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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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让你们卖了我?”
灵玉披头散, 泪雨滂沱的脸露出野狗一般的凄惶。
男人们看着恐惧中的女子, 各自汲取到一份复仇的快意, 甜蜜又恐怖地笑着。
“不会的, 你们不会的。”灵玉的目光像在找救命稻草。
“我们当然会。”杜子衡肆意扭曲着表情,“不亲眼看到你受尽摧残,我这辈子死不能瞑目啊!”
6坤和连振海爆出一阵大笑。灵玉从未听过如此恐怖的笑,比鬼的哭声还可怕!
她浑身冷到了骨髓……
6坤拍拍手掌, 大声说, “都给爷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七八个叫花子模样的男人鱼贯而入。
各个衣衫褴褛,脏得不堪入目——正是灵玉生平最恶心的那种低等人类。
这一刻,无边恐惧如惊浪般淹没了她。
“不要, 不要......求求你们,我给你们做牛做马。”
她的骄傲碎了, 疯狂哀求着三个男人。
杜子衡提起她往地上一扔, 快意地说:“这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最厌恶叫花子,诸位可要让她知道叫花子的好......完事了辛苦一下, 帮爷送窑子里去。”
被点大穴的灵玉浑身无力,无法动弹。如同堕进了噩梦的最底层,
叫花子们带着饿鬼般贪婪的笑, 向地上鲜美的肥肉围拢上来。
她张大嘴, 却不出叫声。整个人成了目光空洞的人偶。
对女子而言最可怕的一幕就要在她身上生了——
她幻想中百花斑斓的世界褪去了颜色, 无边的黑暗由远及近漫延而来。
生命中的光明与温暖悉尽消散, 水落石出般耸起一座冰冷的墓碑——那将是她灵魂的归宿。
灵玉忽然微笑了。眼里涌现了一抹红光。那诡异的笑定格在她的脸上, 整个人宛如死在了这一瞬。
——她成了一具凄艳的尸体。
叫花子们对这“尸体”上下其手,无所忌讳!
她似乎沉在梦境深处,出一种冰块般的声音:“……我自此入魔,生生世世为天魔女。只要灵魂不灭,必叫天下男子同受我今日之辱!你若有妻,妻将受到最低贱之人的奸|淫;你若无妻,母亲姐妹代受此罪!我以灵魂起誓……”
杜子衡三人听得此语,肝胆俱裂,如疯牛般冲上来,揪起身上只剩肚兜纱裤的女子拳打脚踢!
恐惧和仇恨如两把长刀在他们的心间翻搅着,把他们拖入了疯狂......
不知何时,门口传来了一声平静无波的声音:“放开她——”
这座人间地狱生生一滞。众人转脸看向屋外。
漫天雪花中,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僧人。灰色僧袍上落满雪,一身清寒之气。光头上新烫了戒疤,脸庞眉清目秀。
恍似一尊菩萨现世,降临了这座恐怖的地狱。
——是长贵。
他出家了......
灵玉定定地望着他。
“哎呦,和尚也要来凑热闹啊……”6坤出怪笑声,张开双臂表示欢迎。
长贵走进来,敛目合十,“因果可畏。诸位施主请将此女交与贫僧带走吧。”
杜子衡笑得像哭,“好个大慈大悲的和尚啊,单枪匹马上门来,想从爷爷嘴里夺肉,这是准备舍身取义,还是旧情难忘呐?”
长贵低垂眉眼,双掌合十,并不言语。
6坤夸张地表示敬佩,“哈哈哈,舍身取义也好,旧情难忘也罢,咱们都该成全嘛。大师想把人带走可以,就勇敢地吃我们一人一刀如何?”
长贵平静凝视着他,半晌说,“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灵玉拼命调动内力,冲向封锁的穴位......
“绝不食言!”6坤举起手,指天誓。
他带着一种粉墨登场的笑容,拔出腰间的短刀,走向长贵!如迎接朋友似的伸出手臂,饱含热情地把刀子捅进了他的肚子!
——轻轻的裂帛之声。
鲜血如红花般在僧衣上盛开了。
灵玉出了一声母兽般的尖叫,“咿啊——”
另外两个男人无奈似的走上来。第二刀在腰,第三刀在心口。
长贵跌坐下去,艰难地结起了跏趺。
地上转眼已是一片血泊。
——阿泰狂风一般冲了进来。甚至来不及放下媳妇,先把凶手和一帮乞丐踢出了院外,瞬间清了场子!
“云……长贵!”他蹲下来,迅点穴,止血。
长贵面无人色。耷着沉重的眼皮,如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望着他。
阿泰的面色比夜叉还难看。嘶着嗓子骂道,“你小子都出家了,还要痴到什么时候!没本事就别揽这破事!你为何非要白白来送命?”
“没……白.......送。”他用气流声说。
目中光芒开始淡去。
锦娘疯狂灌溉灵气,却赶不上他死亡的度。
灵玉终于冲开穴道,扑上来往她脚下一跪,凄厉叫道,“灵泉,你快取灵泉——”
锦娘惨然望着她。也不顾上自己了,咬了咬牙,将一抹意识向“红痣”连了过去......
阿泰惊恐地看着妻子。“锦娘不必了,他已经没救了。”
灵玉疯癫道,“可以救,灵泉一定可以!你快点!”
锦娘的脸肉眼可见地褪了血色,连嘴唇也白了。
看似一瞬间的功夫,她却好像在地狱底层过了几万年。
当她手里现出灵泉水时,她的眼神已经枯萎得难以形容——整个人好像死了一样。
阿泰望着她,脑子里一阵空白。
直到徒弟奔进来,他才“腾”地站起来,心惊肉跳扶住了妻子。
这时的他哪里还记得长贵?
灵玉一把夺过了碗,端到长贵嘴边。
僧人断续地说,“不必了。如此......是最好……的结局。”
还清孽债,了此孽身,下辈子从头再来。
灵玉如同疯婆子,把泉水浇在了他的伤口上。
伤口如她所期望的,神奇愈合了......
这具皮囊却无可挽回地丧失了活力——里面驻扎的灵魂已经毫无留恋地走了。
灵玉肝肠寸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脑子里又哪根筋搭错,忽然凄绝向僧人的遗体亲吻过去。
秦漠见状,怒火中烧,一脚把这自以为是的女人踹得远远的,“他是佛门中人,你胆敢玷污!”
灵玉哭得要断气,“他是为了救我,他临死都爱着我……他是爱我的。他为我牺牲了性命,长贵——”
这道在危难时刻降临的爱情之光,比七彩云霞还灿烂,既挽救了她的贞操,也照亮了她的灵魂。
——哪怕他个头不高,哪怕他是个和尚,她都不打算在意了。
早在他挺身而出的时候,她已经决定接受他了。然而,斯人却已长逝......
灵玉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阿泰抱住冰凉的妻子,对秦漠说:“你把他的尸身送回庙里去。别被这疯婆子亵渎了!”
“是。”秦漠立刻夺过长贵的尸身,掠出了门外。
灵玉如被夺走至宝,大叫一声追了出去。
她是如此奋不顾身——只穿着红肚兜、红纱裤,如一株烈火红莲般冲入了大雪中。
*
阿泰铁青着脸,向家中掠去。
没救下长贵,还把妻子搭了进去。此刻的心情可谓糟糕透顶。
决定过去救人时,他曾犹豫要不要把她留家里,却又怕敌人调虎离山,才带了同去——没想到,终究还是出事了。
他亲吻着她冰凉的脸,哑声问道,“锦娘,你感觉如何?”
她没有回应。
“锦娘.....”阿泰努力用平常的语气说话,“说话好吗?”
“疼......”她趴在他的肩上,用破碎的声音说。
“哪里疼?”
“疼……”她的目光不聚焦,开始了无意识的呓语,“蚂蚁吃我。”
“哪里疼?”他急得五脏六腑烧起来,“脑子里疼吗?”
锦娘目光涣散着。
似乎堕入了不可拔的炼狱,身子轻轻抽搐着。僵硬以不均匀的形态在她体内漫开。她的一条腿成了石块,一条腿却是棉花。
阿泰奔到后屋,拉开卧房的障门,解开她的袄裙。然后探入灵力,细细查看妻子的身体。
并无丝毫异常。
那么,“疼痛”一定是来自于记忆。花里封存的全是“疼”的记忆。
——像被蚂蚁吃掉的感觉。也有可能是......真的被蚂蚁吃掉。
他无从判断。
他望着她雪白的脸,雪白的唇,一阵阵心如刀割。无计可施,只能钻进被窝里紧贴着她。源源不断把温暖传递过去。
“锦娘......”
她的身子好像成了无底的冰渊,怎么也暖不过来。
那冰渊里除了寒冷,只有疼痛。
他难以想象她经受过什么!
如果可以,他愿意更疼一万倍,把这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
然而......无计可施。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充满忧煎地等待着!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疼痛的风暴似乎饶过了她。
她的抽搐终于减轻了,人渐渐稳定了下来。
阿泰才现自己全身湿透了,并且像垂死之人一样恐惧地喘息着。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定了定神,动作轻柔地把妻子的身体转了过来。
她并没有睡着。眼睛是半睁着的,漏出的光芒如同冷透的灰烬。
阿泰的心再次提了上去。张了好几次嘴,才出一种被恐惧腌透的声音来,“我的宝贝,你还疼吗?”
她一时没回应。良久,才微微挪动,把脸贴在了他的大手上。
“不了。不疼了。”她挤出一丝褶皱可怜的声音来。
阿泰望着她。喉结痉挛地滚动了几下。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像个犯错的孩子,无措地望着她。
妻子像生了病的小鸽子,静静栖息在他的大手中。过了一会,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以为她即将睡着时,现一滴眼泪沁出了她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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