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洗澡

众人觉得俞泓说得有理，脑袋都转向虞千千。

        然而虞千千自己还没回答，秦柠就已经替她做好了决定，连带着虞千千的行李和刚摆好的洗漱用品一块塞给了她，然后和叶秋歌一起把她轰了出去。

        这种场面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虞千千本就是这个房间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虞千千被推出去后，俞泓平静又坦然地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摆在了虞千千原来的位置上。

        门外的虞千千看着自己手上的行李，脑中有些空白，她的手里还捏着俞泓上一秒塞给她的房卡，上面写着1413。

        电梯按下、电梯打开、电梯合上、电梯上行、电梯停下、电梯再度打开，一秒、两秒、三秒电梯再次合上，合上时电梯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虞千千晃过神来，忙按下电梯开启按钮，而后电梯三度打开，虞千千走了出来。

        左边是1401，虞千千大概数了一下，便往右转，结果右手第一间就是，虞千千站在门口，想了下，把手里的房卡揣进了裤兜，轻轻敲了门。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钟琬琬抬头一看是虞千千，还有些诧异，“千千，你不是也恐高吗？”

        俞泓半路跟她说自己恐高要去和她们换房，钟琬琬便一个人先上来了，等把东西放下休息了会儿才想起来，虞千千小时候好像也有恐高症。

        -

        初一那会，学校组织去春游，公园里有个小型游乐场，但老师们怕出安全事故不让玩，不过有几个胆大的趁老师都在聊天不注意，就偷偷溜去玩，后来老师们看也没什么事，好容易师生一起出来春游，也不想扫了同学们的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时钟琬琬胆小，老师虽后面没再阻止过大家，但毕竟有言在先，小时候,“权威”在钟琬琬的心中分量很重，她看着远处同学们都在玩的摩天轮，嘴巴闭得很紧。

        “想玩吗？走，带你去玩。”年少时，永远都是一身校服的虞千千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的摩天轮，对她说。

        就这样，钟琬琬被拉着去坐上了摩天轮，公园里的摩天轮不算高，如果和专门游乐场里的比，这个更像是小孩的玩具。但在她们坐的那一个车厢达到顶点的时候，虞千千蹲下了，蹲到了玻璃窗下，用胳膊紧紧抱着头。

        那时，钟琬琬才知道，原来虞千千恐高。

        “我不往窗下看就还好。”虞千千回答。

        “哦”，钟琬琬了然点点头，“那你快进来吧，我把卫生间重新消毒过了，你放心用。”

        虞千千点头，换了一次性拖鞋，走了进去。双人间的大床房比家庭房的要小得多，商家小气得只买了张仅能容下两个瘦子睡的床。

        虞千千看了眼床，把东西放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秦柠就打电话让下楼吃饭。这家民宿的旁边有家海市特色茶餐厅，他们刚刚上来的时候，路过这家餐厅，看了眼门口的水牌，都是些海市有名的小吃和甜点，看上去还不错，就决定等下下来吃这家。

        “我觉着啊，我们下次干脆就直接订一个大家庭的民宿，我们五个人住一起，也省得分开住了。”秦柠咬了一口满嘴滚油的苏皮灌汤包子，嚼了几口咽下去说。

        钟琬琬伸手拿了一盅红豆补丁，接她的话，“那也得等到下次旅行了，现在订恐怕什么房型都订不到。”

        “下次就下次，没关系，来日方长嘛。”秦柠自己也拿了一个薄荷布丁，说。

        作为一个十足的北方人，这样的苏氏小点秦柠是吃不饱的，于是她出了这家茶餐厅就拐进了旁边的一家面馆，要了二两阳春面，吸溜了一顿才算爽。

        和秦柠相反，钟琬琬是每顿饭都不敢多吃。练舞的人有严格的饮食要求，也更需要自律，吃到差不多她便会停下来，剩下的胃用喝水填饱。她爱吃蛋糕，遇到有蛋糕吃，会省下别的空间来吃蛋糕，吃完还要一定量的运动来抵消这些热量，因此旅游对钟琬琬来说，的确不如其他人可以想吃什么就吃，大快朵颐。

        吃完晚饭已近九点，海市的灯早在七点钟左右就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点亮万家灯火。从这里遥遥看去，依然可以看到海市最高的灯塔，尖尖的塔尖直戳进黑暗的星河，刚好对准了天幕上的一颗星斗，璀璨闪耀。

        刚回到酒店，叶秋歌就发来语音电话，钟琬琬在绑头发，就顺手点了免提。

        “你们快去窗户那看，灯塔在表白！”叶秋歌激动地在电话那头喊。

        钟琬琬一怔，第一个念头就是，哪个大手笔的用灯塔在表白自己喜欢的人，想着便挽着头发走过去看。

        虞千千也听到了，她比钟琬琬靠得近，下意识地就也走过去看，钟琬琬看到她快走到窗边时想起了什么，一惊，松开头发跑上去就抱住了她。

        片刻，她感受到虞千千的身体僵住了，钟琬琬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就问：“千千，你是不是害怕了？是不是恐高症又犯了？”

        她记得那次虞千千在摩天轮上恐高症犯的时候，身体就是这么僵，她立马就学着上次那样帮她揉搓身体，好让她缓和下来。

        然而她刚揉搓了一下，一双手就抓住了她，准确地说，是钳住了她，嗓音有些紧涩，说：“我没事，我不害怕，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哦”钟琬琬松了下来，“那你可以站窗边吗？”

        虞千千点点头，“我只要不往楼下看就没事。”

        那就好，钟琬琬放下心来，想要放下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抽不出手，还在被虞千千紧紧钳着，这力道就像是虞千千刚抓住了一个坏人。

        “千千千？我手疼。”

        虞千千想要转过来看她手怎么了，却发现钟琬琬的手就在自己手里箍着，很明显，是被自己攥疼的，虞千千有点被自己逗笑。

        钟琬琬的手被放开之后才慢慢恢复均匀的血色。电话那头还在喊，从刚开始的叶秋歌一个人的声音，到后来秦柠吃面回来加入了的声音。

        秦柠的大嗓门直接“穿破”了钟琬琬的耳膜，她在电话了回应了一声，就先挂掉了电话。

        她怕虞千千还是有些害怕，就拉着她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了窗边，还提醒她不要往下看。

        窗外一片灯火阑珊，高高低低的楼，红红蓝蓝的光，奔东奔西的车和远处缓缓流淌的江。

        海市真美，她年轻，她时尚，她不停地有新的血液在流淌。

        灯塔的塔身，变幻着流光，一会红一会黄，不断地组合变换着各种图案，先是一抹大片的红，是血色的红，紧接着左上角闪入几颗五角星，是鲜亮的黄。

        图案之后黑色的塔身上显出五个鲜红的大字：我爱你，祖国。

        钟琬琬恍然，原来是在表白祖国啊！对哦，今天是祖国的生日。

        “生日快乐”，她们在心里说。

        窗台上趴着两人，窗口清风吹过，月亮高升，灯火渐红，逐渐汇成一片“红海”，夺目震撼。

        海市真美，祖国真美。

        夜晚的风是别样的浪漫。

        “千千，你洗澡吗？”钟琬琬拿了沐浴的东西问虞千千。

        虞千千下意识看了眼淋浴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沐浴间和大多数酒店一样是用毛玻璃隔的，玻璃正对的就是床，这种玻璃虽然不似普通玻璃那样完全透明，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不管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是可以隐约看到大概轮廓的。

        “我你先洗。”虞千千说。

        “好”，钟琬琬便抱着东西进去了。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水流的哗哗声。房间本来就不大，一个人的视线真的很难完全避开某一个空间，无论你的眼睛有多小或有多近视。

        毛玻璃的“不妙”之处就在于，它偏偏在沾上水之后才会变得格外透明，凹凸空隙被水珠填得越满，它就会越透明。

        这一点，钟琬琬在进去之前是不知道的。很巧，虞千千也不知道。学历不代表一切，学历高些也不代表常识就多些，偶尔涉及到知识盲区也说不定。

        因此，虞千千在“不小心”瞥到那个空间的时候，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滞涩。

        钟琬琬是跳芭蕾的，身材仪态自不必说，秦柠经常说她像一颗白珍珠，羡慕地伸出自己的胳膊和她比肤色。

        水珠从毛玻璃表面凹凸处滑下的同时，水珠也从钟琬琬身体的凹凸处滑下。

        水汽慢慢升腾，空气慢慢变热，视线渐渐模糊的同时也愈渐清晰。

        虞千千慌乱地移开视线，闭上了眼。如果闭上眼，那就可以看不到这个房间内的任何一方空间，任何一处角落，任何一抹身影，任何一线绯色。

        是珍珠白被热气蒸腾，体温升高而渐转的绯色。

        可就像愚人堵水孔，堵上了这个眼还会有另一个眼涌出水。虞千千现在就是那个愚人，她闭上眼，她看不到，可五官也是孔，闭上了这个孔，其他孔就会有隐患，比如，她的听力会变得很好。

        听力好，眼睛又看不到，那么大脑的某个功能便开始补偿性地发挥，比如：想象力。

        而且，最要命的是，你越在意什么，你的那部分想象力就会得到越充分且放肆地发挥。

        虞千千，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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