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唇亡齿寒
第十六章唇亡齿寒
赵东勋案件在即将结案的时候却爆出了这样的一个大冷门，就让整个H省的官场都为之哗然了！
省委书记张永霖气的火冒三丈，把前期参与调查的领导全部集中起来大发雷霆，一向以涵养好著称的张书记居然累计在发言中拍了三次桌子、骂了五句粗话、摔坏了一只杯子！
他的态度让在座的干部们都羞愧难当，孙书记更加是难堪之极，他在张书记发完脾气坐下之后站了起来痛心疾首的说道：“张书记批评的是！如果连我们纪委都不能公正严明的执行党的纪律，给犯了错误的干部予以制裁，那么我们的确是不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着的！唉！其实我明白，张书记虽然刚刚发了火，其实还是给我们纪委留着几分面子的，那么我就自己点出来吧，赵东勋案件之所以出现这个结果，我们纪委不可能用一句没有查清就推卸过去的，这一定是我们在座的某人或者是某些人昧了良心，替赵东勋做了挡风的墙！至于你们为什么要拿党的纪律在做这个人情、行这个方便，我想也不外乎是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受上层所托，想给自己铺一条路，而是贪了钱财，拿了人家的手短，自然要替人家出力的！哼！这就是张书记给咱们留面子没说出来的话！张书记不说我不能不说，更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样一个局面，张书记刚才已经说了，恐怕我们H省在全国都要丢一个大人！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给张书记做一个承诺---我孙永年前段时间失职了，但是请省委以及张书记放心，我一定会揪出咱们内部的那些赵东勋的内鬼，把咱们的队伍给清理干净的！等这项工作完成之后，我再向省委作出深刻的检查！”
既然孙永年自己说到了这里，张书记也就不为己甚了，就赶紧抚慰了孙永年几句，并指示一定要彻底查清赵东勋案件迅速结案，不能冤枉了一个好干部，也不能放过一个国之蛀虫，另外对内部的整肃也是很有必要的，省委相信纪委还是公正的！
就这样，散会了之后，对赵东勋的彻查也就彻底展开，省纪委这一次从全省的纪检系统统一抽调的工作人员，成立了调查组，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市区，因为都想干出成绩，这样如同一盘散沙一般的格局执起法来反而有着空前的凝聚力，随着不断地有人被带走审查，新平市的官场就又一次掀起了恐慌的浪潮，被赵东勋牵连的人日夜惶恐不安，不知道纪委手持的那柄利剑什么时候会横到他们的脖子上！
而皮文秀对这样一个结局自然是最愿意看到的了，他正好乐的笑看省纪委借此机会把赵东勋的旧部一一清除，给他留出来大换血的有利契机。
局势的变化自然也是乔东鸽在时刻关注着的，她那天从省城回来回到自己住处，原本是想等皮文秀回来跟他解释一下自己这几天从婚礼到去省城的事情的，可是皮文秀却紧急被省里招去了，临走曾匆匆给女人打了个电话，说了去向也就挂了。
乔东鸽却也没有清闲多久，当天晚上就神奇的接到了叶耀辉的电话，当她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正在寻思要不要接的时候，闪烁着的号码上的省城区号却让她心里一紧，赶紧接听了，谁知居然是叶耀辉虚弱的声音，说他现在在省城的某家医院，省纪委允许他叫一个亲属去照看，他希望能够见到乔东鸽。
女人大吃一惊，再也没想到局势发展能够如此立竿见影？上午八点才送去的东西，现在叶耀辉就能自由的给她打电话了？虽然心里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利索的答应了，说自己连夜赶到省城，叶耀辉一听到她的声音自己就哽咽了，可是很快就听到一个别的男人说道：“好了，你打着针的，不要多说了！”然后电话就挂断了，乔东鸽就明白，叶耀辉也并非是全然的自由的！
而她就赶紧起来准备了一下，上午那套地摊上买的小保姆衣服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被她的丢进服务区的垃圾桶了，现在的她是一身高贵大方的职业装，怎么看都跟上午的那个土丫头判若两人了，即便是最有想象力的人也不可能把这两个人给看成一个！
她急匆匆下了楼，原本还打算开那辆没牌照的新车的，可是临时心里一动就没开，给李大彪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赶紧开走，而她就开着自己的CRV上路了，她甚至连陈北都没告诉，因为在她的心里，陈北只是帮她忙的朋友，现在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她的生活里隐秘太多，所以，她并不希望陈北过多的参与。
作为一个行政机构的领导，不得不说乔东鸽有的时候真的拥有一种很适合在这个领域发展的本能，或者说是直觉也好，第六感觉也罢，总之她总是能够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迅速的做出最正确的，或者说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就像现在，她聪明到没有开上午开进省委大院的那辆车去看叶耀辉，又让那个“刘部长家的小保姆”瞬间人家蒸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聪明，就给她的日后省了多大的麻烦啊！此是后话，暂时不提了。
一路驱车匆匆赶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女人一天往返了两次，登时觉得腰酸背疼，肚子也隐隐作疼，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赶紧去了叶耀辉所在的医院，按照叶耀辉说的房间号，乔东鸽一进门就看到叶耀辉正挂着点滴，身边还有三个人在看守着，两个穿着警服，一个是便衣。
看到乔东鸽进来，那个穿便装的貌似是这几个人的头头，就有礼貌的站起来跟她握了握手，轻声的告诉她叶耀辉在看守所感冒了，一直在发烧，不过现在打了针已经好多了，刚刚才睡着。
乔东鸽谢过了这人，赶紧走进病床去看叶耀辉，一看之下，她的心里跟遭了一记闷棍一般猛地一疼，同情跟愤怒巨浪般袭击了她，她抬起眼愤怒的冲那两个穿警服的人瞪了过去，看着他们俩在她的眼光下渐渐的瑟缩了下去，脸上也挂满了愧疚，她就又把眼睛投向了床上的叶耀辉，却伸手捂住了嘴，勉强压抑着自己没有哭出来，可是大大的眼睛里却已经落下了一颗颗大大的泪珠了！
是啊，无怪乎乔东鸽会如此的震惊和伤心了，床上的叶耀辉看起来跟他当区长的时候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此刻高贵大方、雍容华贵的乔东鸽跟上午那个畏首畏尾、土得掉渣的小保姆之间的关系一样让人难以划等号的！
在新平市工作时的叶耀辉浑身透着一种年轻有为的、志得意满的那种自信跟倨傲，整个人就跟一架擦得锃明瓦亮的小钢炮一般，即便是不自夸也给人一种耀眼的锐气！
可是此时躺在床上的叶耀辉却是苍白的、瘦弱的、甚至是遍体鳞伤的！他的双颊已经深深的塌陷进去了，以前光滑的下巴上冒出乱七八糟的胡茬，嘴角不知道为什么肿了一大块，现在还青紫着，最让乔东鸽伤心的是他的头发，他才不到四十岁啊，两鬓居然全部灰白了，好似这几个月的时间，他整整的老了二十年！
他穿着一身赭灰色的、像面口袋挖了三个孔的那种看守所发的衣服，细了一大圈的胳膊上也是青一块红一块的，青筋暴露的手背上扎着一根输液管子，一滴滴的药水正沿着高处悬挂的药水瓶流进他的体内……
乔东鸽心里因怜悯引发的悲伤让她无声的痛哭不已，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般的感觉更让她无法自拔，她的心仿佛被谁强行浸泡进了用辣椒跟老醋合成的水里，丝丝拉拉的发疼、发酸、发堵！一种想要撕碎什么才能得到释放的感觉让她一阵阵双眼发黑，头脑发晕，她就踉跄了一下后退了好几步，颓然的靠在墙壁上了。
那个便衣的人就是省纪委派来看守叶耀辉的一个正科级干部，另外两个穿警服的自然就是看守所送叶耀辉过来的工作人员了，看着乔东鸽额头上直冒冷汗，脸色煞白摇晃起来，那个纪委的干部赶紧冲过来扶住了她，把她搀扶到椅子上坐下了。
乔东鸽怕自己高声的哭出来惊醒了叶耀辉，就死死的咬住嘴唇任眼泪横流……
其实今天纪委能够破例让叶耀辉打电话叫家属来看望，还完全是孙书记顶不住刘部长冷嘲热讽的压力才破例答应的！
上午查出了乔东鸽送去的那几张单据的出处之后，刘部长就一脸“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那种倨傲的表情，然后就提出赶紧把被赵东勋当替罪羊的叶耀辉从看守所弄出来，孙书记当着张书记已经答应了自然不能反悔。就赶紧派人去看守所提人，谁知道看守所却在孙书记打电话协调的时候支支吾吾的说叶耀辉发烧被送进医院了，刘部长听了当时就发出一声冷哼，孙书记就在电话里骂了娘了！
所以，纪委的人去医院接上头之后，看到叶耀辉身上有伤，就死活不让看守所的人走，说就是移交也要等叶耀辉完全脱离了危险才行，免得出了什么事情责任不好划分！
在叶耀辉醒来之后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见乔东鸽，纪委的人请示了孙书记，孙书记出于一种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心理就答应了，只是嘱咐工作人员一定要做好“观察”，以免来探视者跟叶耀辉串供，因为叶耀辉即便是没有受巨额的贿赂，毕竟这些事情也是他经手的，这个经手本身就也是严重的错误，所以他的处理还要等查明之后再明确，此刻他依旧是一个接受审查的干部，就还不能给他绝对的自由。
在乔东鸽珠泪纷纷的时候，叶耀辉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用迷离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乔东鸽慢慢从一个虚幻的影子聚拢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且看到了她咬红的手背跟下嘴唇以及满脸的眼泪跟红肿的双眼的时候，他压抑了好几个月的情感也一下子爆发了！
“鸽子，六哥终于又见到你了……”虚弱的、沙哑的说出了这句话，叶耀辉的眼泪也蜂拥而出了！
乔东鸽赶紧扑到床边拉住了叶耀辉神经质的冲着她伸过来的手，泣不成声的说道：“叶区长，你受苦……呃……你感觉怎么样了？”
叶耀辉轻轻地摇着头，没有说一句委屈，只是用那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死死地攥住乔东鸽的手，眼里的泪雾后面饱含的都是感激！
他经过这几个月失去自由的生活，已经彻底的知道了语言有时候是祸之根苗这个道理了，所以，他就用眼神向女人表达了自己要说的话。
乔东鸽拼命的点着头哭泣着，他们俩这幕情景就让那几个工作人员也不禁恻然了！
“六哥，你感觉怎么样？”
“没事的，我只是感冒了，没事的！”
“不会吧？我看你身上有伤，不会是……”
“没有没有！我是自己因为发烧摔倒在地上了，没事的没事的！跟别人没关系的！！”
看着叶耀辉紧张的手都抖起来了，满脸恐惧神经质的一叠声矢口否认自己遭到了殴打，那两个看守所的人脸上的羞愧更加明显了，他们居然主动的对乔东鸽说道：“呃……叶区长是因为……一个房间的两个在押人员欺负新来的，所以受了点伤，我们已经把那两个人关了禁闭了，会进一步处理他们的！”
叶耀辉却摇摇头轻声说道：“不说这件事情了，鸽子，这段时间你还好吧？”
乔东鸽凄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好！可是你……”
叶耀辉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可怜的笑容说道：“我也好！只要你好我就好啊！”
那几个人也笑了，因为人毕竟都是感情动物，看到人间的至情都会觉得心里高兴的，眼前这两个人再怎么看都像是一对劫后重逢的亲密恋人，可是谁知道存在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居然是生死攸关的恩人关系呢？
乔东鸽十分理解叶耀辉的心情，她也用她柔和的大眼睛默默地注视着他，跟他进行着无声的交流，她在眼神里告诉他一切都按照他交代的办了，幸亏一切顺利，没有耽误他的事情。
而他也正拼命想用告诉她：其实今天他在医院苏醒过来之后，还没睁开眼就听见纪委的人正跟看守所的人争执他受伤的责任问题，他就索性不睁开眼睛假装依旧在昏迷，结果就听到纪委那个人说道：“上午出现了新的证据，现在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叶耀辉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能认定是受了冤枉了，所以很快就有可能给他平反的！我们今天就是要去接他出来的，可你们也太过分了，人就送去不到一天一夜，居然就出现这样的事情，这可让我们很被动的啊！你们不能走，等他彻底脱离了危险再说！”
叶耀辉听了，就从眼角流出了欣慰的眼泪---他当初做出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啊，乔东鸽终于不负所托，帮他完成了使命，在他的生死关头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活着的可贵与快乐了啊！
就这样泪眼相对了许久，叶耀辉的眼光已经从一开始的满怀感激变成了炙热的感情了！
因为他在想自己这半生都在为仕途苦苦钻营，当初为了得到赵东勋的赏识从而前程似锦，就事事处处唯他的马头是瞻，整天替他行善又替他作恶，阎王小鬼一起做，让赵东勋整天在台上念着他写的稿子，在台下把他当手脚使用，谨小慎微的鞍前马后伺候了好几年，终于在赵东勋认为自己要提升了用不上他了的时候，才抬手赏赐了他一顶区长的帽子！
幸亏他在跟着赵东勋的时候就看穿了这个人极度的圆滑，凡事总是事先留好替自己背黑锅的人，所以才多了个心眼留下了那些证据，中间因为心里忐忑还销毁了一些连他自己都难以推脱掉责任的东西，精挑细选的留下了这几张最能把他推上断头台的东西，珍而重之的藏了起来！
赵东勋一出事他就有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预感了！他清楚赵东勋的为人以及能力，就明白自己一定难逃被他当做替罪羊的结局，就想把这东西找一个最妥当的人保管，在最需要的时候替他送给姑父，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这件案子里受到最轻的惩罚！
在考虑这个人选的时候，他也是费尽了心思，那些弟兄们虽说私交都不错，但是都是官场中的老油子了，又人人都是局中人，到了这种危急时刻，难免会个个为了明哲保身怕受牵连，如果所托非人，自己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啊！想到最后，就突然想到了乔东鸽，现在看来，认识这个女人才真是自己结拜那么多弟兄都无法比拟的最大收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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