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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筑前旋风


新建的大坂城里,处处飘溢着木材的清香。此时秀吉正在城里四处奔波。

        为了向天下显示“天下人”的威严,秀吉修筑了这座大坂城。可是,等到他奔波于城内各处指挥作战时,才感觉这座城似有些大了。

        记得天下各地的大名来向他道贺时,他曾亲自带路,向他们夸耀。“看,这条百间长廊怎样”原本是为了向人们炫耀城池的宽广,才特意建了这条长廊,可是,来回穿梭几趟之后,秀吉心中生奇:这条走廊怎么这么长

        秀吉返回内宅,刚要给信长的妹妹阿市托付给自己的三个女儿浅井长政的三个遗孤讲一些战争的趣闻,忽然来了使者。是中村一氏派来的密使。前些时候,秀吉曾下令要中村一氏尽早击溃根来、杂贺暴动的一向宗门徒。

        “一氏派来的使者是不是岸和田的事情解决了看来,我得和姑娘们暂时分别了。”

        三个姑娘当中,秀吉最喜欢达姬,无论是模样还是气量,都跟她的母亲阿市甚是相似。但达姬还是个孩子,所以秀吉有事一般还是和两个姐姐说。

        “像家康那样的乡下佬懂什么此事本不需我去,可也不能完全听之任之。好吧,让我去痛打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

        秀吉话音刚落,茶茶就接过了话茬:“去把人家痛打一顿不定是谁痛打谁呢。我看您得小心一点,别让人家把您给揍扁了。”茶茶毫不留情地挖苦他。这也难怪,从小就生活在战争的波澜之中,养成了她刻薄、喜欢挖苦别人的性子,还有些自暴自弃的倾向。

        秀吉想要发火,旋又用笑容掩盖了。“言之有理。麻痹大意才是最大的敌人,看来我也得多加小心啊。”说着,秀吉从姑娘们房里走了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他回想起茶茶的话,不禁心头火起。

        秀吉自以为整个本州之内,已不会有人敢向他挑战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全天下最精于算计的德川家康,竟跟全天下最糊涂的织田信雄一道向他挑衅。家康与浅井的这个小丫头是一路货

        当前秀吉还没有和家康争斗的想法。本以为家康无非只有两三个属国的大名,找个合适的机会,毫不费力就可把他控制在股掌之间。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家康竟敢捋虎须,主动前来挑衅看来,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一直以为他乃是个温和之人,这次居然故意前来挑衅,究竟是为何突然,秀吉明白了。家康故意惹怒他,就是要他露出破绽。

        秀吉一口气穿过长廊,来到一个八十叠大的客室。这也是他为了有意向天下大名示威而建造的,就连房屋的结构都完全沿袭了信长的做法。朱红的柱子,到处是金碧辉煌的器具,无处不显示着主人的权威。秀吉在一扇巨大的隔扇前停住,从左右两边上来四名侍卫,吱吱呀呀地打开隔扇。

        “咳。”秀吉咳嗽了一声,早就在下座等待多时的使者立刻倒身下拜。一切无不显示出秀吉的威严,可是,他接下来的表演却让人深感意外。

        “哦哦,是下村主膳啊。竟然劳你亲自跑一趟,辛苦了,辛苦了既是你来,我也不用坐在上座装模作样了。我就在你旁边说话吧。”于是,上座的坐垫和扶几便闲置起来,秀吉刻意移到使者身边,在伸手就能拍到对方肩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随即泪如泉涌。

        可是,这位使者虽然恭敬地跪伏在地,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或许,他觉察出秀吉是为了取悦他而故意在演戏

        “主人让在下代他向筑前大人问安。”

        “好,说。那些乱事的暴徒是否被击退了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尾张,正打算明天动身呢。”

        “禀告筑前守,暴徒还没有击退。”

        “连这都那么费力”

        “根来、杂贺的那帮暴徒靠近岸和田,在保田、寒川二人的指挥之下,采取了游击战术,时进时撤,分明已经撤了,转眼之间又掉过头来,是块相当难啃的硬骨头。”

        “你今天是特意来请援兵的了,主膳”

        “筑前大人想到哪里去了”使者使劲地摇着头,两眼放光,“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筑前大人缺人的关键时刻。因此,中村大人派我来,只是想向筑前大人报告,请您莫要担心”

        “嗯”秀吉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向我说这些”

        “那倒不是”使者仍然是同样的调子,使劲地摇头。

        “我想也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战事当中,如无紧急之事,估计中村也不会派你为使。你是否有些什么消息”

        “不是。”

        “你怎么就会这一句到底是何事”

        “是噩耗。”

        “噩耗”

        “正是。从桑名去堺港的船家从起事的暴徒那里听到一个坏消息,说森武藏守长可在尾张遭受了难以启齿的大败,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因此,主人命我立即向筑前大人汇报”

        “你说什么”秀吉一愣,连忙伸长了脖子,“森武藏守吃了大败仗”

        秀吉显然大惊失色,使者的表情也僵硬起来:“正是。听说森长可大人的部队计划从犬山城向清洲进攻,在一个叫羽黑的地方安营扎寨,不料遭到了德川人马的突袭。”

        “那么,武藏守怎样了”

        “听说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狼狈逃回了犬山城。”

        “这是谣言吗”秀吉紧张的表情这时才放松下来,“哈哈哈家康这人,就是擅长散布谣言,蛊惑人心。不必担心。我这边也时常有家康身边的重臣报告内情。”

        “啊”使者一愣,连忙反问了一句,“德川的重臣透露内情”

        “那还有假是我的内应。其实,现在也用不着内应了,让那些乐于传播谣言的人去说好了。不瞒你说,内应就是石川伯耆守数正。”

        “数正”

        “哈哈哈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一氏的口信就只有这些吗”

        “是。中村大人说,如把这条消息通报筑前大人,您定有锦囊妙计。”

        “好了,你辛苦了,赶紧回去吧。告诉中村,让他不要担心。你就说,我这边正满怀信心,只要一出兵,立能马到成功。让他尽快驱散那帮乱事的暴徒。”

        “遵命”

        “差点忘记了。通过这次的战事,秀吉的地位将会大大得到巩固。秀吉本不想做一个天下人,可是信雄和家康二人非要掺和进来,把我往天下人的位子上推。你告诉你家大人,让他拿出百倍的信心。”说着,秀吉解下一把随身携带的短刀,硬塞到使者的手里作为礼物,高声笑着站起身来。

        同来时一样,秀吉悠闲自得地出了会客室,再次穿过他引以为荣的长廊。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石田三成,“佐吉,你去把秀正叫到我的房间。”说话间,他的眉宇间堆起了深深的皱纹。方才中村一氏使者的一番话,在他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遵命”

        “你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密谈。快去”佐吉心领神会,立从走廊折向了外城。

        秀吉所说的秀正,是他最小的妹妹朝日姬的丈夫佐治日向守。此人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刚正不阿的猛将,现正负责管理这座庞大新城的粮备。当初,秀吉为了把妹妹嫁给佐治日向守,曾强令她与前夫福田与左卫门吉成各自散去。这里面当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总之,当秀吉称呼秀正的时候,总是爱说笑地嘲他是“不焚沉香,不放响屁的男子”,并把自己的名讳“秀”字和正直者的“正”字结合起来,给佐治日向守取了个新名字,对他甚是信任。

        秀吉阴沉着脸走到百间长廊尽头,快步朝面对着宽阔庭院的房间走去。

        石田佐吉把秀正领来,秀吉打发走佐吉和幽古,空荡荡的书院里只剩了他们两人。秀吉依然谈笑风生。“怎样,夫人的心情还好吗”秀吉一面呷着幽古端上来的茶水,一面说笑:“听说你们夫妇至今还没有儿女,是因夫妻太和睦了”

        秀正一本正经地端坐着,答道:“您总爱说笑,您说的要事是”

        “可是,我自己也没有儿女啊。我是太忙了,连遛马的空闲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学我,赶紧生一个。”

        “是,这”

        “怎么也不能如愿儿女可是好东西啊,还不赶紧生一个你看你内侄秀次,现都已长成一员虎将了。”秀吉似是记起什么,笑了,“还有已故右府大人,真是当世无双的英豪啊,万千人景仰。将门出虎子,信孝和信雄不也是名震一方的英雄豪杰吗”

        “大人叫我来定有要事,请明示。”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明天我就要从大坂出发了。”

        “二十一”

        “对。事情紧急,我须即刻动身。还有一些事让我不大放心。”

        “何事”

        “胜人把守的犬山城,稻叶一铁也应赶到了。可令人不解的是,有了一铁之后,胜人却让森武藏守吃了败仗,实在蹊跷。故,如我不亲自去一趟,恐会人心涣散。怎么说,这次的对手也是织田。”

        佐治秀正认真听着,频频点头。“那么,我的任务是”

        秀吉苦笑了一下。这个刚正不阿的家伙,从不会从大局着眼,只惦念自己负责的那点事情。也难怪,秀吉把妹妹嫁给秀正,也是为她作一些补偿。

        朝日姬第一任丈夫叫副田甚兵卫,乃一名铁骨铮铮的尾张武士。那时秀吉还在长滨,一年的供奉不过四万石,甚兵卫也是一贫如洗,因此,秀吉就让朝日姬和甚兵卫分了,改嫁福田与左卫门。可是,朝日姬却对前夫念念不忘,总觉得第二个丈夫无论器量还是才能俱不如甚兵卫。夫妻关系很不和睦。

        “看来我弄错了,女人喜欢的和男人喜欢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于是,秀吉又把妹妹嫁给了佐治日向守。这次秀吉终于以妹妹的个人幸福为主了。老天不负有心人,这次妹妹终于满足了。想来,日向守顺从夫人的样子,和他等待秀吉命令时的样子差不多。一想到这些,就让秀吉忍俊不禁。

        “这个你的任务十分重大。这次恐得把你夫人请出来做人质了。”秀吉止住笑,一本正经道。

        “大人说什么”佐治日向守顿时脸色大变,追问道,“您刚才是说,要我把夫人送来给您做人质吗”

        “正是,做人质,就在这座城里。”秀吉强忍住笑,完全是一副揶揄之态,“要想让你乖乖地服从命令,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夫人交出来给我做人质。”

        “这么说,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一同出征了”

        “不是,不用你亲自出征,是比出征还重要得多。”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

        秀正着急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起狂言戏中憨厚老实的大名。虽说如此,在这种场合下,秀吉如果真的笑起来,很容易伤到他。无论如何,他也是让老母亲一直牵肠挂肚的妹妹的夫婿啊。

        朝日姬是家中的小女儿,是老太太的掌上明珠。无论是母亲还是朝日姬,都和秀吉不一样,都生活在平凡的世界里,她们的最大愿望就是离国家大事远一些,过安稳的日子。老太太曾不止一次乞求秀吉,朝日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中意的夫婿,一定要让她夫妻和睦地生活下去。因此,在秀吉的内心,一直觉得佐治日向守是特意为妹妹购买的一个温顺的“玩偶”。秀正俸禄不高,只有四千七百石,宅邸在外城,虽然一直恪尽职守,但几乎从未获得过什么奖赏。这一次,秀吉却想起了佐治秀正的用途。当然,这也是出于疼爱妹妹的缘故。

        “秀正,这次的战事可不比平常。大坂才刚刚建造起来,周边地区还有不少敌人的残余,而我又得亲自到尾张去一趟。”

        “我能理解您的苦衷。”

        “守护城池的任务我交给蜂须贺正胜了。不过,你的任务比守护城池还重要。”

        “是,是。”

        “你的任务不是别的,是监视人质。你明白吗把你的夫人也带到城内。生驹亲正、山内一丰等人就不用说了,堀、长谷川秀一、日根野、泷川、筒井、稻叶、蒲生、细川等老臣们交出的人质,也一起带到内城去看着。你告诉他们,不管是谁,一旦主人在战场上贪生怕死,将对其交出的人质格杀勿论。”

        “把我方大将、老臣的人质也”

        “哦,我已经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分别交出人质。估计今明两日,他们的妻子儿女就会陆续赶到。你也要把夫人交出来。如果这些人对我有二心,人质格杀勿论”

        “那么,如我有了二心”

        “连你的夫人也杀”

        秀吉强忍笑意,绷着脸道。其实,他的真正用意是想让脑子转不过弯的佐治日向守明白他的决心,让这些人质来鼓励其主人的斗志。

        这里面是有缘由的。这是秀吉和柴田胜家作战时感受最深之处。打仗时,如果只让出征的大将们交出人质,并无太大的意义。一旦家老重臣内心发生动摇,成为对方的内应,己方的力量立会土崩瓦解。而且,这一次的敌人乃是织田信雄。万一诸位大名的重臣向其主公灌输织田氏的恩义,军心势必受到极大影响。因此,除了出征的大名,家老重臣也要交出人质,并让妹婿佐治日向守亲自监管。

        佐治秀正的忠厚耿直远近闻名,如果告诉他们,就连佐治的女人、秀吉的亲妹妹都被作为人质送交到了内城,一旦有二心,同样格杀勿论,人质们定会既畏惧战栗,又心服口服,众臣就会对秀吉死心塌地。

        在这一点上,秀吉有意避开了苛刻暴烈的做法。没有异心的人,甚至会感到有几分好笑,这种手法正是秀吉处事的特点。

        “怎么样,你明白秀吉的决心了吗”

        “明明白了”秀正满头大汗,一本正经回道。

        “这里有一本人质名册。你要把这些人仔细地看管好。万一人质中出现了敌人的内应,你就不用说了,你的夫人也难以幸免。”

        “筑前的吩咐,秀正谨谨记在心。”

        “还有,如有人拖拖拉拉,迟迟不愿交出人质,你要不断地催。这个任务责任重大,决不亚于守护城池。”

        看到秀正那副古板的样子,秀吉扑哧一声笑了,“这可是个肥差,秀正。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你要趁机好好地寻访一下,看一看谁家的女子有气质,哪里的姑娘长得标致。如以后发现有好小伙子,你们夫妇可以为他们做月下老人,成人之美啊。如果真能做成大媒人家定会对你们夫妇感恩戴德,这次看管人质之事岂不变成了一件美事”

        “遵命。”

        “好了,我要嘱咐你的就这些。你立刻回去准备吧。”

        就这样,大坂城顿时有了一种全新之气。

        在这座刚刚落成的新城里,八层的天守阁直指苍穹,大街上熙熙攘攘,全副武装的进城者之中,混杂着大量女人乘坐的轿子。当然,这都是陆续赶来的人质,其中也不乏带着孩子徒步进城的。大坂城里亭台楼阁雄伟壮丽,看得这些人目瞪口呆,惊叹不已。秀吉把这些人全都叫到城里来,绝不仅仅是让他们做人质。这岂不是趁机宣扬威势的大好机会总是力图一箭双雕一举多得,便是秀吉的可怕之处。

        天正十二年三月二十一,人质纷纷涌进大坂城,秀吉则在千成瓢箪马印之下,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大坂。秀吉深知,家康谋略过人,文武双全,乃不可轻视的大敌。甚至可说,在当今天下武将之中,再也没有能超越家康的人了。因此,秀吉坚信家康本人也深知自己的实力,绝不像柴田胜家那样争强好胜,贸然出击。得出这样的判断,便是受到石川数正密函的影响。

        家康做事向来严谨异常,无懈可击,就连已故右府都挑不出一丝破绽来。因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家康跟信雄的结盟,实是貌合神离,相互利用。

        分明知道这是一场根本无法打赢的战争,却仍然要做信雄的后盾,看来,家康也有鼠目寸光、看不清天下大势之时。在秀吉看来,虽然家康心里藏着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却始终无法摆脱与信雄之间的情义羁绊,最后沦落到不得不为情义而战的地步。因此,只要狠狠地给信雄和家康的联军一次打击,战争的形势定会明朗。看到引以为豪的军队受到重创,家康定心疼得不得了,为了保存实力,他必立刻撤回三河,然后乖乖地派人来议和。

        这一次才能真正发挥位攻战术威力。不难预料,如果这一仗干净利落地取得胜利,上杉氏、北条氏自不必说,就连中国的毛利和四国的长曾我部也都会乖乖臣服。

        由于秀吉深知家康的底细,从一开始就知,单凭池田胜人和森长可的部队,是无法撼动家康铁军的,因此,战争还没有开始,秀吉就动员了空前的兵力。

        第一路兵马作为先锋,有木村重兹、加藤光泰、神子田正治、日根野弘就、日根野常陆、山田坚家、池田景家、多贺常则等大将,计六千余人。第二路,长谷川秀一、细川忠兴、高山右近等,兵力五千三百。第三路,中川秀政、长滨部、木下利久、德永寿昌、小川佑忠,兵力六千二百。第四路,高直孙次郎、蜂屋赖隆、金森长近等,兵力四千五百。第五路,丹羽长秀,三千人。六路乃是秀吉的主力,义分成六队。最前面的是蒲生氏乡的两千人马,外加甲贺一千将士,主要用来防守右路。左路是前野长康、生驹亲正、黑田孝高、蜂须贺、明石、赤松诸部,合起来有四千余人,另加堀秀政和越中兵马,以及稻叶贞通,总共五千五百人。第三队为筒井定次的七千人。第四队为羽柴秀长的七千人。第五队则是秀吉引以为豪的侍卫军和火枪队,共计四千八百五十人,最后则是秀吉麾下的四千亲兵。第七路为后备军,由浅野长政和福岛正则率领,共有一千八百人。

        秀吉的各路人马加起来共计六万二千一百五十人,号称八万,以排山倒海之势从近江向美浓杀去

        从大坂城出发之后的第四日,即二十四日,秀吉的主力部队到达岐阜城,当日,第一路渡过木曾川,行进至犬山城和城南四里处的五郎苑,意欲以巨大的声势压倒东面的织田信雄和德川家康的联军。

        一到达岐阜城,秀吉立刻召见了从池田胜人处特意赶来汇报战况的伊木忠次,听取森武藏守长可于羽黑败战的具体情形。

        “森武藏守可是池田胜人的女婿啊,听说胜人没有派兵增援”一进城,秀吉就脱下盔铠战袍歇息。在伊木忠次眼中,他满脸不悦。

        “是。关于此事,我家主公要我特意对筑前大人讲”

        “说来听听。”

        “原本是要派出援军的,可是敌方的本多忠胜戒备森严,对我方虎视眈眈,万一杀出城去,被对方来个偷袭,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忍痛割爱,没有眷及私情。”

        “本多忠胜”秀吉一听,瞪大了眼。

        “是是的。”伊木忠次顿时吓得缩作一团,伏在地上。他预感到似有暴风雨降临。

        “哦。好,做得好”

        “这筑前大人的意思”

        “我在夸奖胜人幸亏没有出城,做得好”

        “这”

        “今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你们大家都要多些心眼。胜人虽是当世无双的一代忠良,却时常莽撞,犯贸然出击的错误。其实,战争不可能总是获胜,当陷入不利时,就需忍耐,寻找最佳战机。你回去之后,告诉胜人,就说他这次做得很好。这次的敌人可是我们以前从未遇见过的大敌。好,速速返回犬山吧。”

        一番话说得伊木忠次稀里糊涂。秀吉究竟是何意是夸奖还是批评若说是批评,又不乏夸赞之辞,若说是夸赞,又让人觉得似有训斥之意。

        “哈哈,胜人的家老,你是不是听糊涂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佐吉”

        “在。”

        “按照我刚才吩咐,立刻安排一下,向这一带的寺院传达禁令和安民告示。”

        刚刚向石田三成下达了命令,秀吉又立刻转向了幽古:“现在不用急着泡茶,先拿纸笔来”

        佑笔大村幽古应一声,慌忙从窗边的桌子上取来纸笔,坐在秀吉旁边。

        “你马上写一封信。”

        “是。”

        “收信人为长陆太田的城主佐竹次郎义重。”

        “佐竹大人”

        “对,接下来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因家康耍弄阴谋,从中作梗,欺晚辈信雄不识大体,使得信雄竟悍然将其老臣三人斩杀于长岛。秀吉愤而出兵于伊贺、伊势,现已攻陷峰、神户、楠等城池,几近一国。尾州方面,池田纪伊守、森武藏守已于十三日攻取犬山城及数处工事。另,二十二日也就是昨天了根来、杂贺有三万暴徒乱事,已被我斩首五千”

        “哎,不对啊”笔下正龙飞凤舞的幽古突然冒出一句,“大人,杂贺、根来起义的徒众被斩杀了五千,就解决问题了吗”

        “鬼才知道”秀吉似很败兴,不禁训斥起来,“幽古,你怎么净问些无聊之事我现在又不是在令你写史书,只不过是让你给抄一封书函。”

        秀吉一训斥,幽古竟然微微地笑了。“在下多嘴了。”

        “你因何发笑”

        “请大人饶恕在下不长记性,我怎的忘了这是您一贯的战略呢。”

        “这不是战略,这是必然趋势。你想,二十一我们从大坂出发,那帮乌合之众一听我出了城,一定喜出望外,觉得机会来了,于是立刻向岸和田城逼近。中村一氏、生驹亲正,以及蜂须贺的儿子家政,就在二十二将其一举击溃了。”

        幽古一听,掩嘴笑了。“这么说,斩下敌人五千首级那就理所当然。”

        “那还用说那帮人是由僧兵和地方武士凑成的乌合之众,杀掉五千人,他们能不退一退,那就又损五千,这是兵家常理。你要好好地记着。”

        “是在下谨记于心。”

        “接着写。砍掉乱事暴徒首级五千今家康正在清洲坐镇指挥,明日我雄师即渡河攻打清洲。对于家康之流,要狠狠地予以打击,绝不能心慈手软,一旦出现贪生怕死、作战不利之辈,不管其有何种理由,一律严惩不贷。当今乃共抗东国之际,希望贵方通力协作。木曾义昌、上杉景胜皆为秀吉不二盟友,希与之联手,同谋大计。并急通报近期战况。三月二十五,秀吉于岐阜。”

        幽古挥毫记下秀吉的每一句话,还时常忙里偷闲,抬眼偷偷地看上秀吉几眼。只见秀吉一副陶醉的表情,口若悬河地陈述着书函内容。幽古觉得,近来秀吉口述的时候,似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气势恢弘,辞句华美,有时甚至不可更改一字。

        “都记下了。”

        “好。你再为我写一封劝降书,给位于木曾川和长良川之间竹鼻城的不破源六广纲。”

        “不破广纲大人”

        “对。写给他的书信,字要大一些。此人身踞木曾川的西岸,却跟我秀吉作对,真是胆大妄为你就写此次秀吉亲率八万大军,在岐阜扎营,然后强渡大河,横扫尾州”刚说到这里,只见石田三成手里拎着一个木牌子回来了,秀吉停止了口述:“佐吉,你手里拿的什么”

        三成左右张望了一下,道:“神原康政那厮,居然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文告牌立在了河西岸。”

        “神原康政”

        “是,就是家康家臣神原小平太,竟对主公如此不敬”

        “混账你别老是一个人生气,念给我听听”

        “恐不合适,写了些对大人大不敬的污言秽语。”

        秀吉放声大笑。“你生什么气啊,可笑,念”

        “那么,恕我不敬了。”

        在秀吉的再三催促下,石田佐吉三成拿起文告牌,有意地让秀吉看见牌子正面,期期艾艾地读了起来:“羽柴秀吉本粗鄙低贱之人,原不过一介马前走卒”

        “你刚才说什么,佐吉”果如所料,秀吉的脸刷地就白了。这第一句就是秀吉平生最恨之言。“这个牌子究竟立在何处谁取来的”

        “就立在岐阜与竹鼻之间的笠松村外。是一柳末安看了,一气之下从地里拔出带回来的。”

        “把末安叫来”

        “遵命。来人,去把一柳叫来”

        三成刚一开口,秀吉就不高兴了,大声训斥道:“别再指使别人,你自己去叫”

        “遵命。”三成把牌子放在地下就出去了。

        “幽古,别在那里装傻了,这牌子”

        “大人要我读吗”

        “谁让你读了,我是让你给我拿过来”

        “遵命。”

        眨眼之间,室内气氛大变,大村幽古恭恭敬敬地拿起牌子,故意不看字面,递给秀吉。

        “你为什么故意不看牌子你给我念”

        “像这样的东西,不念也罢”

        “你是说,如果读了,只会增加我的愤怒,或是上面不言而喻”

        “是是。大人英明。”幽古一时窘在那里,慌乱地搓着双手,“在下觉得,这是敌人有意让大人生气,完全是无中生有,极尽诋毁之能事若大人看了勃然大怒,就掉进了对方故意设下的圈套,在下以为,主公还是一笑了之,扔掉为好”

        “住口你也在胡说八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不知这是在故意激我发怒”

        “恕在下多嘴。”

        “我让你念给我听,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在多大程度上忍受敌人的污言秽语。快念,少啰嗦”

        幽古满脸困窘,拿起文告牌来,无法念下去。“大人您看看,这都说了些什么他们说无法容忍大人的大逆不道,还说什么,我家主公源家康毅然起兵”

        “他们当然要那么写。”秀吉完全不屑一顾,“只有这么多肯定还会写一些让我一听就火冒三丈的东西。”

        “主公明明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居然能压住怒火来听,在下实在钦佩不已。像这样的污蔑,幽古看了也会愤愤不已,或许比石田大人还要生气呢。”

        “到底是哪些地方让人生气你专门给我挑出来读。”

        “唉,都写了些什么呀什么马前走卒得信长公恩宠,一旦飞黄腾达,就忘记了旧恩,企图篡夺主位”

        “我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写。信孝的事情写了没有”

        “哦,写了此贼不仅企图篡夺主位,还残杀亡君之子信孝公与其老母幼女。而今又对信雄公刀兵相向。如此惨绝人寰、大逆不道之举,试问苍天,孰能熟视无睹”

        “哈哈哈”

        “此诋毁主公”

        “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

        “主公说什么”

        “我是说,该写的他们都写了。若他们少写了一条,这个文告便没有什么意思了。看来,神原康政还真有几把刷子。”

        听到这些,幽古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公果然大人大量,听了您一番话,在下也终于放心了。”

        “好,估计一柳末安就要来了。你把牌子给我。”

        “您要做什么”

        “把它放在刀架上,让每一个来人都看见。秀吉岂是被区区几言就气得火冒三丈之人。这也算是对阵中将士的激励。”

        正在这时,石田三成和尚未卸下戒装的一柳末安一起来了。三成的脸还是涨得通红,一柳末安更是满脸愤慨。“听说主公叫我,在下匆忙赶来。”说着,末安倒身下拜,贴在榻榻米上的右手腕上赫然有一大片血迹。

        “末安,你把观看文告的人给杀了”

        “这这那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竟敢高声诵读,我就”

        “那个人是武士还是僧侣”

        “僧侣。”

        “混账”

        “这在下不明错在何处。”

        “为什么你当时不一笑了之你应该对围观的百姓说:德川方看到单凭枪矛和刀剑难以战胜我们,就故意用些歪门邪道的伎俩来污蔑,想以此激起百姓的愤慨。德川可真是个可悲之徒你应该一边说,一边悠然地把文告牌拔起来扔掉才是。”

        “是。”

        “杀人之后,你还特意把那个破牌子拿回来了是否想让我看看啊”秀吉似完全平息的怒火,看来要冲着一柳末安爆发了。大村幽古悄悄地看了石田三成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为何不说话你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将,既然把这个牌子拿回来,就说明你有想法。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突然被秀吉一顿训斥,一柳末安不禁大惊失色,抬头望了望三成。原以为秀吉会对他赞赏有加,万万没有料到,愤怒竟朝他倾泻而下。末安一时手足无措。

        看到末安沉默不语,秀吉又把愤怒的炮火射向了三成。

        “是你愤愤不平地把这个牌子带到这里来的”

        “是。”

        “那你为何要把这个东西拿给我看我让你在身边伺候,是觉得你还有些头脑”

        “承蒙大人抬爱。”

        “先别谢,还不到时候呢。家康的家臣神原康政立一个这样的牌子,是有他的险恶用心,而末安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斩杀僧人。这样一来,岂不完全中了德川的诡计”

        三成脸上的怒色逐渐消退。

        “家康的家臣能立一块这样的牌子,你们作为羽柴秀吉的家臣,有什么对策说”

        “这”

        “若你们束手无策,就是连康政都远远不及的无能之臣。”

        “这”三成直盯着秀吉,“我们心里有对策,方才故意拿给主公看。”

        “别以为被骂了,就可胡说八道。”

        “区区一个木牌子竟令主公大发雷霆,这让我等深感意外。”

        “好,那讲讲你的策略。如果有什么差池,看我怎么拾掇你”

        “大人,请立刻下令,悬赏十万石取神原康政项上人头。”

        “哼我已经说过,我会对此一笑了之。”

        “那可不成。大人已被激怒了,这是事实。如此大发雷霆,却是我等从未见过。”

        “嗯”

        “康政本来就是为了让您发怒,您真的发怒了。康政可真了不起。因此,大人如果悬赏十万要他的人头,就等于向对方明白无误地发出了一个信号:大人生气了。这就是我们的对策。”

        “这么说我不该掩饰愤怒了”

        “没想到大人竟会如此小肚鸡肠,这让我们万分意外。如大人想发怒,就应该以雷霆万钧之势发出来。可是,大人竟然对带回文告的末安大加斥责,这实令我等甚是失望。”

        此话令一旁的大村幽古目瞪口呆。

        “你说我训斥了末安”秀吉的眼神像利箭一样射向三成,“我怎会斥责末安我只是问他,他拿这个木牌子意欲何为。你休要多嘴。”

        三成又往前凑了凑身子。“因此,我才向大人提出悬赏十万,要神原康政的人头。”

        “这是末安的见解”

        “这既是一柳的意见,也是我的主意。大人今天发火了。刚才在厅里的时候,我们二人已经商议过了,若大人发火,就把这个建议提出来。”

        一柳末安显得有些慌乱。“是是。”

        秀吉见状,不禁冷笑,狂妄的佐吉居然有恃无恐,庇护起末安来。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竟然令秀吉不再那么愤怒。一个人既无地位,又无背景,若连才能也没有,这人还有何价值虽说如此,三成似乎太狂傲了,甚至会让人憎恶。他居然能在转瞬之间平息秀吉的情绪,甚至开始劝诫,有些太过了。

        二人怒目对峙了一会儿,秀吉突然张开大嘴哈哈笑了。“佐吉。”

        “在。”

        “你以后可要小心啊,若总是自负如此,迟早要误了你。”

        “是在下一定谨记在心。”

        “刚才的事情你应心里有数。你是对的,人当随机应变,就随机应变。虽然你一再声称考虑已久,可是,你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

        “今天我就不训斥你了。饶是你随机应变,可看在你主意不错的份上,今天我就饶了你。不管怎么说,我秀吉是被激怒了”

        “多谢大人。”

        “我既已震怒,自然就当发出雷霆万钧之怒。幽古”

        “在。”冷不丁被秀吉大声一喊,大村幽古不由得一哆嗦。

        “纸笔”

        “是是。大人又要记什么”

        “神原小平太康政。”

        “原小平太康政”

        “无知小子,不辨事理,大放厥词,辱骂筑前,实乃大不敬之奸贼。今若有取其项上人头者,无论敌我,皆赏十万石。羽柴筑前守秀吉。”

        “好,全记下了。我看不用修改就是一篇利文。”秀吉并未作答,单是朝着不知所措的一柳末安一声大吼:“末安”

        “在。”末安大声应道。

        秀吉直盯着对方,咄咄逼人。“我发怒了,怒气如熊熊烈火。”

        “是。”

        “你马上把幽古所写记下,立刻四处张贴,河西自不用说,河东德川的鼻子底下也要张贴。”

        “难道大人真的要悬赏十万石取康政的脑袋”

        “混账”

        “是,在下该死。”

        “你以为秀吉是说笑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好的主意吗还是你和佐吉商量的结果,还特意把牌子拿来给我看”

        “遵命。”

        “池田胜人的眼前要张贴,森武藏守阵营旁边也休要漏掉。这个跟我装糊涂的家伙,居然在我到达之前,故意输给对方。快明天我就要渡河巡视阵地。到时如不见公告,定然将你等严惩不贷就不仅仅是三五十个霹雳砸到你们头上了。”

        “遵命。告辞。”

        一柳末安满脸严肃地走出大帐。秀吉立刻转过身来,对三成道:“你是不是还没有消气啊,佐吉”

        “是”

        “我的雷霆怒火可还没有燃尽啊。你要小心些,还剩下两三百个霹雳呢。”

        “在下冒犯了大人,请恕罪。既然大人的怒火还没有发完,那就请大人索性全部发完。狂风暴雨过后,自然就是晴空万里”

        “混账你以为霹雳是说来就来的”

        “虽然大人嘴上这么说,但可以看得出,大人的眼里已是雨过天晴了。”说着,三成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秀吉终于忍耐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不要以为我的火气全消了。记着,下次暴雨还会接踵而至。”

        “那么,木曾川就要发大水了。”

        “明天一早渡过木曾川。先在犬山城发泄一阵,再到前线巡视。一旦发现有何纰漏,骂他们个狗血喷头。”

        “遵命。在下立刻前去准备。”

        “且等”

        “是,大人还有何吩咐”

        “哎,我看见你刚站起来时,笑了”

        “请大人恕罪。悬了好久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大概是有些忘乎所以,便笑了。”

        “想笑时,不应躲在人的背后窃笑,而应该像我这样,哈哈哈哈”

        “悉听大人教诲。下次想笑时,在下一定会如此大笑。”

        “好,你去吧。”

        “在下告辞。”

        “且等”

        “莫非大人还有什么烦心事”

        “你这厮,是不是觉得自己太有才了,鼻子嘴巴都冒着才气好,把秀次叫来。”说罢,秀吉再次转向了幽古。“笔”

        幽古再次执笔,秀吉的外甥秀次被三成叫了进来。秀吉似正在专心思量着什么,单是朝秀次瞥丁一眼,对大村道:“幽古,再为我写一封重要的书函。”

        “大人请讲,在下已准备好了。”

        “这次书函,实际上是揶揄,但面上却要写成一封像模像样的密函。”

        “收信人是”

        “且先别管这些,把书函写完再说。这次就不用完全照我说的写了,没意思。我只说一下大意,记完后你再润色。”

        “遵命。请大人先口述大意,我再整理成文稿。”

        “好。我料他家康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糊涂虫”

        “大人英明。”

        “收信人的名字过一会儿再告诉你。你不用考虑收信人是谁,只管记好大意若你已知秀吉抵达岐阜,就当作出一些反应才是,至今竟连密使都未派来,究竟所为何事若照此下去,便休怪秀吉不顾情面,给家康以重重一击了。总之,明日一早,秀吉必渡过河川,与家康较量,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若他仍然毫无悔意,无论有何说辞,秀吉也决不会对他客气。在家康的众多老臣之中,深知家康的失策,却不加任何劝阻,以致陷他于天下之大不义者绝非少数。故,望汝深思熟虑,及时劝阻,不可让他在泥潭里愈陷愈深”

        幽古悬腕挥毫,一一记下。“收信人是”

        “石川伯耆守数正。但,你只写石数便可。”

        “是。”

        “不用刻意那么工整,潦潦草草即可。”

        “是,是。”幽古小心翼翼地把砚台往面前挪了挪。而此时秀吉早已转向外甥秀次。

        “今年多大”

        “十九了。”

        “既已十九了,有些话也可对你说了。你大概也知我没有亲生儿子”

        “知道。”

        “一旦舅父掌握了天下,就要从血脉中选出一人来继承家业。你也是我的人选之一。”

        “我”

        “怎么,眼珠转个不停,难道你还没有明白你是我姐姐的孩子,理所当然亦是继承者之一。至于你到底有无继承家业的实力,那全看你此次战事中的表现了。表现得好,你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掌管天下的大将,如表现不及,就只配做一个两三万石的末等大名,也可能会成为一个身价五六十万石的天下人的重臣。”

        “我”

        “哈哈哈这个我说了不算,要据你自己的能力来定。我方才说了,如表现好,自然就会有好的职位。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你可要好好表现。”

        “遵命。”

        “你下去吧,舅父现要考虑天下事了。人生可真是忙碌啊”

        秀吉再次转向了幽古,突然怪叫一声,以双手伸向天空,“让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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