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巨舰
李直听了也笑呵呵地寒暄道：“秋大人过谦了。今日既有缘能同大人见面，那老朽便想要请大人上船，略尽地主之谊如何？还请大人不要驳了老朽的面子哟！”&1t;/p>
秋仪之好奇心强，当然想登船上去看看，便斜眼瞟了瞟林叔寒和温灵娇的脸色，见他们二人也都略略点头，脸上带着同样好奇的神情，便安心说道：“在下等从未到船上取过，若有不懂规矩之处，还请老船主包涵，那就打扰了。”&1t;/p>
于是几人一边说话寒暄，一边缓缓向前，不一会儿已来到一条巨大的海船前头。&1t;/p>
秋仪之抬头向这条大海船望去，见这艘船总有三四层楼这样高，比旁边并排停泊的海船都要高大出不少来。又见海船上高高树立起五支桅杆，只因暂时停泊在港口之中而没有升起船帆，光秃秃直插云霄，顶端却都清一色悬挂了李家那面绣着白鲸的大红旗。&1t;/p>
秋仪之见了，不禁赞叹道：“在下也曾跟着当今皇上打过几仗，当年渡黄河时候用的龙舟也上去过。可同这艘大海船比起来，那条船不过是条小舢板罢了。”&1t;/p>
李胜捷听了，心中得意，说道：“渡河用的小船，怎么同越洋大船相比？据说黄河水流也甚是湍急，不过跟海上的惊涛骇浪比起来，怕是小巫见大巫了吧。”&1t;/p>
身旁的李直，听秋仪之提起皇帝，倒别有一番警觉，说道：“原来秋大人在皇上身边做过事。这福分，老朽不知几辈子才能修来呢！”&1t;/p>
他话锋一转，又用极自豪的口气说道：“不过秋大人这话说得也没错。这艘大海船，乃是我李家船队的旗舰，自然比别的海船要大一些。据老朽所知，无论是已经下水的海船，还是正在营造的，都没有比这艘更大的船了。”&1t;/p>
“什么？船队！”秋仪之心中暗暗惊道——他之前从李胜捷不俗的气质、其父李直得体的言行、还有那老仆健硕的肌肉上，或多或少已经猜出这家姓李的人家绝不寻常，却也没料到豪富如此，居然号称拥有一支舰队。&1t;/p>
然而秋仪之偷眼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这群卫士——见他们虽然衣着并不齐整，队列也显得有些松垮，然而一个个却都是精神抖擞、昂挺胸，比起自己手下的十八个亲兵或是老幽燕道的精兵来自然有所不足；可比起江南道那些羸弱的地方节度军，则远在其之上。&1t;/p>
又听紧随在自己身后半步的林叔寒说道：“原来阁下就是鼎鼎大名的海商李家的掌舵大佬，怪不得能有这样风范了！”&1t;/p>
“没错！”李直听了，眉宇之间透出一股慑人的豪气来，却随即掩饰起来，“老朽一个跑船走商的，哪里能谈得上‘鼎鼎大名’四个字？却敢问这位先生是……”&1t;/p>
秋仪之莞尔一笑，介绍道：“这位名头也非同小可，乃是金陵城里头有名的‘半松先生’，尊姓林，上叔下寒。”&1t;/p>
“哎呀！”李直惊道，“原来是林先生，这‘半松先生’的雅号，可是要比我这老朽出名多了呢！”&1t;/p>
他忽然扭头看看温灵娇，说道：“看这位小姐风华绝代，难道就是林先生的红颜知己，吴若非，吴小姐么？”&1t;/p>
秋仪之又复一惊：没成想这个本应成天在海上漂泊的海商消息居然如此灵通，知道自己在江南闹出这么大动静被他知道也就算了，林叔寒这样有名的大才子名声在外也不奇怪，居然连吴若非同林叔寒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这就未免有些令人骇然了。&1t;/p>
却见林叔寒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也不知是因李直“太过”见识太广，还是因他认错了人，说道：“这位是温小姐，不是若非，温小姐乃是……”&1t;/p>
温灵娇怕林叔寒说出自己身份来，便抢先打断道：“我是秋大人的朋友……”&1t;/p>
李直听了，赶忙向林叔寒赔礼道：“哦呦，原来是老朽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了，真是罪过罪过啊！”说着便拱手一揖到底。&1t;/p>
这倒让林叔寒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还礼道：“这是哪里话？李……李船主何须如此惶恐。”&1t;/p>
几人正说话间，已然走到这艘巨舰的侧舷，众人沿着又长又陡的舷梯走了好大一会功夫，终于登上了甲板。&1t;/p>
秋仪之举目望去，见甲板又是宽阔又是平坦，上面各种应用器物放置齐整，各色人等虽然忙碌却是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就连甲板本身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居然同吃饭的桌子差不多干净。&1t;/p>
秋仪之是头回登上这样巨大的海船，不知唯独是这艘船打理得如此严整，还是所有海船均是这般做派——只知道这李直能够如此统领手下水手，那就必然有其独到之处。&1t;/p>
他抬头又见甲板旁边船沿上一根根大碗粗细的黑色铁棍，心中更觉惊奇，连忙问李直道：“李船主，此物可否就是火炮？”他在天尊教的典籍中，曾经见过西域这样攻城拔寨的利器，却从未使用试制过，故有此问。&1t;/p>
李直脸上也是一惊，说道：“秋大人果真见多识广，这几样东西我也是上个月才买来的。”&1t;/p>
他见秋仪之一脸疑惑，赶忙补充道：“我们跑船的总免不了遇上海盗，原本都只用强弓劲弩射火箭来御敌。后来不知从哪里漂了艘兰国船过来，他们中了风暴，没吃没喝，就只好出卖船上这几门火炮来换水米。别人都觉得这东西又沉又笨，不愿购买，只有老朽还有几个闲钱，便买了下来……”&1t;/p>
“那可否试用过？”秋仪之追问道。&1t;/p>
“用过，用过。”李直答道，“威力大、射快、射程远，打准了，一炮就能打断对面船的桅杆。就是太过笨重，没法瞄准，全靠舰船走位。”&1t;/p>
秋仪之心中已然有数，却又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不知可否试过轰击城墙？”&1t;/p>
李直正说在兴头上，也没顾得上揣摩秋仪之此问背后有何深意，直接回答道：“试过，火炮射出的铁蛋打木头还凑合，打略厚实些的城墙，就好似隔靴搔痒了……”&1t;/p>
他话说一半，忽然觉得自己所言不妥，连忙轻咳了几声，却见方才那个裸身老汉从远处跑来，便高声呼喊道：“老蔡头，叫你下去备酒备食，弄得怎么样了？”&1t;/p>
老蔡头赶忙加快几步，跑了上来，拱手施礼道：“都弄好了，就等着几位过去用餐呢！”&1t;/p>
李直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让过秋仪之说道：“船上伙食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1t;/p>
秋仪之听李直这样反反复复的寒暄客气，心中已是颇有几分不快，然而念及他毕竟是一番好意，却也不愿失礼，便也客气几声，跟着他一同沿着甲板向船尾走去。&1t;/p>
走了没几步，绕过一根粗大的桅杆，众人便站在一扇漆黑色的木门前面。&1t;/p>
李直果然客气，亲自伸手将木门打开，请秋仪之进去。&1t;/p>
秋仪之又复谢了几句，便进了大门，林叔寒、温灵娇、尉迟霁明、荷儿几人也跟着走了进去，身后十来个亲兵便也要跟着进去一同吃饭。&1t;/p>
李直见了，脸上一沉，随即重新挂上笑容，问道：“秋大人，不知这几位壮士却是？”&1t;/p>
秋仪之走在最前，没看到李直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便笑着答道：“这是在下的几个亲兵，同在下同赴生死，已然情同手足。”&1t;/p>
“哦，失敬失敬！”李直答道，“既然如此。嗯……老蔡头，那你带着几位壮士下去，要好好招待，不能有半点怠慢，知道了吗？”&1t;/p>
秋仪之听了，眉头一蹙，心想：你这话说得虽然客气，却已然将我同手下兵士隔绝开来。&1t;/p>
然而他扭头看看尉迟霁明还护在身旁，知道以尉迟霁明的武艺，只要饮食时候稍微注意一些，便不怕这个来历不明的李直对自己有所不利。&1t;/p>
于是秋仪之向那群亲兵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就跟着老蔡头下去好了，饭菜自可多吃一些，就是不能喝酒，不要误事，知道了吗？”&1t;/p>
这群亲兵跟着秋仪之九死一生，从他这几句话中便已听出弦外之音，连忙起身拱手道：“知道了。”就跟着老蔡头转身走了下去。&1t;/p>
李直满脸堆笑道：“秋大人手下可真是虎狼之师啊！怪不得能只凭山阴县小小一座县城，就能抵挡住江南刺史上万军队的围攻……来来来，这边请……真是名不虚传啊！”&1t;/p>
他边说，边将秋仪之请进船舱之内。&1t;/p>
秋仪之谦逊着四处观察，见这船舱甚是宽敞，面积同自己的县衙大堂相若，然而船舱高度却甚是低矮，连自己这样身材并不高大之人，举起手来，便能触摸到房顶。船舱因就在甲板上，因此不单四周，而且就连天花板上都开了气窗，显得十分明亮凉快。&1t;/p>
秋仪之见了十分满意，欣欣然随李直走到一张桌子旁边。&1t;/p>
为了谁坐主位的事情，几人又是一番推辞，终于坐定。李直笑盈盈鼓掌示意，不久之后，便见四五个水手，端了大大小小十几样菜，摆满了整整一桌子。&1t;/p>
秋仪之见各式菜品颜色鲜艳，又加之战斗了整整一个上午，已是饥肠辘辘，便笑着说道：“老船主，在下实在是饿得难受，就不客气，先动箸了。”&1t;/p>
李直也笑道：“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跑船之人就怕风停船住，因此从不将餐具称作‘箸’，而是称为‘筷’。取一个‘快’的‘快’的谐音，也算讨个好彩头。”&1t;/p>
秋仪之一边听，一边笑着夹起面前一片红肉，说道：“没想到还有这个讲究，在下便动‘筷’了。”他刚要将红肉送进嘴里，却怕饭菜里头下了毒，筷子上夹着肉不知是放下好，还是送进嘴里好。&1t;/p>
他身旁的李直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见到秋仪之这样举动，便猜出了他的想法，也不见怪，笑着从同一只盘子里挑出一片肉，送到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这才咽下，一脸享受的表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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