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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四月闹到六月,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怀瑾死活非要娶景致做侧室,赵老夫人也就慢慢松了口。

        因为镇上都在传景郅与赵怀瑾私通的事儿,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是名声总是不好了的,于是赵老夫人对这桩婚事是十分不同意的。在她看来,宁娶寡夫不娶生夫。好好地伺候自己的妻主,妻主去世,做夫郎的还年轻要改嫁,这于情于理没有什么妨碍,但是妻主活的好好的,却给休掉了或者和离了,足见这个男人多么的不安分。

        即便那男人是被自己女儿引诱的,也只能证明他德行不好,不能安分守己。明知女人们什么德性,不说赶紧躲开,还欲拒还迎,可见多么骚呀。

        不光怀瑾挨了教训,连文均暗地里也被大老爷毫不客气地骂了一顿,比起以前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这次可以说是好不留情面了,连一旁听差的佣人都替文均脸上发热,头要低到地上去了。

        但怀瑾执意要娶,赵家急着有后,终于还是默许了,但是表明他们不会露面,景致也不必过来磕头,他们只当没看见。

        从老宅出来,怀瑾对文均道歉:“连累你一起受了这许多骂。”

        “无妨,通知你去救他那天我便想到了今日。”文均勉强笑笑,顺了顺马脖子上的毛,“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你娶了侧室,早日开花结果,夫人老爷也都放心了。”

        怀瑾扶文均上了马,自己坐在了后面,“我总觉得非常对不住你,这些日子,我都不太敢看你。”

        文均本来苦闷,听她这可恶又可怜的语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看出来了,不过娶侧室这事儿很常见,不娶景致,你也早晚得娶旁人。”接着正色道,“但是既然你觉得对不住我,我就大胆提个要求吧。”

        “你说,你说。”怀瑾连连点头。

        文均目视前方,缓缓说道:“之前,我跟你说,不管你娶谁,只要我在你心里占据一个位置就行,你还记得吗?”

        “嗯。”

        “我改主意了。只是占据一定地位还不够,我必须是最重要的那个人,你明白吗?不管你多么喜欢你的侧室,多么宠爱纵容他们,你也要永远记得,我才是你唯一的丈夫,永远别让他们得意忘形,忘记谁才是后宅的主人。”

        “唔,那是自然的。”

        文均的话提醒了她,怀瑾本来觉得景致受了这么多委屈和非议,非常心疼,预备成亲那天行接亲的仪式以示对他的看重和尊重。今听文均这么说,才忽然想起来,文均作为自己的正夫,又带了丰厚的嫁妆,当时也是男方家里送亲过来的。现在娶一个侧室倒去接亲,反倒显得对正夫的不尊重了。

        于是暗暗压下了这个念头,悄悄叫望秋送了不少银两布匹首饰过去给景郅添嫁妆。文均知道了,也并没有说什么。

        婚礼定在八月。

        赵家这边儿,文均作为正夫,为妻主娶侧室里外忙碌着,和望秋元冬一起收拾出一间偏房,里面的床塌橱柜,茶盏陈设,窗纸屏风无不用心。又考虑到景柯也要一并过来,身份尴尬,虽然还有一个空房间,但那个默认是为未来的侍郎准备的,又不好叫他和佣人一起住下房。于是去问了怀瑾,拿了一笔银子,将房后的空宅子买下,自家院墙往后挪,另盖了一间房屋。账上的现钱银子吃紧,文均不好多拿,唯恐赵老夫人知道了,骂怀瑾铺张浪费,于是暗暗挪了一些自己的嫁妆填上亏空。

        怀瑾从望秋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对文均又敬又愧,预备等秋后田里的租金收上来,给文均翻倍补上。

        院墙后扩了以后,院子大了很多,两人商量后,在景柯屋前移植了一颗鸡爪槭,这样他可以常常在树下坐坐,行动不便的人,多看些绿意,心情也会比较开阔。又在后院的一角单独为景柯修了一间茅厕,里面按怀瑾的吩咐加了扶手,这样,景柯如厕会比较方便。

        景郅这边,为了避嫌,成亲前也不便多出门,于是老老实实和哥哥一起呆在家里。照常理来说,夫郎成亲前,要和家中男眷一起,缝制嫁衣和婚后男女双方的衣物鞋袜枕头若干。但是由于景郅景柯过去都在忙着干活,并不曾专门学过针黹。景柯勉勉强强会缝个衣服,景郅干脆什么都不会,于是看着怀瑾送来的布匹发愁,“米”是有了,并没有“巧夫”。

        后来怀瑾大约也想到了这点儿,又雇了几个绣工上门去一起做,屋里热热闹闹,也有了喜事将近的氛围。

        景郅一向不喜与外人有往来,但是想到是自己的婚事,性子也就柔和了不少。将书房收拾了出来,和年龄相仿的男子们坐在一起缝缝绣绣,说说笑笑,倒也有趣。

        绣工们将衣服被子赶制得大概齐,然后由景郅最后添上两针,权当是他自己做的。景柯一向心细手巧,看了半个月,也就悟出了门道,最后给景郅缝了两了枕套,一件寝衣,还绣了简单的合欢花图案在上面,倒也简单好看,不算太粗糙。

        这日两人在窗前面对面坐着,景柯忙着给景郅的新靴子上缝上几根兰花图案,景郅坐在一旁添茶倒水,又拿出珠钗首饰出来翻看。捡出一支镶嵌了珠玉的银簪子,冲哥哥一笑:“这个大约是买给你的。”

        景柯拈着针瞧了一眼,“你怎么知道?送我做什么。”

        “有一次闲聊,怀瑾说你是冷白皮,带银饰一定好好看。”

        “什么冷皮暖皮。什么时候闲聊的?不是说成亲前不要见面吗?”景柯瞄了一眼旁边的绣工,压低了声音。

        “没人瞧见就不算。”景郅笑嘻嘻地说。

        “怪不得我半夜起来老是瞧不见你。”

        “是怀瑾老是趴墙头叫我,我可没随便出去,规矩着呢我。”景郅笑着晃晃脑袋,流苏发带上点缀的珍珠和宝石在晃动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能够在成亲前结识自己的爱人,并在相知相恋后成婚,这世上大约也没几个,而自己有幸成为其中一个,何其幸运,想想自己曾受过的罪,仿佛也不算什么了。成亲日子定下后,怀瑾常常偷偷来见自己,其实每次见面也没有多聊,只是瞧着对方模糊的轮廓,心中已满是欣喜,大部分时间都在莫名其妙地傻笑。这些日子,景郅老是觉得自己喝醉酒了似的,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跌跌撞撞,膝盖磕碰到好几次。

        景柯看看自己又陷入傻笑的弟弟,无奈地摇摇头,扭头去看绣工。这些绣工年纪都不大,但是看着手上功夫都很娴熟老练了。其中一个绣工刚好抬头,目光与景柯撞个正着,明明是同性,但是被这么个美人盯着,小相公还是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

        “好羡慕你们。”景柯温又真诚地赞道,一手托起下巴休息,停下了手上的活计。

        “羡慕什么?”红了脸的小相公抬起头来。

        “羡慕你们有这么一个正经的营生,自己养活自己呀。”景柯的声音温柔低沉,富有磁性。

        小相公笑着摇摇头,“我们也不过是娘家或者夫家刚好是做这一行的,小作坊,人手不够,又请不起伙计,才不得不放□□面,叫男人也出来做活。钱嘛,哪里轮得到咱们花呀。论起来,还是像景小相公一样,嫁一个有家底又疼人的妻主是正经。我们是没这个好福气了。”

        “这样。”景柯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应道。

        “景小相公美貌,您也毫无逊色,将来必定一样的好福气。”小相公安慰道。

        “是吗?”景柯笑着摇摇头,“我马上都要三十三岁了,哪里还有将来。”见小相公一副不安又疼惜的表情,改口道,“谁知道呢,借你吉言了。”

        八月初七,黄道吉日,宜嫁娶。

        酷暑已经过去,天气热而不燥,庄稼在慢慢成熟又离秋收农忙还有段时日,正是成亲的好日子。

        成亲这日,望秋和蓬英夫郎娘家的兄弟们都被请来陪伴景郅,当作娘家人一起来送亲。因为是侧室,所以不像正夫是黄昏时分进门,而是正午被送到了赵家。

        怀瑾穿了一身绛色的婚服等在门口,周围是赶来贺喜看热闹的亲朋好友以及邻里,临近午时,街上传来热闹的锣鼓唢呐声以及轿夫有意折腾新嫁郎的哄笑声,还有孩童的嬉笑声,叽叽喳喳地吵着看“小相公”,推推搡搡地捡地上的喜糖和花生。

        怀瑾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口,忍不住抖起了腿,又马上想到不雅观,拿手去按,手心都是汗。

        蓬英,东莱和望舒陪在一侧,见怀瑾的模样,“嗤嗤”地笑着,揶揄道:“今儿可要好好瞧瞧我这新妹夫多俊俏,把咱们怀瑾迷得神魂颠倒。”蓬英;“我可是见过一两回,俊是真俊,怀瑾这顿板子没白挨,是不是呀,怀瑾。”说着一巴掌打在怀瑾屁股上。怀瑾嘴上和她们斗着,眼睛仍是不住盯着路口。

        “来了!来了!”

        送亲的队伍拐了进来,吹吹打打的声音震得人心跳。

        轿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望秋哥哥念了几句吉祥话,然后喊道:“新娘踢轿门咯——”

        怀瑾理了理衣衫,心在这一刻反而突然定了下来,一种庄重又神圣的感觉涌了上来,她缓步走到轿前,轻轻踢了一下轿门,伸出扶了景郅出来。

        人群静了一下,又突然炸开了锅,“真好看呀。”“这小夫郎可真俊俏。”“你瞧见脸了吗你就夸?”

        景郅一身绯红色的嫁衣,上面的花纹掺进了一些金丝,在阳光下光彩夺目。敞开的外袍下,纯色的里衣束上硬挺的腰封,蜂腰看起来结实有力又透着诱惑。

        景郅本来身量就高,今日头发用孔雀尾造型的金发冠束起,越发显得英挺高大,器宇不凡。脸上虽然遮着面纱,仍能看出他笔挺的鼻子,漏出的双眸深邃明亮,顾盼生辉。

        怀瑾简直看愣了,还没想出合适的话来夸赞,就听见景郅小声说:“你今天真好看。”他垂眸看着怀瑾,笑意盈盈,长长的睫毛扇起怀瑾心湖荡漾,真想现在就抱抱自己的爱人。

        东莱感叹道:“没想到竟有如此魅惑众生的美男子,怀瑾真是撞了大运了,怎么这种好事没让我遇见?”

        蓬英打趣道:“不如你娶了他哥哥?他哥哥小脸儿也不错,你瞧。”蓬英拿下巴指了指。

        东莱这才注意到轿子后面跟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穿着一身天水碧的吉服,眉眼与新郎十分相似,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却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和衿贵。因为喜日子的缘故,眼尾和下唇略点了些淡淡的胭脂,并不显得脂粉气,倒是更动人心魄。此时正在和牵马的男子交谈,黑玉般的长发顺着肩膀泻在腰后,愈发衬得他腰细臀翘。看得东莱心里痒痒:“老天爷,这小相公看着一点儿不比他弟弟差。婚配了没有?”

        蓬英说:“有这好事儿,我会留给你吗?听说他哥哥腿有毛病,不能走路呢。”“哦。”东莱略冷静了几分,“坐在马上倒是看不出来。腿脚没毛病就好了,长得真带劲儿。”

        察觉到了这边儿目光似的,景柯突然看了过来,三人躲闪不及,慌忙低下了头。一旁的元冬抬头对景柯说:“景公子今天真好看。我要是像你这么好看就好了。”“我看你就十分俊俏。”景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带我从后门进院子吧,这里人太多了。”“嗯。”

        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花瓣喜糖和花生雨点似得撒向人群。

        “拜天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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