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豫州易手(上)
及万黜废,安始有仕进志,时年已四十余矣。
——《晋书·谢安传·列传第四十九》
台城之中有一座三面环水的暖阁,名叫秋水阁,是太后褚蒜子平日坐禅诵经的地方。每逢秋日,秋水阁周围便一片枫红如霞,雅致非常。
褚蒜子是一个无甚野心的女人,她生于将门,十六岁进宫,十九岁成了晋康帝司马岳的皇后,二十一岁守寡,二十二岁临朝称制,谙熟权术却不屑弄权,一心只想本本分分做一个母仪天下的太后。即便当年嗣主幼弱,大权在握之时,她也从未曾对司马家的江山有过丝毫非分之想。
是日,褚蒜子的贴身女官端着午膳敲响暖阁大门之时,褚蒜子正在阁中誊抄佛经。
“进来。”褚蒜子听见敲门声后悠悠道。
“下官见过娘娘,这是娘娘吩咐的莲子糯米粥。”女官道。
“好,放下吧。”褚蒜子随口应着,仍专心致志的抄写着经文。
然女官放下粥碗后却不离开,站在原处迟疑片刻,转而支吾道:“娘娘……”
褚蒜子自经卷间抬头看她:“还有何事?”
“娘娘,下官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谢万将军他……”女官欲言又止。
“谢万?谢万他怎么了?”
“谢万将军托下官把这个交给娘娘。”
褚蒜子一瞥女官手中的那枚玉佩,不禁睁大了双眼,忙起身快步至女官面前,拿过那玉佩仔细看了,半晌,道:
“这……此物怎会在谢万手中?!”
“下……下官也不清楚……”女官惶恐:“下官只是经不住谢将军百般恳求,这才答应他把这个交给娘娘……破了规矩,还望娘娘勿怪。”
“……他还有没有再说些别的什么?”
“将军什么都没说,只说一定把这个交到娘娘手上……”
褚蒜子盯着玉佩默然沉思良久,转而道:“好,本宫知道了,卿先退下吧。”
女官应诺,刚准备退出去,褚蒜子忽地目光一凛:
“等等,”
女官连忙收住脚步,欠身问:“娘娘还有何吩咐?”
“这玉佩的事,除了卿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女官一听此语,顿觉这玉佩背后一定牵系甚大,不由变了脸色:“回娘娘,此事除了娘娘之外,下官未曾透露给任何人,下官愿以性命担保!”
褚蒜子闻言,神色稍霁,一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卿不必如此紧张,”然而说着,又话锋一转:
“只不过此虽非大事,却也关乎人命,本宫望卿出了这屋门之后能管住自己的嘴,勿要给本宫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才好。听明白了吗?”
女官已在褚蒜子身边服侍多年,深知褚蒜子表面看着柔顺,整起人来实则花样百出,毫不手软。遂忙不迭应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守口如瓶!”
女官走后,褚蒜子自案边起身,攥着玉佩在暖阁中踱起了步子。
褚蒜子记得很清楚,这枚玉佩原是母亲谢真石的贴身之物,后来母亲将其赠与了舅舅谢尚,之后便成了谢尚的护身符。
如今母亲和舅舅皆已不在人世,这玉佩对于褚蒜子来说便显得弥足珍贵。
当初,听闻谢尚的遗物中并无此玉,褚蒜子还曾派人暗中打探过这枚玉佩的下落,然而却如同大海捞针,久久寻觅无果。她真的没想到这枚玉佩竟还能失而复得。
羊脂白玉温润柔和,如同人的肌肤。玉佩上残存的温热让褚蒜子不禁思念起母亲和舅舅。回忆如潮,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清晰的,模糊的,痛苦的,欢乐的过往,无论是令人欢喜的,还是令人厌恶的,都那么柔软而有温度。不似这深宫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硬邦邦,冷冰冰,没有一丝人味儿。
这些入宫前的回忆就如同一根拐杖,支撑着褚蒜子在这深宫苑墙之内踽踽独行,这是她继续前行的支撑,也是唯一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可是这枚玉佩又怎会落进谢万手里?”褚蒜子不禁心生疑窦。
印象中,谢尚与谢万之间不过是十分寻常的堂兄弟关系,私下并无交集,此物当不会是谢尚交予谢万的。
褚蒜子蹙眉,心中苦苦琢磨起来。
莫非是谢安?
这个念头忽然自褚蒜子脑中一闪而过。
谢安与谢尚素来交好,且谢尚临终前还曾与谢安在历阳会过一面……
一瞬间,一切好像全都联系在了一起,褚蒜子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了。
“这只老狐狸,原来是想拿这个来换谢万的命……”褚蒜子不禁对着玉佩自言自语。
沉吟片刻,褚蒜子转而扬声唤道:“来人!”
守候在阁外的侍女闻令,连忙驱入,
“请问娘娘有何吩咐?”
褚蒜子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收入怀中,漫不经心道:“今日天气不错,本宫想去华林园赏雪。吩咐御膳房做些素斋备在重云殿里。”
“诺。”
“还有,顺道知会会稽王一声,让他今日申时务必来重云殿一趟,就说本宫有些琐事想同他聊聊。”
近来,谢万兵败一事让会稽王司马昱焦头烂额。
因为当初谢万任豫州刺史一事全由司马昱一力主张。如今谢万大败,司马昱为平朝中物议,自是不得不上疏告罪,请求自贬三等。
眼看着这一败,豫州刺史之位再度空悬,州政混乱,许昌、颍川、谯、沛诸城接连陷没。燕国军队又一鼓作气攻陷了寿春,已然进犯淮南。如此危局总得有人支撑,褚蒜子自是不可能准了司马昱的请求,仍命他居位原职。
司马昱便没日没夜的把自己关在王府里处理公文、奏报,已是有好几日没有正经合过眼了。
直到今日晨间,前方终于传来寿春光复的消息,实可谓久旱逢甘霖。司马昱闻讯大喜,紧绷的神经亦随之一弛,本打算顺势小寐片刻,喘口气。却未想太后召其入宫的旨意接踵杀到。
司马昱只感觉浑身都快散了架似的,极不情愿在此时大费周章的收拾仪容动身入宫。可是太后的懿旨又不敢违背,遂拖延再三,最终还是不得不遵旨赴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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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正值寒冬,建康的冬天虽不至像洛阳那般滴水成冰,却也同样寒意刺骨。
北风夹杂着深重的寒湿气阵阵扑打在身上,让人仿佛浸身于一片冰水之中,直从汗毛根冷到筋骨里。
下了马车,司马昱忙不迭裹紧了狐裘披风,抬眼望去,前方不远处,便是褚蒜子设宴的重云殿了。
司马昱屏退左右,瑟缩着独自走在通往重云殿的卵石小道上。四周水榭楼阁,草木湖石,皆被一层白雪覆盖,园中一方小池,结着层薄冰,冰面下依稀可见几尾大红锦鲤游曳其中,为冬日里枯寂的园林平添了几分生趣。
司马昱为景致所醉,一路走来,对褚蒜子的抱怨也淡了。
重云殿依水而建,背靠鸡笼山,殿中四壁以椒泥涂之,色泽和暖,香气宜人。今日褚蒜子大驾降临,重云殿中四处都燃着炭火,司马昱一入殿门,便感到一阵极厚重的暖意扑面而来,竟让他有一瞬的眩晕。
酒席上,素斋早已备妥,褚蒜子此时正懒洋洋的半倚在窗框上,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臣拜见太后娘娘。”司马昱入殿后依例下拜。
“殿下来啦,”褚蒜子转过身:“请起请起,快请起。”
“谢娘娘。”
褚蒜子笑道:“今日谈闲,殿下不必拘礼,快过来坐。”
司马昱闻言略迟疑,旋即依言入席。面前摆了满桌的清粥小菜,虽简朴,却不失精致。司马昱默默扫视,又不动声色的偷瞥褚蒜子一眼,神色若有所思。
见司马昱半晌没动静,褚蒜子遂执箸夹起一片青梅腌萝卜放进司马昱碗里,司马昱忙捧起碗欠身道谢。片刻,忍不住问:“娘娘今日如何忽地这么好的兴致?”
褚蒜子一笑,望向窗外:“殿下不觉得这素斋和外面的雪景相得益彰吗?”
司马昱默然,亦随之看向窗外。此时,正有两只绣眼雀在窗对面的梅树枝上上下飞跳,啾鸣婉转。
司马昱不知该如何回应褚蒜子,他只知道,褚蒜子摆下这阵仗特意请了他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谈闲那么简单。她并不是那样喜欢琐碎的女人,她做事,向来都有目的。
褚蒜子似心不在焉,转而夹起一条小黄瓜放在眼前打量,片刻,问司马昱:
“殿下可吃过这酱瓜?”
司马昱摇头:“回娘娘,不曾吃过。”
褚蒜子辄又把酱瓜放进司马昱碗里:“殿下尝尝。”
司马昱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却亦不好推却,便勉强尝了一口。
“如何?”褚蒜子看着,忍不住问。
“……咸淡适宜,清脆爽口,若配上半温的粟米粥,当更妙。”
褚蒜子闻言,展颜道:“能得殿下青睐,看来本宫的手艺未退步呢。”
司马昱一愣,
“这酱瓜是……”
褚蒜子颔首:“是本宫亲手腌制的。”
司马昱惊慌:“臣不知这斋菜出自娘娘之手,方才轻言品评,实在失礼……”
褚蒜子不以为意,
“谈闲便是畅所欲言,殿下太拘礼,反倒让本宫觉得局促了……”
司马昱忙点头:“是是,娘娘说的是……”又话锋一转:“只是这腌渍酱菜的活计多是民妇为之,娘娘如何也会?”
褚蒜子望着桌上的酱菜,眸中含笑:“是小的时候,娘亲教会本宫的。”
说着,顿了顿:“近来也不知是怎的,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想起小的时候……”
“记得小时候,家君公务缠身,总也不在家。娘亲身子骨弱,一直卧病在床。本宫兄弟又少,没有玩伴,时常觉得孤寂。那时候,幸而有舅舅常过来陪本宫,还时常带本宫去会稽的谢家老宅玩……想那时候,谢安和谢万亦不过十岁出头的毛小子。记得有一次,阮籍那族弟阮思旷去谢家做客,席间与舅舅清谈正欢。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谢万忽然怪叫一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接着,谢万又说了一句话,引得一片哄堂。殿下猜猜,谢万当时说了什么?”
司马昱摇头,
“臣不知。”
“他竟说他要如厕,还当着众人的面,向他阿兄谢安索要便器呢!”
褚蒜子言及此,似还觉得好笑,不禁掩口。
片刻,又叹口气,道:“想这谢万平日里为人是骄矜傲慢了些,有时候还颇不着调,但本质总是不坏的……”
司马昱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褚蒜子今日把他找来的真意。
下一刻,果然听褚蒜子道:
“今日既是谈闲,本宫便多几句嘴……不知此番谢万究竟是生,是死?”
司马昱垂眸沉默,许久,方开口道:“怕是九死一生。”
褚蒜子的心向下一沉,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向下拉扯了一下。
可表面上,她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九死一生?这么说,就是还有一线生机了?”
司马昱印象里,褚蒜子这个皇太后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诵经礼佛。朝廷庶务除非推脱不掉的,她从不曾插手、甚至从不曾过问。
不得不说,褚蒜子无论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作为一个太后,都是不幸的。
她丈夫早亡,儿子体弱,自其父征北大将军褚裒死后,她一个人家在这偌大的台城之中孤苦无依,只能听任一众朝臣摆布。让她垂帘便垂帘,让她撤帘她撤帘,好似与傀儡无异。然而她也好像安于做一个傀儡。
司马昱常默想,或许正是她的不幸,让她变得如此冷漠。
冷漠到只要日子过得安稳,她并不再旁求什么。只要日子过得安稳,她并无兴趣去理会旁人的死活。她的眼中没有家国,没有百姓,没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
司马昱想着,抬头望了望褚蒜子,不禁有些不明白她如今为何会突然对谢万的生死如此上心。片刻,道:
“娘娘,谢万这次犯的是死罪。如何得有生机?”
“本宫知他罪重,但凡事总有例外。”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谢万何能例外?”
“若本宫执意要保他呢?”
司马昱哑然,半晌,道:“除非有人分谤,否则谢万死罪不可免!否则我大晋军纪何在?!”
褚蒜子眼波微转,
“请问殿下,此番寿春一战,犯了军法的将领现在收监了多少?”
“此一战,将士亡轶众多,除了谢万外,统共只抓了五个……”
“那这五人如今都招供了吗?”
“他们都一口咬定是因为谢万指挥不当,临阵脱逃,才致使州军大败。”
“……那谢万自己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不肯说,每天不是哭就是闹,以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从他嘴里着实问不出什么来。”
褚蒜子闻言,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而问:
“本宫先前听说,郗昙因病退守彭城一事,谢万当时并不知情,可是确有此事?”
“这……”
褚蒜子冷不防提起这一细节,倒问得司马昱语塞起来。
褚蒜子默默盯着司马昱,她的眼神一如平常。平和、淡然。可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眸深处却好像蛰伏着什么,随时有可能趁人不备,给人致命一刺。
司马昱猜不透褚蒜子问话的意图,无言半晌。
褚蒜子不紧不慢,转而勾唇一笑:“本宫不过随口一问,殿下无需过多顾虑。”
司马昱愣了愣,这才回褚蒜子:
“确是如此……谢万误以为郗昙是因燕军兵力太盛而撤兵,便也不分青红皂白的跟着撤退,以至全军惨败……”
“哦……”褚蒜子兀自颔首,做恍然大悟状,
“郗昙是因病而退,而谢万却误以为他是因敌而退?这么说……这问题就出在这!这才是这此问题的关键啊!”
司马昱茫然望着褚蒜子,
“臣愚钝,不知娘娘此言何意……”
“本宫的意思,当时是何人把郗昙退兵的消息报知的谢万?”
司马昱一怔,
“娘娘,这……”
褚蒜子不理司马昱,兀自继续道:“不把消息探听清楚就轻易上报主帅,导致主帅判断失误,以至全军大败……本宫甚至怀疑,此人很有可能是燕军安插在我军中的细作。殿下该顺着这个线索,好好查查,而不是只盯着谢万一人不放。”
见司马昱沉吟不语,褚蒜子顿了顿,接着道:
“看事不能只看眼前。殿下别忘了,眼下朝廷的大敌除了北方的胡虏,还有荆州的桓温。桓氏势大,若不借士族之力,朝廷很难与之抗衡。杀了谢万,对殿下,对朝廷都没有好处的。”
说到此,褚蒜子端起茶杯,轻轻呷了口清茶,举止间透着股慵懒的优雅:
“现在朝廷和桓温就如同站在一把秤砣的两端,朝廷这少了块筹码,桓温那边在无形之中就会多出一块。孰轻孰重,还望殿下好好掂量。”
虽然心中抗拒,但司马昱还是不得不承认,褚蒜子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司马昱兀自沉吟片刻,转而对褚蒜子道:
“臣明白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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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万寿春惨败,虽说让朝廷失了豫州西府的翼助,对内对外都陷入被动。但是于桓温来说,这却正是一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自听说谢万兵败的那一刻,桓温便在心中大笑,几乎笑出声来。
豫州。他看见他垂涎已久的豫州正向他招手。豫州是朝廷的西门,是通往建康的锁钥,是桓温事事先霸业的关键。而今却成了一块遗落路边,无人去捡的大肥肉。如此良机,恰如天赐,桓温岂愿错过?
遂立刻上疏请求为朝廷推荐新的豫州刺史,欲把桓家的人安插进去。
司马昱明知桓温企图,却不敢与之为异,一面回信批复同意,一面只得启用王彪之为会稽内史,强化会稽防务,隐为牵制。
司马昱如此爽快的答应,倒桓温喜出望外。司马昱于江陵读罢司马昱的的信,不禁喜形于色。这一切进展得实在太顺利,顺利得让桓温越发认为,自己便是天命所归。
于时,郗超正在桓温右手边的一张小案上帮桓温处理军中文书,见桓温大笑,不禁问:“大将军何事如此高兴?”
桓温便把信递给郗超看,
郗超接过,迅速扫了两眼,心间了然,转而问桓温:“不知大将军打算推举何人?”
桓温默然思索,片刻,道:“想我桓家诸兄弟子侄中,最成器的,也是我最信得过的,当属我五弟桓冲。”
郗超两眼盯着信纸上的文字,捻须沉吟,转而道:“大将军,恕属下直言,属下以为,若由五公子出任此职,其实并不妥当。”
桓温一怔:“为何?难道嘉宾以为买德不堪此任?”
郗超摇头:“五公子之才,世人皆称,亦叫属下俯首。属下的意思,大将军若想借这次机会把豫州的军政握入手中,豫州就一定不能姓桓。否则无异于授人以柄,必定阻碍重重,且恐生后患。”
桓温听罢,不由蹙眉:“卿这话说得倒有些意思。豫州若不姓桓,我又如何能把豫州的军政握入手中?”
郗超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豫州就是那只蝉,而大将军,是那只黄雀。黄雀想要捕到蝉,不一定非得亲自出手,只要想办法找到一只既有能力捕得到蝉,又易于掌控的螳螂,便大可以逸待劳。”
桓温下意识缓缓摸着下巴,渐渐露出玩味的表情,
“那不知嘉宾心中,找谁来做这只螳螂为好呢?”
郗超脱口而出:“袁真。”
“袁真?”
郗超颔首,
“论门第,陈郡袁氏是江南名门,会稽王见之亦要给三分面子。论资望,袁真为寻阳太守时曾随庾翼一同参与过北伐。在军中,他的声名虽非显赫,却也小有威望。论军功,袁真身为龙骧将军随军征讨多年,大小战役历经无数,虽不说战功赫赫,亦小有建树……”
“现如今,朝中如袁真这般门第、资望、军功俱可堪刺史之任者本就罕少,更妙的是袁氏在朝中根基浅,背后势力牵连不甚复杂,不似旁的氏族。袁真这种人用起来趁手,来日就是用不上了,除掉,亦不过翻手之间。袁真此人有勇无谋,又不懂圆融,不论朝中军中都得罪了不少人,以至数年不得升迁,如今是郁郁不得志。大将军此番若能拔擢他做豫州刺史,他必感念大将军恩德,从此对大将军唯命是从。如此大将军便可通过袁真遥制豫州,亦不烦物议伤人了。”
“嘉宾不愧是嘉宾,思虑之周,叫人佩服啊!”桓温听罢,抚掌大悦,
郗超欠身敛手:“大将军谬赞。”
“好,袁真,就要这个袁真!嘉宾,立刻替我给殿下回信!”
郗超应“诺”。
看着郗超给砚堂新添了清水,缓缓研墨,桓温若有所思,半晌,冷不丁问郗超:“卿不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了吗?”
郗超原本正要落笔手写,闻言怔怔收住,
“大将军指什么?”
桓温忽然面生红光,颇兴奋的望着郗超:“卿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想要谢安出山,还差一把火?”
郗超顿时恍然,
“卿以为我若于此时征谢安入幕,他是会来,还是不来?”
郗超一笑,道:“豫州易手,谢氏根基尽失,谢安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时候,大将军向他递去一根稻草,大将军说,他是会抓还是不抓?”
桓温唇角笑意渐浓,
“一会帮我去信一封,我要他七日之内给我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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