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疯

所以…夏衍是通过什么方法通往外界的？除非，有别的通道。

        告知警察这个想法后，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我们也觉得这点很可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怕是搜查证不好批。”

        “这么多天不出门也不算证据吗？”

        “倒也算是个理由，但如果没找到人，就比较麻烦。”与苏昭宸对接的是位资历很老的前辈，考虑的问题可能更多。对方沉默片刻做了决定，“有一点希望就不能放弃，我现在向上级申请。”他也好奇夏衍家周边的监控为什么从未拍到过他。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搜查证便批了。

        “到了你先在门外等着，一有消息立马通知你。”苏昭宸跟着警察上了车。

        离夏衍家越近，苏昭宸愈加紧张。他没有崩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星城的初夏是荒唐而忙碌的，空气满是栀子花的湿润，透过口罩直达心底。

        夏衍家的装修与周边格格不入，满满浮华堆砌出有钱人的特立独行。

        警察敲门久久未得到回应，当即决定破门。

        大约到了下午三点，夹杂着栀子味的雨开始淅淅沥沥，是六月独有的清凉。

        还好带了伞，苏昭宸想，要是顾清在，淋雨了可不好，他不喜欢。

        又过了一个小时，才有警察从屋里出来，看出来房子足够大了，他甚至觉得赌博欠债不过是个幌子。

        时燃，是老警官的徒弟，协助参与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案件，足够成熟稳重。

        是过来带苏昭宸进去的，“师父让我带你进去。”

        苏昭宸心下一喜，“找到顾清了？”他肉眼可见的精神了，眼里满是期待。

        但对方没肯定也没否定，“跟我走吧。”

        没否定，那顾清一定在，但情况肯定不好。也对，接近一个月怎么会好。

        时警官带他去了个地下室，路线十分复杂，看得出来搜查花了不少力气。地下有两层，时警察一路上跟苏昭宸说了大概的情况，“这小子家里东西都收光了，估计是跑了。居然偷偷搞违建，表面上三层，实则地下还够豪华。地下一层是地道，还不知道通到哪儿呢，得向上报告了查；地下二层像个大储物室。”

        这地方湿冷，像是哪里漏水，还时不时传出一阵铁链碰撞的声。时燃打着手电筒，但并没有太大的效果。他走的每一步都能听见回声，其他警察的声音越近，苏昭宸的压抑感越重。

        一个转角，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了，他呼吸一窒。

        几个围着的警察让开一角。地上的人跪着抱头，脖子上、手上、脚上都被套上有些生锈的铁链，整个人都很脏，周边阴冷的发臭。

        “苏先生，消防员和医生马上过来。顾先生的状态不太好，我们无法接近。”

        “顾清…”苏昭宸一步步向前，每接近一点，心就痛一分。

        明明每天都往这儿跑，明明顾清就在不远的地方，如果早些搜查…

        苏昭宸指尖有些发抖的想触碰他，可刚碰到发梢，地上的人抱头向后缩，背死死顶着墙。“啊…嗯…，别打我别打我！”顾清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抖得厉害。

        “顾清是我，苏昭宸，你看看，我来接你回家。”苏昭宸的手顿在空中，他不敢想象他遭遇了什么。

        顾清像是听不见，喃喃自语似的不停开口。

        消防员带着工具先一步赶来。但是犯了难，顾清不让任何人靠近，情绪激动的很。

        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等医生过来控制住他后打了针镇定剂。

        躺在救护车上的顾清这会儿安静地睡着，苏昭宸帮他擦干净满身的泥，然后手轻握着他的不断摩挲。他身上旧伤新伤叠加，又瘦得和以前一样了，不对，比以前更瘦了。

        他的顾清，好像永远都在苦难。与他在一起时，总会说，“苏昭宸，遇见你真的耗尽了我所有的运气。”可遇见顾清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倾尽运气，但是他好像幸运得多。他甚至想，如果曾经的自己再勇敢一点，多靠近顾清一点，会不会根本不会有夏衍的存在，但世界没有如果。

        做了全面检查，严重营养不良加上一些被打的伤。

        这会儿药效大概是过了，几个换药的护士根本无法接近他，弄了好半天才出来。

        苏昭宸进去，见顾清蹲在床上靠墙角的边上。看见他靠近，缩着脖子更是颤抖。不过还好，没有刚刚的反应激烈。

        医生说顾清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特别是他有严重精神病史，这种创伤可能是终身性的。

        “顾清…”苏昭宸尝试着叫他，顾清像是闪回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我给你唱歌好不好？”苏昭宸试着用童谣分散他的注意力。

        “山城上，星点点，小儿郎，踏歌遥…”

        一遍一遍的唱着，顾清的身体好像开始慢慢放松，嘴里不知呢喃些什么。

        “小熊…”苏昭宸这才听清。

        “小熊在。”他尝试性的靠近顾清，将手递到他眼前。

        顾清蜷起来的手试探性的往外伸，他的手有种病态的白，在灯光下有些发青。苏昭宸也不着急，等他探索他的手。

        指尖刚碰上，门开了。突然的响动让顾清立马缩手，身体发着颤向床后挤。

        是苏思宁，“小顾清！”

        顾清像听不到似的根本不抬头看他。

        苏思宁哪儿见过如此的顾清，轻声问坐在床沿上的苏昭宸，“怎么了这是？”

        “医生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很严重。”

        “谁干的！”来得太急，苏思宁还不知道顾清是在哪儿被找到的。只觉得眼前的顾清，已经不是顾清了。

        “夏衍。”说到这个名字，苏昭宸拳心不自觉收紧。

        顾清好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嘴里不停的发出哼唧声。苏昭宸赶忙收手。

        “那我先跟小时警官去趟警局。”本想着顾清检查后做笔录，但以他现在的情况看估计不行。

        “顾清，过来，小熊给你唱歌。”苏昭宸再度伸手，顾清慢慢蹭到了他边上，眼睛亮亮的对他傻笑。

        苏昭宸轻搂着他，他太瘦了，好像一用力骨头就能碎掉。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趴在苏昭宸肩头鼻息微热。

        顾清好像谁也不认识了，除了小熊。

        还没睡多久，顾清像入了梦魇，表情痛苦。

        “顾清，顾清。”苏昭宸有些着急的轻拍他的背。

        “啊…！”顾清醒了，但貌似仍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走开！走开！”顾清猛得从他怀里抽出。

        “顾清…没事的。小熊在。”他完全无法想象顾清遭遇过什么。

        “小熊？小熊…”

        顾清还是顾清，顾清不再是顾清。

        不管是谁过来，他都躲在苏昭宸后面。在医生的建议下，他们办理了出院。以他的情况，只能采取心理治疗辅以药物治疗。

        经过警方勘探，发现夏衍家的地道是通往永安街的。由于星北一带算是郊区，经济发展较星城其他地区落后，各类地下设施建设还未开始规划，这也就给夏衍钻了空子。

        但夏衍人上午刚从警局出去，下午便失去联系，像是提前收到风声似的。在夏强入狱后，夏衍就办理了休学，通过学校更是联系不上。

        顾清对苏思宁还是很抵触，哪怕苏昭宸一直跟他说不会伤害他。

        顾清像是成了他身上的挂件，时时刻刻都在拉着他。

        见顾清这模样，苏思宁决定搬到对面和孙姨一起住，除了苏昭宸，他见谁都躲，对苏昭宸也很冷淡。

        晚上回到家，有一个麻烦的事:顾清不吃饭。他被关在下面，夏衍在警局待了一天，到医院就输了点葡萄糖，也就是说至少两天没吃东西了。

        但是苏昭宸一不在，他就跑餐桌底下待着。

        苏昭宸准备做点晚餐，就把顾清带到主厅，哄了好半天才让他乖乖坐下看电视。

        可能是受到刺激太大，什么病都诱发了，医生说顾清目前的状况生活无法自理。

        由于严重营养不良，不适合一次性吃太多不好消化的食物。苏昭宸就煮了一个鸡蛋，熬了一点小米粥和一杯热牛奶。

        再去主厅，却发现顾清不在了，电视还开着。苏昭宸在房里找了半天，最后在餐桌底下发现了他。餐桌布把他遮住，要不是他在那儿扯桌布还真发现不了。

        “顾清，过来。”

        苏昭宸也不急，等他慢慢爬出来。

        “吃饭。”苏昭宸把吃的放到顾清眼前，他眼神呆滞，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不碰面前的勺子。

        没办法，苏昭宸端起粥喂他，“吃饭，乖。”

        顾清不吃，把头偏向一旁。

        “顾清。”苏昭宸怕他再饿出病，语气严肃了点。

        顾清像是被吓着了，猛得拿起未剥壳的鸡蛋开始啃。

        “顾清！”苏昭宸赶忙放下碗，抢他嘴里的吃食。但已经来不及，正想给他递牛奶，他又开始抱着粥吞。两口就咽完，还好不烫。

        “顾清…我错了，我错了！不该凶你。”苏昭宸抱着发颤的顾清，手不断轻拍他的背，生怕他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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