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相斗

众人相距不过数米，突然，竟像是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已是横亘在了彼此之间。

        亦瑶怔怔的看着天邪，目光中凝成了一种痛惜之色，而沐木和王昊的脸上，却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个男子，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如今，竟是如此的陌生！

        那种暴虐血腥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而且还如此的浓烈？

        杻阳山上，在混乱之中，天邪被鬼王带走，此去便是二十年，而今无意相逢，哪里曾想过会变成如此模样？

        无言，四周的空气渐渐地也像是要凝固起来了一般。

        不知是谁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这个如冰赛雪的美丽女子，便是在同门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的走向前，而她的目光也始终是停留在那个人的脸上，分寸未离。

        传说之中嗜血入魔之人，竟是在这种目光下，微微的侧开了一些。

        亦瑶站在了他的面前，不过咫尺，淡淡的幽香萦绕而开，那张绝世的脸，亦是看的如此分明清晰。

        她忽然也侧头看向了一旁的深渊，凝视着那浓浓的黑暗，好一会，方才幽幽的说道：“当年，我被那螣蛇撞落深渊，你向我伸出了你的手，当你抓住我的时候，我心中的那种慌乱好像都消失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安就在那个时候包裹住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未曾忘记。所以，后来，我也想要伸出我的手，想要去帮帮你……”

        “杻阳峰上，掌门师尊定要杀你，我们也真的没有办法，或许他也有苦衷的……”亦瑶如水的双眸微微仰起，看着那张早已是褪去稚嫩的脸，“明羽的那一剑，我们也都没有想到，而那个魔…魔教的姑娘，她肯为你那般舍弃生命，当真是天大的情意……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

        天邪的脸突突的抽动着，他的眼神在挣扎，双拳也是不由自主的紧握，慢慢的，从他的齿间挤出了一句话：“不要再说了！”

        这是他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可是语气之中的那种凛然的怒气与恨意，却是让众人的心都渐渐地凉了下来。

        这个结，只怕永远也解不开了。

        亦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凄然，很快，脸上又是恢复了那冰冷之色，她往后退了一步，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看向了那积了数百年尘土的地面，凌乱的脚印仿佛就像是那杂乱的心绪一般，辨不清，理不开。

        “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有一群魔教之人离开了，你……”她的声音很低，很慢，“你，是不是和他们是一起的？”

        天一教的另外几人眼皮也跳了一下，对于天邪现在的身份，他们不可能不关切的。

        便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默然的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那几个与他不熟的四脉弟子甚至已是将手握在了法宝之上。

        很早之前，对于这个叛出师门的弟子，也曾是各脉一众弟子私下里谈论的对象，其中便是有不少人就已是认定他肯定会加入到魔教之中，甚至，他本来就是魔教之人，如今被戳穿，也就无须再遮遮掩掩了。

        当然，也有人并不相信。

        一如亦瑶、王昊、沐木等人。

        天邪点头的动作那么轻微，却像是一座千钧重山压到了他们的心头一般，猛然之间，竟像是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天邪的目光淡淡的从他们怔愣的脸上掠过，忽的又是开口说道：“杻阳山上，我便已是说过，我对天一教再无相欠，我走何路，也与你们无关。”

        王昊似乎也是难抑心中的情感，上前一步，看着天邪说道：“那你难道忘了大师兄了吗？”

        天邪脸上的神色变了变，沉默了一会，低声道：“大师兄对我的恩情，算是我欠他的。”

        “那他嘱咐你不要走了错路，你……你为何忘了？”

        “错路？”天邪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有着几分不屑，又有着几分怅然，“那你告诉我，什么路是对的？”

        王昊一怔，沉默了一会，方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路才是对的，但是，你怎么能真的加入到了魔教，背离了我们修道以来一直匡扶的人间正道？”

        天邪嗤笑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屑，盯着王昊的双眼好一会，这才淡淡说道：“正道？你现在和我说这个，不觉得有些好笑吗？”

        “轩天师弟，”这时，后边的沐木也忍不住开口说道，“有些事情的生其实也并非我们所愿，你又何必始终耿耿于怀？”

        “我们……”沐木看了看卢逸辰等人，还是说道：“我们可是一直都等着你回来的！”

        “等我回去，再让你们杀一次吗？”天邪冷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竟是又阴冷了一分，“还有！叫那个名字的人，已经死在了杻阳峰上了！”

        这时，站在沐木身旁的那个泽兑峰的弟子怒声道：“跟他废什么话啊，既然已非我道之人，那定是魔教妖邪无异，不如拿下他，也好和掌门师尊有个交代！”

        卢逸辰还好，亦瑶、沐木和王昊几乎是同时瞪向了他，那弟子被他们这么一瞪，不由得有些愣，便是面色一变，道：“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沐木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只是，这个时候他自己的脸色也是变得凝重，嘴角动了动，似乎是还想要挤出一丝微笑，有些艰难的开口道：“在我们心里，不管怎样，你都还是那个一起下山的师弟……”

        天邪却似乎并不为之所动，脸色木然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在亦瑶的脸上停了停，双手背向了身后，道：“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不过，你们若是想同他说的那样，将我抓回去，大可以现在就动手了。”

        天一教诸人对视了一眼，各自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犹疑之色，若不动手，对方显然就是魔教之人，放之其离去，如果被他人知晓，定然是难以交代，但是要动手的话，又如何能下定这个决心？

        就在众人游移不定之际，亦瑶却是面色一凛，噌啷一声拔剑出鞘，只听得她缓缓的开口道：“既然你不肯回头，那我就帮你一把！”

        天邪忽然朝她笑了笑，笑容却是大有不同，仿佛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尚自满心正义的少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

        只是在一瞬间，那和煦的笑容便是被狰狞之色取而代之，天邪的眼中闪过一丝黑气，充满了冰冷肃杀之意，浑身更是透出了浓浓的血腥之气，整个人眨眼间已是像换了个人一般，暴虐，疯狂！

        “回头？我走我的路，为何要回头！”

        他放声厉啸，身形腾空而起，墨霜凌空悬于身前，剑身上两道光芒流转，在那剑尖之处，竟是有着一抹血红。

        地上的沐木抬头向上看去，目光落在墨霜上，定睛看了看，忽的喃喃自语道：“他的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却是没有人在乎了。

        随着天邪飞身而起，亦瑶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一抹寒霜掠过眼眸，白衣胜雪，星陨苍凉，亦是冲天而起。

        “你为何要如此固执？”似乎是残存着一丝淡淡的希望，亦瑶紧咬下唇，有些不甘的问道。

        “何必废话！”

        眼前的男子却是张狂而笑，神色可怖犹如厉鬼般的朝着她猛扑了过来！

        亦瑶深深地望着这个朝着自己扑来的癫狂男子，人未至，劲风已是扑面袭来，卷起了鬓角散落的两丝秀，这偌大的洞窟中光线昏暗，星陨腾空而起，剑芒大放之下犹如升起的耀阳，洁白璀璨的光芒要来驱散这世间所有的邪恶。

        墨霜呼啸而至，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是扎进了那团白芒之中，仿佛是阎罗幽冥之中的厉鬼咆哮着对上了九天的神明，半空中，刺眼的光芒闪了闪，紧接着便是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这个几乎封闭的空间中不断的回荡。

        锋芒初试已是如此声势！

        似乎是被此激起了心中的那份孤傲，亦瑶的脸终于全部冷了下来，白皙的手指在身前不断结印，一道八卦之图赫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随着手诀指引，更是飞快的附在了星陨的剑身之上，陡然间，那白色的剑芒盛了一倍不止，几乎照亮了方圆十数丈的空间，更是将天邪的脸映的一片惨白！

        然后，当头斩下！

        卢逸辰、沐木等人仰头而视，空中二人斗法，见亦瑶已是施展出了天一教“太极八卦图”这一心法道术，心中亦是讶然，没想到区区二十年间，她的道行已是精进如斯，竟是能够施展这一至少要到化形三层境界方能施展的出的道术。

        相比之下，不由得自惭形秽。

        那道剑芒如此之盛，天邪的脸上却是更为疯狂，一如当年在杻阳山上，面对着诸多长老弟子那般，厉啸之下，墨霜上黑白两道劲气光芒也是随之一盛，在剑身上喷薄而出，凌空融在了一起，生生的挡在了星陨那道长长的剑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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