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哪里还有家

时隔很多年，顾若卿还是回到了晋西这片土地，这片已经人迹罕至的贫民区。
  她离开这里时还不满十八岁。
  这几年晋西政府似乎遗忘了这片土地，四周都在发展，连远离市区几百公里外的郊区都已经高楼挺立。
  可唯独北郊这片贫民区依旧毫无生机。
  顾若卿拖着行李箱，脚步沉重地走着。
  这里的一切比她当初离开时更加荒凉、寂寥。
  路边是早已破烂的泥土房，还有道路两旁的荒草野径。
  很快，一栋断壁残垣的二层小楼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晋西孤儿院”……
  大铁门早已生锈，破烂不堪。
  整个院落长满了野草，整栋房子歪斜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塌一般。
  曾经，在这长满野草的院落里，男孩和女孩躺卧在一起。
  他们一起向着满天的繁星许愿，一起躺看云起云落，相互陪伴、相互加油。
  那五年，不仅是楚世轩最开心的五年，也是顾若卿最安心的五年。
  可五年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短暂到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来得及。
  顾若卿站在这栋破落的房子前，满脸泪水，伤痛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声音。
  “你是……你是顾小离？”
  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顾若卿眼含热泪看向身后。
  说话的是名男子，肤色白皙，五官清秀带着一抹温柔。
  看上去应该和顾若卿年龄相仿，俊逸中透着文雅，彬彬有礼。
  “你是顾小离吗？”男子继续问道，“你是不是顾若卿，顾小离？”
  顾若卿抬手擦拭掉眼泪，一脸疑惑地看着男子：“你是？”
  男子的眼睛突然闪出一道光，表情惊讶，言语里带着欣喜：“你真的是顾小离？天啊，你真的回来了？”
  顾若卿有些意外，同时也更疑惑了。
  她尴尬地挤出一点笑容：“对不起，我……我好像不认识你。”
  男子神采飞扬地说：“哎呀，我是沈以辰啊，小的时候，经常拿小石头扔你的那个捣蛋鬼？”
  顾若卿顿时想了起来。
  她没想到，小时候流着大鼻涕，一直邋里邋遢，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捣蛋鬼，长大后竟然变得这么俊帅，还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这和小时候经常捉弄她，欺负她的小男孩简直大相径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顾若卿问道。
  沈以辰兴奋地说：“这块地皮已经被我爸买下来了，他打算将这里改造成度假区。项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爸让我过来考察考察。”
  “沈叔叔买下了这块地？你们……”对顾若卿来说，这简直是件极其意外的事。
  当年，沈以辰的家境也很窘迫。
  妈妈难产去世，爸爸沈家军一个人将他带大。
  为了照顾孩子，沈家军只能打些零工：搬砖头、扛钢筋、捡废品……
  什么脏活累活他都干。
  没想到，才十几年，沈家军就可以大手一挥买下晋西这么大块地皮。
  见顾若卿一直不说话，沈以辰猜到了她的疑问。
  他解释道：“我爸在工地干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香港人，后来他带我们去了香港。我爸跟着他在香港盖房子，我在那继续上学。那个香港人还教我爸玩股票、搞投资，几年后又碰到香港有史以来最大的牛市。我们家一夜暴富，我爸也在香港开了富浩地产公司。”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公司也跟着上市。不过，我爸他这人吧，念旧，一直想回晋西。听说晋西这片贫民区一直没人愿意投资，便决定买下这块地。”
  顾若卿不禁有些佩服，也有些感慨。
  “你爸爸和你都很优秀。”
  沈以辰挠了挠后脑勺，表现的有些害羞。
  “那你先忙，我先回去了。”顾若卿拿着行李箱就要走。
  沈以辰一个健步追了上去：“你去哪，我送你吧，我的车就停在附近。”
  顾若卿摇了摇头：“我回以前住的那间老屋，距离不远，我可以自己走的。”
  “老屋？”沈以辰似乎想到了什么。
  顾若卿“嗯”了一声，接着就要走。
  沈以辰挡在她身前，不打算让她走。
  顾若卿的脸色有些难看，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沈以辰这才告诉她缘由：“你爸爸那间老屋早就拆了。”
  “什么？拆了？”顾若卿惊讶地看着他，“是你们拆的吗？你们有经过我的同意吗，那是我爸爸的老宅，你们凭什么拆了它？”
  见顾若卿有些激动，沈以辰安抚她：“小离，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
  “你爸爸去世后，你就离开了，那间老屋一直空置着。一年前，我们买下这块地开始和这里的居民协商拆迁赔偿款时，你妈妈找到了我们。她向我们索要了高额的拆迁费，才签署了拆迁协议。”
  “我妈妈她……她回来过？”顾若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以辰点了点头：“那虽然是你爸爸的老宅，但因为他们没有离婚，所以她有权处置这处房产。”

  顾若卿突然冷笑起来。
  “小离，你怎么了？”沈以辰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她回来却没有找过我，只想着敲一笔拆迁款。她为什么做的这么绝，连我最后安身立命的地方都夺走了……她让我以后去哪儿？”
  顾若卿捂着脸，无助地蹲在地上痛哭着。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痛苦和不甘都涌了出来。
  沈以辰呆站在那里好久，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不一会，顾若卿终于停止了哭泣。
  她站了起来，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挤出一点点笑容对沈以辰说：“既然房子已经被你们拆了，那我也不用再回去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我该走了。”
  说完，顾若卿拿着箱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沈以辰继续追了上去：“你去哪儿？”
  顾若卿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走到哪算哪吧！”
  沈以辰刚要说话，天空突然发出一阵“轰隆轰隆”打雷的声音。
  夏日的雷阵雨从来不给人任何预兆。
  “我看这天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雨了。你要是暂时没有地方去，不如……不如先去我家吧！”
  顾若卿突然抬头看着他。
  沈以辰知道她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顾叔叔和我爸爸早就称兄道弟了。顾叔叔离开时不放心你没人照顾，便请求我爸爸可以照顾你。只是你突然离开，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
  见顾若卿有些迟疑，沈以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微笑着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爸爸见到你一定很开心。而且，顾叔叔如果还在世，他也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好意。”
  这次，顾若卿没有拒绝。
  她知道，她现在无处可去，她需要这个安身的地方。
  顾若卿的脸上恢复笑容：“麻烦你和沈叔叔了。”
  “不麻烦，能再见到你，我……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沈以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指了指路，帮她拿着行李箱向前走着。
  一路上，沈以辰都在说话，他讲了好多新鲜事给她听，还时不时讲几个笑话逗她开心。
  不久，一辆豪华版的迈巴赫出现在顾若卿的眼前。
  司机见沈以辰走了过来，急忙下车迎了过去。
  看到顾若卿时，司机先是一愣，接着面露笑脸地接过沈以辰手里的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
  沈以辰绅士般地打开了后座车门，顾若卿道了一声谢，上了车。
  司机走到另一侧后座，以为沈少爷会坐到女人的旁边。
  没想到，沈以辰关上后车门后径直走向副驾驶座。
  司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随即关上车门，走向驾驶室。
  “少爷，我们去哪儿？”司机问。
  沈以辰目视前方，淡然地说：“回家。”
  “回家……”顾若卿心口猛地一酸，“我哪里还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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