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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温暖


有一种希望太似绝望,你的同情无比珍贵,胜过一切的慰藉。

        一夜辗转,仍然没有想出个好主意,只是让脑门顶子上冒了两个痘痘,对着镜子,一面挤痘痘,一面诅咒陆励成。

        进了办公室,发现已经调走的susan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偷偷拽住young问:“susan不是调到alex手下了吗”我的问题有点白痴,不过young的耐心很好:“我们虽然分的是两个部门,但是实际上做的东西差不多,属于一个共同的大部门,所以alex和elliott常互相调用彼此的人,某些特殊时候,碰到个别超大客户,两个部门要一起工作。”

        我一听,更是舍不得辞职,皇帝都能轮流坐,何况我呢指不准下一次我就能跑去宋翊手下做事。

        “调用人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上一次elliott那么着急用人,却都没能留下susaer,jack他们他那个嚣张样子,ike又帮他,谁敢和他抢人”

        young欲说不说,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elliott不像表面那么风光的,他在公司里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外企的人事也许没有国企那么复杂,能把姑姑姨妈小舅子都牵扯进来,可真斗起来时,却绝对比国企激烈,毕竟这里面的人哪一个不是凭真本事做上来的上一次的事情,相当于上了前线,才临时调换将军,如果没有你,elliott真的会吃大亏,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了。”

        “哦”

        其实心里还是没数,可是young已经一副说得很明白、很透彻的样子,无心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所以我只能装做明白了。

        “其实,你可以向上面写申请,主动请调到别的职位。”

        “真的吗”我激动地问。

        young微笑着鼓励我:“你的能力,当然可以申请别的职位了。而且elliott看着冷漠,实际对下属最好,你若申请自己想做的职位,他肯定会帮你。”

        我嘴巴张成o字形,她说的是陆励成吗

        young偷偷瞟了一眼四周,压着声音说:“你以为elliott为什么这么得ike器重为什么公司里支持他的人和反对他的人派别明显”

        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射雕英雄传,所以很领悟老顽童的精神,立即问:“为什么”

        “听说elliott以前的一个得力手下闯过一次大祸,给公司造成上千万的损失,本来和elliott没太大关系,可他为了保朋友,不惜自己连坐,对ike说,如果要处理,请连着他一块儿开除、送监狱。”

        我轻轻叹了口气:“那后来呢”如果是真的,的确难得。金融圈子,风光的时候是真风光,财、权、势都可以尽在一手掌握,可风云也最变幻莫测,从我毕业到现在,不过五年多,可已经多少银行的行长锒铛入狱,多少公司的财务总监平地落马其中还包括我的两个师兄。中国的金融体制和法律制度都不健全,不管是外企还是国企,很多经营都在黑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游走,某些时候,说你有事就是有事,说你没事也就没事,所以,一旦出事,不要说朋友,就是至亲都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elliott的下属虽然离开了g,但g对外说的是主动离职,声名保住了。elliott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不少人,公司里不少人恨不得他立即倒台,却也让很多人对他从此死忠。听说ike就是由此事开始真正对他另眼相看,传闻有一次和东亚区的老总们在泰国聚会,他用中文告诉新加坡的大头说陆励成有侠义精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ike的中文这么好连我们的武侠小说也看”

        young白我一眼:“何止人家连八大山人、竹林七贤都知道。听说elliott以前对人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个很热忱的人,是慢慢变得现在这么冷漠的,说起来,他一个全无背景的人,能一路走到这个位置,真是不容易,不知道受了多少暗算背叛,能不心冷吗”

        我撇了撇嘴,笑着说:“嗨你可别花痴指不准是官位越做越大,自然架子越来越大。”

        young不好意思地瞋我一眼:“你说的也很对彼一时,此一时,他现在当然不用和我们一样,见到所有人都赔笑脸了。我若做到他的位置,就也让我这笑累了的脸好好休息一下。”

        “砰”的一声,一叠发票扔在了我的面前。

        “上班时间,不是聊天时间。”在linda冷冰冰的视线下,young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样子,只是垂着视线微笑,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低着头开始干活。

        我看到她的样子,想到她刚说的“让我这笑累了的脸也好好休息一下”,莫名地就想笑,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不过我的笑和young的笑表达的意思显然完全不同,linda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下个月,审计师会来查账,你把去年所有的发票都重新核对一遍。”

        一年的发票,一个月时间核对一遍,她开玩笑吗

        “这有必要吗根据审计原则”

        linda冷笑:“你在公司时间长,还是我时间长你是主管,还是我是主管你了解制度,还是我了解制度”

        她和我比谁了解审计制度我盯着linda的肚子,默念了三遍“她是孕妇”,然后毕恭毕敬地说:“好的,我立即开始做。”

        linda拖着步子,走回自己的座位,可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盯在我背后,刺得我如坐针毡。

        忙碌中,时间过得分外快,感觉中,几个瞬间就已经到中午。

        午饭点了一份牛腩饭,味道很不错,吃的有些撑,看着时间还早,索性拐到附近的一家书店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好看的书,顺便消食。

        一排排架子间,随意地走着,看到幾米的老漫画向左走向右走,随手拿起来翻着。听到书架另一面,一个妇女一边翻书,一边说:“这本书很不错的,我怀孕的时候就买了一本,看一看很好。”

        “是吗那我也拿一本。”

        竟然是linda的声音。我不想和linda碰面,所以蹲下来,躲在书架底下,静等着她们离开。没想到她们一边挑书,一边聊天,从linda怀孕,讲到公司哪个男的新换了女朋友,最后八卦到elliott身上。

        “linda,听说你手下新来了个小姑娘,很得elliott器重,长得怎么样呀”

        “小什么小呀和我年龄差不了多少。”

        &真的很器重她吗”

        linda“咯咯”地笑起来,压着声音说:“真的很器重”异样的长腔。

        那个女的也笑:“她们都说很出格,刚来几天,什么都不会,就做了项目负责人,可担着项目负责人的名头,却连项目演示都做不了,还是young帮她做的,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了不得,比我们这一代可是有办法多了elliott也是昏头了,放着你这么能干的人不用,竟然用这么个花瓶女,他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了,想着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吧”

        真没想到我苏蔓有一天也能靠色相吃饭我咬着唇,手越来越用力地拽着幾米的漫画,书页上,两个本来向左走、向右走,逐渐远离的男女,被我渐渐揉到一起。

        有人一边浏览书,一边走了过来,本来,我应该主动给他让路的,可我缩在书架下面,一动都不想动,他似乎也没打算过去,停在了我的身侧。

        隔壁的对话声,仍然时不时地传来,linda冷笑:“谁知道呢他们之间乱搞什么和我没关系,可是最好不要影响到我的正常工作,否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女的笑:“对了,那个女的到底长什么样我下午找个借口去你办公室,你给我指一下是谁。”

        linda不屑地说:“有什么好看的长得顶多就算清秀,咱们公司比她好看的多的是。”

        &可是出了名的冷漠,那女的怎么降住他的不会是床上功夫过人吧”

        我身侧的人隔着书架轻轻咳嗽了两声,linda和那个妇女大概也觉得在公众场合不适合谈论这些,声音低了下去,拿着书去结账。

        旁边的人蹲下来:“不要太往心里去,谣言止于智者。”

        竟然是宋翊的声音

        我猛地抬起头,碰到他的视线,却又立即低下头,又臊又愧又怕,好一会儿后,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她们说的不是真的。”

        “我相信”

        我捏着书,只想落泪。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如果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受了再大的委屈,常常咬一咬牙就挺过去了,可是当身边有一个人关心时,却会忍不住呼疼、掉眼泪。

        宋翊看了一眼表,也不管身上穿的是名牌,直接就挨在我身边,坐到地上:“我要从伯克利毕业的时候,以我的知识背景应该申请的位置是投行的quant1,可我不想做quant,我想进ibd2部门,但是他们一般只招ba毕业生,以我的知识背景想进去,非常难。所以我就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找到g这个部门的负责人的姓名地址,给他写信,介绍我自己,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在他的部门的实习机会,他一直不给我回信,我那个时候估计也是肖申克的救赎看多了,坚持每天给他邮寄一封手写的信。”

        我被他的故事吸引,愤怒的情绪渐渐抽离:“他给你回信了吗”

        “一年后,我毕业的时候,已经打算去另外一个投行做quant时,他写信告诉我,我不打算给你实习的机会,不过,我打算直接给你一份工作,希望你的能力一如你的恒心。我如愿进了自己想进的行业,但是因为我这样做违反常规,引起了很多人的猜测,谣言在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散播得非常快。”

        我苦笑:“你的上司是个女的他们说你和上司有暧昧关系”

        宋翊用大拇指揉了揉鼻头,我的心温柔地牵动,他的这个小动作,依旧没有变,他苦笑着说:“我倒是希望实际情形更糟糕。我的上司是个德裔男子,据传闻是同性恋,恰好就偏好黑头发、黑眼睛、高个子的男子,可是我有女朋友,她也在华尔街上班,办公室的人都知道,所以我就很不幸地变成了双性恋,当时,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感觉有人在看我。”他向我摊了摊手,苦着脸说:“你看你现在的情形不算最坏的”

        我很想同情他一把,但是,这也实在太匪夷所思地搞笑了,这样的谣言也只能在美国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产生,所以我抱着膝盖,压着声音狂笑,一面笑,一面对他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觉得觉得”

        宋翊笑着说:“这就对了,反正再坏的事情,我们都要面对,与其哭着面对,不如笑着面对。”他站起来,向我伸出手,“上班时间到了。”

        我犹豫了一下,才屏住呼吸,把手轻轻放在了他手里,他把我从地上拽起,我低着头轻轻说:“谢谢”,他的手一如我想象,温暖、干爽、有力。

        手里的书已经被我蹂躏得不堪入目,所以只能买下。去付账的时候,售货员想帮我把揉皱的书页抚平,我刚说完“好”,瞥眼看到画面上两个背对背靠着的男女,忙又说:“不要了”售货员虽然不解,但是我付钱,我说话,所以只能照我的吩咐办。

        出了店门,我和宋翊并肩走着,他垂目看着我手中的漫画书,问:“为什么让页面折着”

        我不好意思回答,只说:“你猜,猜中了就告诉你。”

        他没计较我的文字游戏,笑了笑说:“因为不忍心拆散他们”

        我吃惊地看向他,他却凝视着远处,唇边似有笑意,神情却模糊而哀伤。

        前一刻,他还在我身侧,可后一刻,我就觉得他距离我十分遥远。

        我几次想开口问:“你的女朋友呢是什么让你们一左、一右远离了彼此”可是,一直到我们走到电梯前,我都没有勇气开口。

        我们走向电梯时,陆励成端着杯咖啡,从另一个门进来,看到我和宋翊并肩而行,他只朝宋翊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虽然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可我总觉得头顶被一把利剑指着,慢下步子,拉开我和宋翊的距离,再想到宋翊刚才听到的流言,我更是头都不敢抬,尽量缩到角落,和他们两个人都保持距离。

        他们两个倒是有说有笑,到了十七层,电梯门开后,一块儿走了出去。等电梯门合上,将他俩的背影都关在门外时,我立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不过短短一会儿,我却觉得紧张得全身肌肉都酸痛了。

        下午给麻辣烫打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下班后,一直等到linda走了,我才敢离开。先去看大姐,给她买了些时鲜蔬菜,一边和大姐闲聊着,一边把粥熬上,又炒了两碟青菜,看时间麻辣烫快到了,想要告辞,可大姐谈兴甚浓,一直坐在吧台上,一边看我做饭,一边和我聊天,甚至开玩笑地说要和我学做菜。

        大姐的父母亲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健康时有工作的光环笼罩,让人不敢低视,可病中的她显得分外孤单和寂寞,我心里合计了下,索性打电话把麻辣烫召唤到大姐家里,又做了两个菜,三个女人,四道菜,一起喝清粥。

        麻辣烫进门后,踢掉了高跟鞋,领导审查一般地巡视着房子,边走边发出啧啧声:“资本家的堕落腐朽的生活”

        大姐佯怒:“我一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我所有的全是靠我的双手劳动得来。”

        麻辣烫朝我做了个怕怕的表情,眨着眼睛问:“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争先恐后想当无产阶级唯恐别人说她有钱。”

        “因为社会仇富,而你我恰好是其中两员,大姐害怕我们敲诈她、勒索她、利用完她之后,还诽谤她。”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大姐“呸”的一声,笑看着麻辣烫说:“谁是无产阶级,谁是资产阶级,谁该仇谁,还说不准。”

        麻辣烫哈哈笑起来,揽着大姐的肩头说:“我只仇视她人的美丽姿容,大姐,你的皮肤保养得可真好,哪家美容院给你做的护理”

        只要是女人,就禁不得他人的夸赞,何况是来自一个美女的夸赞,大姐颇是高兴,笑眯眯地和我们谈起她的美容师。

        我心中感动,麻辣烫这人向来嚣张,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绝不会主动讨好一个陌生人,朝她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她呆了一呆,微笑着低下头。

        嬉笑怒骂声中,屋子的温度立即升高,落地大窗下的城市灯光衬出的也不再是孤单。大姐看着好似一直没什么反应,可晚上送我们离开时,道了“再见”后,又轻轻对我说了声“谢谢”。

        等我们走出大姐的大厦,麻辣烫抬着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大楼。间隔亮暗的窗户,如盛开在暗夜中的星星。这个城市,已经看不到真正的星光,却平添了无数这样的星光。

        “蔓蔓,你说奇怪不如果一个男人在北京,在这样的地段有这样的一套房子,不要说他三十多岁,就是四十多都会被人叫做钻石男人,可为什么同样的女人就成了一场灾难”

        麻辣烫的表情迷离困惑,甚至透着隐隐的悲伤。这冒牌文艺女青年又借她人的戏码宣泄自己的郁闷了。我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你若见到大姐在办公室里骂人的样子,就知道灾难是灾难,不过,绝对不是大姐的灾难。其实,相亲不见得那么糟糕,顶多你就把它当做见客户,谈生意呗小时候,父母哄着我们、逗我们开心,大了,也该轮到我们哄他们、逗他们开心了。再说了,就是不哄他们,也要哄自己开心呀去一次,只需受两个小时的罪,就可以封住他们的口,不去的话,光他们的唠叨声就要蹂躏我们至少二十个小时。”

        麻辣烫俯在我肩头笑:“不愧是会计师,数字的账算得倍儿清。”话语仍没松劲,可口气已不如先前绝对。

        这几天过得风平浪静,我唯一的苦恼就是打发票,一沓沓没完没了的发票,山一样高,海一样多。因为不停地搓纸翻动,我左手的三个指头全肿了,只要和硬一点的纸张接触,就会条件反射地刺疼。

        young和我一块儿吃饭时,暗中劝我:“偶尔可以消极怠工一下,你也明知道是linda所以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

        我夹了一筷子豆芽菜,送进嘴里,笑呵呵地说:“趁机练习一下数发票,不是什么坏事,我现在数钱的时候,一次可以过三张钞票。”

        young看我不开窍的样子,只能作罢,可麻辣烫却不干了,恨不得立即冲进g,把linda揪出来游街示众,最好最后再浸猪笼。我只能求她:“姑奶奶,在公司里做事,这些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一件件都要打上门去,敌人没死,我们先累死了。是谁说过这是一个残酷的野蛮丛林世界我看如果这点事情都受不了,趁早找饭票去做家庭主妇。”

        大姐在一旁,端着杯酒,闲闲地说:“错这年头,你以为家庭主妇就不需要斗勇斗智一纸婚书什么都保证不了,你稍微蠢一点,小三、小四、小五很快就让你下岗,弄不好,连遣散费都没有。”

        我捂着嘴笑,麻辣烫看看我,看看大姐,不能释然,却没了脾气,对大姐说:“说你们两个不是师徒,却一个德行说你们两个是师徒,徒弟被人欺负成这样,师傅却一点没反应。”

        大姐诧异:“谁说我没反应我不是请她吃泡椒凤爪了吗以形养形”

        以前和大姐一个公司的时候,从没发现她这么幽默。我差点笑到椅子下面去,结果手一扶吧台,立即一声哀鸣。麻辣烫赶忙扶住我,憋了半天,没憋住,也笑起来:“明天我请你去吃黄豆煲猪手。”

        从酒吧里出来,麻辣烫打的先走。大姐看她离开了,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林清的招牌在北京的金融圈子也有几分分量,你却连一个小喽啰都降不住,别在外面说曾是我的手下。”

        我连连点头,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大姐本是句反话,没想到我竟这么从善如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再不想和我废话,直接跳上计程车走人。

        考虑了很久,决定写申请信,请求陆励成给我换个职位,不敢直接申请去宋翊的部门,只能曲线救国,表达了恳切的愿望,希望他能让我做些别的,否则,以我现在所做的工作,再怎么调用也没人会需要我。

        下班后,等linda走了,我把发票推到一边,开始对着电脑写文章,凝思苦想,措辞尽量婉转、婉转再婉转,唯恐一个不小心,哪个词语就触怒陆励成。

        想把英文写成杨柳岸晓风残月还真他母亲的不容易,折腾到晚上九点多,才写了两小段。去楼下的西餐厅点了一份牛排,据案大嚼,边吃边琢磨下面怎么措辞。

        正用右手和左手的两根指头和牛肉搏斗,眼前的光线一暗。

        “我能坐这里吗”

        我的心刹那间就漏跳了好几拍,“砰”的一下就站起来,想说话,嘴里还有嚼了一半的牛肉,忙往下咽,没咽下去,反倒被呛住,咳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差点都要下来,宋翊赶忙拿水给我,我侧着身子,用餐巾捂着嘴,低着头不肯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样子,半晌后,才算恢复正常。

        他坐在我对面,微笑地凝视着我,桌上的烛光轻盈跳动,轻柔的钢琴声响在耳畔,如同我幻想了无数次的浪漫场景,可我脑袋一片空白,所有准备过的话语全都被懊恼淹没。我只想仰天大叫,为什么又是这样几乎我一辈子的狼狈都要被宋翊看齐全了。

        “你现在主要负责什么”

        我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问我话呢

        “linda让我做员工出差费用报销的审核。”

        “喜欢g的公司氛围吗”

        “还不错。”

        一问一答中,我的心渐渐平稳,却仍是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切牛肉,一刀又一刀,切得牛肉细如丝。

        “喜欢你的工作吗”

        “你是在问我喜欢数发票、打计算器、做加减法吗”

        他笑起来,一边吃东西,一边随意地说:“希望你有兴趣做公司重组并购上市。”

        我的心忽悠一下悬了起来,盯着盘子里的牛肉丝,脑子里快速地旋转着,却还是没转明白。

        “看来你还没查收过邮件,我和elliott商量了一下,与ike通过电话后,决定把你调到我的部门,电子邮件应该已经发送到所有员工的邮箱,正式的通知恐怕要明天下午了,希望你能喜欢新的工作。”

        我仍然在发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他开玩笑地说:“你看上去很紧张,我是那么可怕的上司吗不会刚到我手下就决定辞职吧那我可要去面壁思过了。”

        我立即摇头,如一个拨浪鼓:“不会,不会。”跋涉了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走到你身边,杀了我,我也不会走。

        他笑,极温和地说:“不要担心,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

        我又立即点头,如吃了磕头丸:“嗯,嗯。”怎么可能不愉快我只要能每天看着你,就已经很愉快了。

        一顿晚饭,食不知味,等不及回家看,直接返回办公室去查邮件,果然不是做梦,乐得嘴都合不拢,可笑着笑着,心头弥漫起了疑云,陆励成为什么会让我到宋翊手下难道是他听说了谣言,想要避嫌想了想又开始发笑,我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当时为了救急,陆励成只得倚重我,现在有了时间,想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的确如大姐所说,以他的身份地位,何必和我这样的小卒子过不去

        满天乌云尽散,把电脑里写了一半的信删除,给麻辣烫打电话,请她晚上吃夜宵。麻辣烫嘲笑:“我可真要谢谢那座冰山了,如今某人肯不肯赏脸请我吃饭都要依靠他的温度,什么时候,冰山才能被带出来溜溜也让我判断一下究竟是骡子,是马。”

        姑娘我今天心情好,才懒得和你这个八婆计较我笑眯眯地说再见,挂了电话。

        拎着包下楼,站在路口打车,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拦到计程车,正跺着脚着急,一辆黑色的牧马人停在路旁,车窗滑下,车内的人竟然是陆励成。

        他侧头看着我:“我送你一程。”

        我虚伪地笑:“不用麻烦了。”

        他盯着我,不说话。后面的车猛按喇叭,他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会。我却被喇叭叫得心惊肉跳,赶紧跳上车,报了个大排档的地址,他一声未吭地启动了车。

        我低着头玩对手指,他突然问:“收到邮件了吗”

        我一边继续对着手指,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收到了。”

        “抱歉”

        我的两个手指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对到一块儿:“你也听到谣言了没什么的”

        他的眼中闪过困惑,却不动声色地问:“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是凑巧,linda和一个女的在外面聊天,没看到我,我就恰好听到了。”

        “她们说了什么”

        “不就是你是好色的上司,我是出卖美色的花瓶女”我突然反应过来,陆励成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我指着他,叫了出来:“你压根儿不知道什么谣言”

        他忽然笑了,原本冷硬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几分柔和,眼中隐有戏谑:“你倒不算太笨。”

        我的指责在他的毫无愧疚前没有任何作用,索性不再浪费感情,只是盯着车窗外闪过的路灯,自己和自己生气。

        他叫了我几声,我都没理他,他笑着说:“你这个花瓶女做得太不称职,本来长得就不美,还不温柔,倒是让我白白担了个虚名。”

        “你”恼怒地瞪向他,没想到他也正侧头看我,薄唇轻抿,似笑非笑,我忽觉几分讪讪,忙扭回了头,“你倒挺冷静。”

        他淡淡地说:“反正不是这个谣言就是那个谣言,这种谣言又没什么实质性伤害。”

        我冷笑:“是啊,没什么伤害。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不过是添几句风流账,我却是声名受损,幸亏”最后关头,把已经到舌尖的“宋”字吞了回去,却惊出一身冷汗。

        “幸亏什么”

        “幸亏我的男朋友没有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否则我该怎么向他解释”我振振有词地质问。

        没想到,他唇边抿着抹讥笑,冷冷地说:“你有男朋友了如果你的男朋友都不了解你的为人,还需要你解释,这样的男朋友最好趁早分手”

        我彻底无语了,决定还是少和这人说话,否则不是被吓着,就是被气着。

        已经到目的地,车还没停稳,我就想推开车门往下跳:“多谢,再见”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小心”

        一辆车呼啸着从我们旁边驶过,我脸色苍白,一额头的冷汗,他也是脸色发白,冲着我吼:“你活腻了吗我车子还没靠边,你就往下跳”

        我怒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放手”

        他看我神色不对,反应过来,捏着我的手腕,抬高我的手,借着外面的灯光仔细看着,几个红肿的胖指头立即被彰显出来,我用力甩脱他的手,钻出了车子。

        “苏蔓”

        他叫我,似乎想说什么,我却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个瘟神,全当没听见。等我走出老远,转弯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他的牧马人竟还停在那里,忽想起他的那句“抱歉”,既然不是因为谣言,那是因为什么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去问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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