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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琐碎


闵棠也不是真的想从圣隆帝手上再抠出钱来。钱这东西好用,可圣隆帝不是傻子。一个计策用一回能见效,不见得第二回用还能有所收获。圣隆帝过来,肯定是就之前的事兴师问罪来了,闵棠不过想借机打岔。若是圣隆帝心情好了,说不定能少指责她几句。

        可惜了,眼下看来,是不能了。

        “十一被人下毒的事,你不要插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德妃那边不是你能动的。朕的话那你可记住了,闵氏。”

        不叫爱妃了?闵棠笑望着圣隆帝,说了一声“是”。她要做的,已经做了。德妃既然知道此事,不是她下的手,别人想要栽赃她,她必不会善罢甘休。闵棠之前所做的种种,无非是为了印证心里的推测,她不相信下毒是德妃的手笔,可事情涉及到秦容,她不能全凭猜测行事,才有那番打算,如今她既确定德妃和这件事无关,圣隆帝不会因此将这件事压下来,就不会继续插手。自然,之前让春花继续盯着的事,不过是等圣隆帝给她下死命令后再收手。这不现在人就来了,果然够快的。

        交代完要事,圣隆帝愣是催着闵棠给秦容换了一身衣裳才作罢。送走圣隆帝,闵棠看一眼在床上打滚,乐得哈哈大笑的秦容,十分无奈。

        “你将来可不要像你的父皇才好。”管生不管养。

        圣隆帝踏出风荷苑大门,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里面。来这里是临时起意,早晨让罗德海给闵棠传了一道口谕时,圣隆帝就没想亲自过来叮嘱她,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秦容昨日伏在闵棠怀里抽噎的样子,一时念动就走了过来。

        秦容长得好,可惜没有一个好娘。若是德妃和他的儿子,怎么也不会舍他这个父亲,只顾亲近母亲的。

        春花从外面回来,正巧遇上圣隆帝一行人,她低头行礼,直到看不见圣隆帝的身影,才转身往里走。

        秦容中毒一事,在圣隆帝的有意打压下,不见一点水花。当事人闵棠被圣隆帝三番两次言语警告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皇庄的每一个角落,不管皇庄里的人心如何浮动,表面上平平静静的,不见风浪。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彻底凉下来。闵棠院子里的那池荷花白日里初见败色,不过一夜,全部凋零。秦容的身体休整了十几日早早恢复正常,每日必要秋月抱着他在院子里走几圈才尽兴。闵棠也不知他看的哪门子景,池子里的花开着的时候不看,等花谢了,他到对着一池子残荷吆喝得欢。高大的假山石他不感兴趣,到是那石头缝里的野草他能瞧好一会儿。每回秋月抱着他出去时还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等到回来时,必定满身泥土。

        春花说过秋月几次,都被秋月顶了回来。秦容的衣裳都是秋月一手洗的,秋月不嫌弃衣裳脏难洗,愿意陪他折腾,春花也懒得说什么。闵棠更不会说,男孩子往糙里养总是对的。没得跟小姑娘家家似的,连泥巴都不玩,多没意思。秦容还小,闵棠并不想拘着他,让他活在条条框框中,孩童应该有的天真活泼,闵棠不想抹去。

        至于现在能不能讨圣隆帝的欢心,不是重点。只要德妃肚子里的那个存在,不单是秦容,圣隆帝的其他皇子公主在圣隆帝面前都没多少存在感。

        德妃最近孕吐越来越严重了,宫里大部分的御医都守在皇庄里,只要德妃难受了,就会被圣隆帝宣召。闵棠原想着等天气凉下来,她们就能回宫去,重华宫毕竟是她的地盘,比皇庄熟悉。结果德妃这一吐,回期将遥遥无期。

        圣隆帝想一直陪着德妃在皇庄里住着,结果前朝有事等着他回去处理,容不得他继续在皇庄里耗着。为了让德妃安心住在皇庄里,圣隆帝独自回宫,将皇后以及一众妃嫔儿女留在了皇庄里。

        就在闵棠以为,她们要在皇庄过冬,甚至是过年时,德妃终于停止了孕吐。回宫的那一日,闵棠在马车外和德妃打了一个照面,已经有五个多月身孕的德妃瘦得厉害,只有小腹微微隆起。尽管如此,德妃的美貌依然不减半分,周身的气势更加凛冽了。闵棠的视线与德妃对上时,德妃突然勾起了唇角,看得闵棠一怔。

        凌厉不减,气势反增,完全没有因为怀孕有所改变,这也就是德妃能做到。闵棠收回视线,从秋月怀里接过秦容,抱着他上了马车。不一会儿,车驾慢慢动起来。

        有上一次马车中毒的事生,闵棠登车前,春花将马车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异味和安全问题,闵棠才放心抱着秦容乘坐。

        来时,路上还有绿叶,等到回去的路上,两边已经很难见到绿色。秦容被闵棠抱在怀里,安静地睡觉。昨天夜里睡得晚,今天一早要起来,秦容没有睡够,这会儿正好补觉。等他一觉醒来,马车也到了宫门外。高墙红瓦,宫苑重重。闵棠看着这熟悉的景,竟然生出了一种:终于回来了的欢喜之情。

        当她倒在阔别已久的重华宫的大床上,枕着她熟悉的枕头,心也跟着安定下来。若不曾离开,闵棠不会现她竟是如此想念这里,想念这几年留在这座宫殿里的生活痕迹。闵棠一高兴,连忙催促着秋月烧水熬药汤,给秦容洗澡。黑汤煮白肉丸子,她好久没做过了。

        闵棠满怀期待。

        一个时辰后,秋月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娘娘,汤药熬好了。”

        “抬进来吧。”闵棠早已换了一身轻便衣裳,撩起袖子。

        春花秋月将一大盆黑汤抬进屋子里,点上炭盆,关好门。闵棠给秦容解开衣裳,抱起光溜溜的白胖子往盆里一放。秦容扑腾两下,适应了水温后,惬意地摆动手脚,在汤药中拍打起来。澡盆四周湿了一圈,伺候他泡汤的闵棠三人无一幸免。闵棠手下一用力,将他往盆里一按,秦容措不及防,两条小腿一弯,跌坐在澡盆里,整个身子泡在黑色的汤药里,只余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在外面。

        “啊,啊!”被压了,秦容不高兴,两只手挥起来就要拍水。闵棠捏住他的胳膊,制住了秦容的动作。秦容喜欢泡澡,在皇庄时,每日必洗澡。闵棠给他准备的澡盆足够大,能够支撑他在澡盆里转圈。每每到了洗澡的时候,秦容总能在澡盆里游水,好不快活。

        “好好泡澡,这是药汤不是水,这一次不能玩。不许把汤药洒在地上,不然娘不高兴。”八个月大的秦容能听懂不少话,比如现在,他的胳膊被闵棠抓着,闵棠表情严肃地和他说刚才他闹腾的事,秦容就知道,他刚才那么做是不对的。

        “你听话娘可以放开你,你不能再把药汤弄到地上,好不好。”

        秦容晃了晃胳膊,现动不了,着急地“啊啊”两声。闵棠不为所动,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开。横竖他整个身子都泡在汤药里,不会着凉。

        秦容叫了一阵,见平日里陪着他玩的春花秋月没反应,小嘴巴瘪了瘪,没有哭。

        “娘和你说的,你答应了,娘就放开你的手。”

        “啊啊。”

        “你答应了,娘可以放开你,但是绝对不准把汤药弄洒了。”

        “啊啊。”秦容上下攒动,弄出一点点小水花。

        “不动了,娘就放开你。”闵棠再三重复之前的话,秦容终于抓住了‘放开’两个字,果真不动了。闵棠轻笑着摇摇头,松开秦容的两只胳膊。

        然而小孩子天□□水,秦容又是在水里玩惯了的,要他不玩水,怎么可能。

        “秦容,你刚才答应我什么了。”闵棠顾不得湿了一片的衣裳,一把抓住秦容那两只在澡盆里使劲扑腾的小手,低吼了一嗓子。她听着秦容呵呵的笑声,头都大了。

        “去换大盆来。”

        “娘娘,大盆十一皇子够不着底,可能会呛水。”春花太了解闵棠,听她要拿大盆来,就知道她想干嘛。

        “不碍事,今天要没有大盆,这小家伙的澡一准泡不成。”

        春花无奈,只好听闵棠吩咐,到东次间扛了个比秦容还高的大盆过来。这是闵棠一早就叮嘱她给秦容定做的大木盆,原本是打算等秦容再大一点用的,结果秦容今天玩嗨了,惹毛了闵棠,闵棠直接给他换了个澡盆。

        不用闵棠吩咐,春花将盆扛过来,秋月端起一澡盆的汤药往大盆里一倒。秦容被闵棠拎在手上,看着黑乎乎的汤药从小盆里倒进大盆里,眼睛都亮了。汤药全部倒入大盆里,比秦容还要高。

        秦容“啊啊”地欢呼着,不知抱着他的闵棠已经露出了微笑。而一旁的秋月忍不住蒙上了双眼。

        以前,有一条狗得罪了闵棠,被闵棠逮住了,提着脑袋往水里按。秋月直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条狗被闵棠按在水里,哀嚎的声音。秋月总觉得,时隔多年,她可能又要被迫再听一回刺耳的哀嚎。

        可是当她过了好一会儿拿开挡在眼前的手,却见秦容两手死死抓着闵棠的胳膊,泡在汤药里的两条腿不停地往下蹬。神情紧张,却没有哭闹。

        秋月“咦”了一声,头上挨了春花一下。她愤愤地瞪回去,而后忽然笑了。闵棠早不是当初的小姑娘,秦容更不是当年那条咬人的狗,她怎么就以为闵棠会把秦容放大盆里淹呢?

        秋月把心放回胸膛里。然而,心还未归位,就听得“扑通”一声响。秦容脱力,抓不住闵棠的胳膊,掉进大盆里。

        闵棠捞他的手快,他只喝了一口汤药,却被吓得够呛。闵棠将他从汤药里捞上来后,秦容扯开嗓子大哭。秋月揉着脑袋,看着闵棠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两条眉毛拧成了两座山。

        就在这时,罗德海来了,带着圣隆帝的口谕。

        给秦容下毒的幕后之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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