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秘闻
“谁说朕昏迷的?”圣隆帝揉了揉额头, 似乎要将皱起的眉头揉平整了。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来, 闪过一道冷厉的光。那一眼扫过来,罗德海身体颤了颤,腰背越弓得厉害。他那张老脸上的褶皱仿佛能堆叠成一座山。
“来人, 将罗德海抓起来。”圣隆帝一声令下, 罗德海束手就擒。侍卫将罗德海押着转身退出含元殿的瞬间, 圣隆帝突然咳出一口血来。
“父皇。”秦容低喊一声, 搀扶住了圣隆帝。
圣隆帝摆了摆手,示意秦容不要声张。方才是睡着了还是昏迷, 圣隆帝心知肚明。刚才,若不是秦容那一声大喝, 他总觉得他会就此沉迷于睡梦中再也醒不过来了。
罗德海的那杯茶有问题。有人想借他将秦容拉下水,就不知是哪个小崽子干的,竟然连罗德海都倒戈了。罗德海是他母亲身边的旧人了,圣隆帝从未想过罗德海会背叛他。或许, 早在罗德海将神仙膏奉上时, 他就该怀疑罗德海了, 不过是被旧时情谊遮蔽了眼睛。
“传张廉和许致过来。”罗德海的背叛,让圣隆帝本能地怀疑起身边的每一个人。若是平日里,圣隆帝传召的只会是张廉。一国之君关乎社稷,身体情况不能外泄。是以,往常都是张廉为圣隆帝看诊, 许致从前是给皇后看病的老太医, 不过来汉元殿这边的。接到含元殿小太监的急传, 许致还以为圣隆帝出大事了。没曾想他刚到含元殿大门外,就与张廉碰了个正着。显然,张廉已经给圣隆帝看完了,这会儿正从含元殿里面出来。
论年岁,许致年长张廉好些岁数,若论圣隆帝的信任,则是张廉高他许多。这一回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让圣隆帝身边的老红人张廉失了圣心。不过,这些可不是他该管的。圣隆帝还在里头等着他。
许致朝张廉点了点头,提起药箱飞快地走到含元殿内。
圣隆帝已经由秦容搀扶着躺到床上,精神不佳。许致年轻时不知看过多少病人,即便后来入宫做了太医,也时常乔装了上民间为人看病诊脉。望闻问切乃是医者入行的基本功,许致这些年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只一眼,他就现了圣隆帝的不妥。待他给圣隆帝切脉后,心中疑惑越深重起来。
圣隆帝的脉象一切如常,人却精神萎靡不振,的确奇怪。
若是病症,即便是疑难杂症,许致也不惧怕一试,然而圣隆帝脉象正常,跳动强健有力。这就不能依常理而论。许致将圣隆帝的脉象如实告知。
“你的意思是,朕这不是病。”圣隆帝双眉紧锁,神色晦暗不明。
秦容站在一旁,越听越心惊。如果刚才不是圣隆帝及时醒来,抓住了罗德海,他会陷入怎样的境地呢?只怕会比母妃的处境更艰难。谋害一国之君的罪名可不是谋杀贵妃能比的。
“是,臣从医数十年,尚未见过这种病状。”许致说得十分肯定,神色不似作假,然而张廉却道他的身体没事,不过是这几日太过操劳,急火攻心导致的。
张廉,也背叛了!
圣隆帝冷眼扫过四周,充满审视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服侍一旁的秦容身上。帝王数十载,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将秦容压得喘不够起来,圣隆帝的目光有如实质,好似利刃,刀刀划破他的血肉,要看穿他那颗隐藏在血肉之下的心脏。
秦容额头上瞬间爬满了冷汗,就算圣隆帝下一瞬开口要他的命,他也不会怀疑这种可能。
“朕给你两日时间。你若能找到证据,证明你母妃与贵妃之死无关,朕便立你为太子。”
天子一诺重万金。圣隆帝在这关头许诺立他为太子,秦容怎能不心动?虽不知是什么催动了圣隆帝有了这番决断,但机不可失。何况,为闵棠洗去冤屈,本就是他为人子该做的事。
“儿臣遵旨。”秦容跪下谢恩,低下头掩去脸上的激动神色。
“儿臣请父皇再下一道旨意,请顾提刑协助儿臣调查此案。”压下心中的激动,秦容迅冷静下来。要查案,就得知道昭华宫当时的情况。如今贵妃已经入殓,又是一国贵妃,不可能像平民百姓一样,可以随便开棺查验。如此一来,看过贵妃尸身的顾知就非常关键了。秦容不是自大之人,在刑讯审查上他自知比不过顾知,立刻向圣隆帝求了一道旨意。
“传朕口谕,即刻宣顾知进宫觐见。”
随后,顾知入宫,协助秦容查贵妃案。
重华宫解禁是在贵妃过世的三日之后。
第二日,圣隆帝下旨立十一皇子晋王秦容为国之储君,即日起迁入东宫,行太子之责,监国。
贵妃之死,则如一块石头投入深海之中,不过出了一点儿声响,然后迅消失不见。难得是,张家人对贵妃之死并没有不依不饶,唯有五公主,母女连心,痛哭不止。她本就是产后虚弱,亲母过世的打击袭来,五公主一病不起。听说,五公主过世前,圣隆帝曾到公主府上探望过她,只不过这终究是一件无法确定的事。
自秦容监国以后,圣隆帝上朝的时候就越的少了。可以说,他如今清醒的时候一日比一日短。秦家满门的疯子,到了圣隆帝这里,也没逃得过这个宿命。贵妃就是死在了狂的圣隆帝手上。闵棠知道真相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隐约有所耳闻,先帝时后宫中出过一起丑事,自那以后就取消了太医每月给后宫妃嫔请平安脉的规矩。她还以为是有太医借诊脉之宜给先帝戴了绿帽子,却不知先帝借请平安脉之便,给自己的妃子和太医下药,生生将自己的头顶染绿了。后来,这事被先太后知晓了,与先帝大吵一回,先帝大怒之下,方才禁了太医院每月给妃子请平安脉的事。这些事,闵棠还是从罗德海口中知晓的。
先帝这些癖好,比起他的儿子,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活下来的儿子唯二,圣隆帝和安王。
安王早先以杀人为乐,到了圣隆帝这里,起狂来六亲不认。都说,贵妃死前,贤妃是唯一去过昭华宫的人,因此贤妃的杀人嫌疑最大。人们却习惯性地忘了,杀死被害人的真凶还有可能是第一个现尸体的人。现贤妃死在血泊里的人乃是圣隆帝,圣隆帝说贵妃被人杀害,谁又会怀疑到他身上呢?
“圣上,该喝药了。”如今,闵棠日夜伺候圣隆帝,无他,就怕圣隆帝半夜醒来突然起狂来。她多少会些功夫,要制住圣隆帝不难。再者,圣隆帝这个狂病,不可外泄。崔家那里,是圣隆帝亲口承认他误杀了贵妃,要以皇后之礼葬贵妃,崔家知道了真相,如何能不应?换一个人,崔家必不肯认下贵妃自杀的名头,可杀人的是圣隆帝。他们又能如何?
其实贵妃这些年在宫中不知做了多少蠢事,要不是崔氏父子一直在为她打扫尾巴,崔家早被她牵连到了。对贵妃崔氏,崔家应尽的职责都尽到了,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她当初不肯听从家族劝告,执意入宫的下场。崔家,可不止贵妃一个女儿。如今世家十不存一,崔家还能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便是因为那份取舍时的果决。
“朕没病,喝什么药?”圣隆帝刚刚醒来,眼中云遮雾绕,叫人看不分明。他偏过头去,推开了闵棠手中的药碗。
病着的人都说自己没病。闵棠也不恼,她耐心极好。尤其是圣隆帝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她要应付他胡闹的时间也一日比一日短。张廉与许致联手为圣隆帝治疗,可惜依然找不到根治这种病的良方。在圣隆帝之前,大梁没有一个大夫见过这病。
闻所未闻的东西,圣隆帝怎么就染上了?
闵棠心中不解,却不能袖手旁观。秦容接起了前朝的重任,后宫中她的位份最高,又是太子之母,于情于理她都要将后宫诸事管起来。圣隆帝的病情,不宜外传。如今贴身伺候圣隆帝的,除了她,就是罗德海这个贴身伺候圣隆帝的老人。
那一日,圣隆帝突然醒来,以为罗德海倒的那杯茶有问题,让他陷入噩梦中,便将罗德海关了起来,却不知是他病后的第二次陷入昏睡。
当日,秦容接到圣隆帝的旨意彻查贵妃被杀一事。在核查了所有证据以后,现证据指向了罗德海,顾知因此提审了罗德海。最终,罗德海吐露真相,人是圣隆帝狂后杀的,罗德海不过是在圣隆帝杀人后,为了掩盖了圣隆帝狂的真相,故布疑障,将杀人者变成了现死者的人。皆因一国之君,不能背上疯子的名声。
当秦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将查出来的事情禀报圣隆帝后,圣隆帝罕见地沉默了。贵妃死时,的确在他的怀中。若他真的只是现了被杀的贵妃,他是绝不可能去碰已经死去的贵妃的身体。
然而,他的病真的是突然作的吗?难不成真是验证了沈适多年前给他的预言:病起知天命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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