的目的。
“我一直都记得，你那时对我说……”
——无论是求婚还是结婚，都要有自己的想法，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什么的。
“我找到啦。”
没有别的理由，他就是想要告诉坂田银时，他终于找到那个人了。
“哦，我好像还能猜一猜……是那个让你像少年漫男配一样奋不顾身，以命换命死了一次的家伙？”
“不是全因为他。但是，有大半的原因——我想要他活下去呢，就算我无法陪伴他，也想让他能够活着。”
“……行吧，看在你给我打过几天工的份上，姑且真诚地祝你们新婚快乐啊快乐。然后，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看你现在的样子……算了。你要在我们这儿待多久？”
“啊，这个……就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找到我了。”
是呀。
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艾尔利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会因为某一件其实注定会到来的事情而急躁，心神不宁。
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感到了心急。
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人”。
他喜欢的。
他爱着的。
只要一眼望见，就能够让爱恋的甜蜜战胜身体的虚弱，甚至战胜死亡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所罗门，现在，又多了一个“罗马尼·阿基曼”。
坂田银时沉吟的神色还停留在脸上。
没想到的是，未过多久，他就挑起了眉，像是提前有了预感。
“有人来了啊。也不用看了，直觉告诉我，这个不跟主人打招呼就擅闯民宅的混蛋——喏，你最爱的混球是不是心急难耐地找来了？”
嗯，是的，来了。
同样迫不及待，一分一秒都不愿耽误地寻找过来的男人，终于如愿握住了艾尔利也向他伸出的手。
即使被遗忘，但仍旧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熟悉的画面，就在此刻重演了。
王找到了他一见钟情的王后，将此生的挚爱带到了他的宫殿。
——他拉住他心中所爱，不让他离去，又将他引入内殿。他的左手在他的颚下，他的右手将他拥抱。
——“我答应，再也不会离开你。”
——与天赐的指环样式相同、象征认同与承诺的戒指，从此便停留在青年的指间。
举办婚礼的真正地点，也就是所罗门的神殿。前面的那些艾尔利不知晓的热闹，全都是预热啦，预热。
艾尔利有些记不得他最初和所罗门成婚时的情景了。
变回了人类，他的记性差了很多，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曾经体验过的无力和虚弱，又在悄然间将他侵蚀。
但——至少在今天，他不会感到疲倦，身体的状况似乎也一下子好转了起来。
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就在殿厅内等候他们的人群时，罗曼仿若不经意地偏头，看向了要与自己共同许下誓约的爱人。
想用花来比喻他。
原本是最娇嫩，经不起一丝风吹雨打的花儿，它却在岁月的磨砺和自身的努力之下，挣扎着，努力着，绽放出最为夺目的光彩。
然而……
“花”终将会凋零。
这是，即使是魔术之王，已为英灵的所罗门也无法阻止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与只属于他的这朵白蔷薇“重逢”之时，所罗门就已经看到三年之后的未来了。
在无人能知的地方，他这样轻声对自己说：
“我将得到他的爱。我将看着他凋零。我也将看着他，因死亡而与我别离。”
那会让他悲痛。
毫无疑问，他更会痛不欲生。
这个“死亡”，这个“目视挚爱之人死去”的痛苦，就像是所罗门注定会得来、无法逃避的经历。
但是……
但是——
“那不是终结。”
在祝福声中，男人将吻落在他此生挚爱颜色苍白的额间。吻着爱人的，吻着爱人柔美的眉眼，他用更轻的声音说着。
暂时，将时间回溯到数月之前的那一天吧。
可以算是，身处于这里的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在那颗高大的树木之下，蓝的青年被树影小心地呵护着，而第一个赶来的所罗门，也比那树影更为细心轻柔地将青年搂入自己的怀中。
如获至宝。
而当他等待了这么久、寻找了这么久的青年终于在期望之中睁开眼，让美丽的眼眸中映入他的模样时。
所罗门看到了他的眼泪，也听到了他近乎哽咽的嗓音。
“所罗门……”
“所……罗门……”
“那个地方，真的太黑了。虽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那黑暗把我笼罩，我再也睁不开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想见到你。好想见到你。”
而如今，总算是见到了。
“这一次，就算还是会迎来死亡，我也不想再离开你。”
“我想待在有你的地方，除此之外，哪里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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